第二章
求援之音
「或許她說的話是玩笑。」
「但仔細想想倒也有幾分怪異之處。」
「就算相信她也無妨，反正沒發生也不會吃虧。」
「還好……我們選擇的是相信她，而不是嘲笑她……」
＊
「凜？你的表情好恐怖……」
我手中緊緊握著手機，人因為混亂恐懼的吵雜聲，仲玲不停要我離開，不要回到學校……學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認識兩年多，說話一向輕柔神秘如細絲的她，第一次在語氣中透露著恐懼。
雖然仲玲一直沒有說她要去哪，但旁邊的吵雜聲大概能推測仲玲和她朋友接下來的目的是校門口，必須去找她才行。
「呃……老媽房間鎖著打不開，妳就到我房間的浴室吧！」我稍微停了一會，又說：「衣服妳隨便挑一件就好！我馬上回來……」
「等、等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喂！」
留下棗獨自在家中，我快步跑到樓下，把停好的機車牽出來，匆忙發動引擎趕往學校。
從我家的巷子騎出去，整條筆直的市場街空無一人，完完全全就是個死亡之城。這條街的街口左轉，便是中山路，是高雄屬一屬二筆直的大馬路，平時上學如果遲到……我都是從這兒狂飆享受那追風的感覺。
我騎上中山路，在這條上下班絕對會塞車的寬敞馬路上狂飆。現在正值烈陽高照的正午，但車輛數量並不至於讓我的速度減慢，我也沒有那個心情將速度減慢……
在我穿梭車與車之間時，那些被我這危險駕駛嚇個半死而大按喇叭破口大罵，就連在路旁因一起交通事故忙得焦頭爛額的警察對我吹著警告哨音，我也是一概不予理會……
我腦海中所思考的是學校那裡發生了何事，為何會讓仲玲如此緊張？讓周遭的人們如此慌亂？
騎至與學校前面那條也是完全直線的馬路，這條路基本上只會有上下學看到學生，或是附近施工地的工人。現在卻多了許多「遊民」在那兒徘徊著。沒時間去管他們了！趕緊衝刺這最後一段路到學校才是最重要的！
我將車大剌剌騎上學校旁邊那棟大樓的騎樓，也這裡同時也是超商的門口，但裡頭的店員好像並不在櫃台前。把車熄火時，我瞥見仲玲就在前面不到十公尺，學校與這棟建築中的巷口探頭探腦警戒著兩旁。
「仲玲！」
我對著仲玲大喊，仲玲的表情顯然因我火速趕到這裡而驚訝，同一時間，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叫聲，從她身後傳來。仲玲一臉驚恐的回頭，但不到半秒的時間，她立刻回過頭來，並準備往我這跑來。
聽見慘叫聲的那瞬間，我也知道事情並不對勁，在仲玲跑過來這幾公尺距離會花的數秒間，我準備發動引擎，好讓仲玲上車後，便能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
「……呀啊！放開我啊！呀啊啊啊啊──」這一幕讓我傻愣在原地數秒，仲玲準備往我這跑來時，她腳邊忽然伸出一隻手臂，不斷拉扯著她的腳，這使她整個人撲跌在地上，接著硬生生將仲玲給拖拉至巷內……
「仲玲！」我驚愕了數秒後才回過神，接著下車趕緊跑向那個巷口……
並沒有見到仲玲，也沒見到那慘叫聲的主人……留在這裡的是，一道因拖行而留下的新鮮血痕，一直延伸至前方不遠的轉角巷內的。另外……這裡還留有一對少女的雙腳與一隻手臂……
看起來就是被活生生給撕扯下來……那裂口的地方正不斷地噴著鮮血……我的心裡充斥著無限恐懼，慢步往前蹲著，仔細觀察那雙腿。我的心裡祈禱著……不要是仲玲的殘肢……不要……
「哇啊啊啊啊──凜文！你快跑！不要……不要管我──快離開這裡！哇啊──！！！！」
「呀啊啊啊──！！！！」
血痕所延伸的轉角傳來仲玲的呼喊聲……但，仲玲並不是叫我去救她……而是……叫我離開……
我並沒有因此就離開，反而是快步跑至轉角。然而，我錯了……在這轉角，我見到一個會永遠烙印在心裡的恐怖畫面……
一具臉部被啃食撕裂得皮開肉綻的高大男人站在在我面前，他嘴裡正叼咬著女學生的胸部，將她懸掛在半空之中。
這具女學生斷裂了雙腳與左手……那三道肢體裂開的地方血流如柱；已經死亡卻瞪大著駭人的雙眼，她似乎是在萬分驚恐之時被殺害的……而這女學生……看來就是剛才於仲玲身後慘叫的人……同時我也認出了她……仲玲的死黨之一：小惠。
那道血痕只延伸滴落至此為止，那名男子也慢慢反應過來，他叼咬著胸部的血盆大口用力將小惠的屍體給狠狠甩在地上，然後嘴裡咀嚼著從屍體胸部上撕裂下來的肉塊……
「噫！」這既噁心又恐怖的畫面讓我有些卻步……
此時，小惠那殘破不堪的屍體也突然動了起來，她靠著那僅剩的右手死命往我這爬來。且和那男人一樣，張大著嘴，似乎目標已經變成了我。
所幸小惠與那男人的動作並不快，在它們捉住我之前，我已經退了離他們數步的安全距離，但我仍然看不見仲玲的身影……環顧四周所能見著的……只是一具又一具慢步而來的殭屍。
它們出現在四面八方，這條巷子望去，由遠方至前方幾棟大樓，少說有十幾二十具殭屍慢步而來；旁邊學校的圍牆欄杆，也有已經屍變的學生死命想從欄杆間伸手不斷揮舞著；我最先進來的方向，則來了超商的店員……雙眼的眼珠都被挖空，腦門破了個大洞清楚能看見腦袋，搖搖晃晃地往我這移動；男子身後的小巷也有兩三具死狀悽慘的殭屍朝著我走來
該怎麼辦……要繞過小惠、男子與另外三具殭屍往大樓間找仲玲，還是聽仲玲的話離開這裡……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誰來告訴我啊！
「凜文！你快點離開！我沒有事！等等我會打手機給你！如果你也安全，也要通知我，總之快先離開這裡！」
此時，仲玲的聲音又出現了，從那三具殭屍身後的大樓傳出，堅定的口氣與大樓所成的迴音，稍微幫我的精神振奮鼓舞了一番！如果仲玲沒事，那麼我也不能在這裡發生意外，要盡快閃躲這群殭屍離開這裡才行！
閃過屍化的店員後，我快步跑回機車停放的騎樓，跨上機車、發動引擎，剛把車子騎上馬路時，我有些不甘心的望了仲玲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眼。
「我……我等等會回來的！我馬上就會回來帶著妳一起離開！妳一定要活下去！」
此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號碼顯示是家裡電話撥來的，應該是棗吧。
「喂！凜！仲玲發生了什麼事嗎？喂！你說話啊！」
「棗！妳乖乖待在那裡！把門鎖好，不管是誰敲門，都不要開！」我並沒理會棗說了什麼，而是直覺反應要棗乖乖等我回去，因為我擔心……我家那裡如果也有殭屍，而棗去應門時的人如果是……
「媽的！千萬不要回應任何人啊！」我氣急敗壞的摧了油門，高速飆在馬路上。我是第一次將油門完全摧到底……迎面而來的強風讓我有些受不了，一直到達中山路之前，車子的速度一點都沒有減慢。
到達中山路後，一輛輛警車飛快的行駛在中山路上，他們無暇理會我這全速在中山路衝刺的違規駕駛。也許他們早知道市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違規行為與他們身上所賦予的任務相較起來，根本就只是小菜一碟。
整條中山路，一直到我回到市場街前，車輛比先前還要少了許多，除了那一隊隊呼嘯而過的警車外，我幾乎沒看到其他的車子，怎麼說都感覺心裡有些毛毛的……明明出現了殭屍，為何……為何沒有人驚慌失措？
騎進市場街，路的兩旁有些混亂，這兒開始有人在互相追逐著，仔細看，果然是殭屍在死命猛追著活人！慶幸的是，這裡的人數量還不算多，只是零星數人而已，不會礙到我騎車路線。
我趕緊加速往前，前方不遠處的轉角就到家了！
「哇啊啊啊──！」
「靠！」
路旁的小巷忽然衝出一個小女孩，我也反射性的緊急煞車，這一煞，差點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不知是不是我騎過這裡的關係……我雖然沒撞倒她，她卻……
「呀──救命啊！大哥哥！救……呀啊──！」
身後追逐著她的人，趁著因為我的經過，從後一把捉住停下腳步的小女孩。那具殭屍張開血口咬住她的左肩，蠻狠一扯，小女孩左肩上的肉連著她所穿的洋裝一同被撕扯了一大塊。
小女孩死命伸長右手對我求救著，她的雙眼因恐懼與劇痛而滿是淚水。殭屍意突然使勁捉著她的頭狠力一推，讓小女孩的頭部整個撞在柏油路上，但她的右手仍死命伸向我，像是想捉住眼前那極為渺茫，卻近在咫尺的一細絲希望般……
而殭屍將的雙手托住小女孩的頭，這時我的心跳開始加速，看殭屍的動作，並不是想啃食小女孩……似乎是想要……
「該死的！住手啊！」那殭屍，想將她的頭給扯下來啊！
我立即下車，大腳往殭屍的下顎踢去。這突然的踢擊成功把捉住小女孩的殭屍給踢開，但卻沒對那具殭屍造成什麼傷害。它很快的又站起身，略為屍化的人臉直盯著我這介入者。
「嘖！」我並不理會殭屍下一步動作想做什麼，而是接住小女孩伸向我已久的右手，然後將她抱到機車的前座，趁著殭屍還沒靠近時，我加了油門往自家方向騎去。
到了我家公寓前，隨意將機車停在路的正中央，關上引擎後，我小心翼翼將小女孩抱下車，讓她坐在樓梯口。
小女孩滿臉淚珠的哭泣著，臉上的眼淚與剛才被殭屍猛然往地板撞擊的傷口血液混濁在一塊。她被殭屍咬掉而血流如注左肩已經將身穿的洋裝整件給染成了半紅色。
可是當我左手再次碰觸小女孩右手的瞬間，她忽然停止了哭泣，並稍微抬起頭，原先哭喪的臉孔現在卻掛著一抹帶著稚氣的虛弱微笑。
「大哥哥，謝謝你……」小女孩右手緊握著我的左手，聲音聽來雖然虛弱，但一字一音都能讓我聽得很清楚。
肩膀過於嚴重的傷口，也讓小女孩到了極限。她倒在我身上前，微笑仍一直掛在臉上。即使最後還是離開了，但小女孩的右手……那捉到一細絲渺茫希望的右手，在斷氣前靠著她的意志所捉到，緊緊握著希望的右手……才終於鬆開……
讓小女孩平靜地坐在一樓樓梯的第一階後，我才往樓上走。走沒幾步，我又回頭看望了她一眼……
總覺得……有那麼的一點感傷？
並不是因為我害她被殭屍給捉到，也不是因為她最後仍是死亡……
而是她竭盡全力捉住那看似渺茫的希望……
思緒雖然有些混亂，但小女孩終究是離開了這個世界，最後我也不再去多想什麼，因為，還有個女孩心中也是懷著希望在生存著。我必須快點回去，將她救出來……
到家門口，我拿鑰匙準備打開門時，樓上突然傳來悽慘萬分的尖叫。
「哇啊啊啊──走開！快走開！滾啊！」
「噫啊啊啊啊──好痛！救……救命──！」
「啊啊啊啊──！！！！」
快點……快開門，媽的！門鎖怎麼打不開！不是這隻鑰匙……下一隻，快點開啊！該死！到底是哪隻鑰匙！
滴──梯間滴落了水滴的聲音……轉頭猛然一看，根本不是什麼水滴！那新鮮的血液正從樓上緩緩滴落下來，而且能微微聽見啃食東西以及奇怪的喘息聲。
不只如此，樓上忽然有扇住戶的門被大力甩上，傳出的聲響足以讓整棟住戶都聽見。在那聲音響亮應起後……樓上的殭屍，好像開始往樓下移動了……
但……但我家的這扇門還是打不開！為什麼！明明就把鑰匙插入了，明明就有轉開門鎖的感覺！為什麼就是打不開！他媽的，你這扇爛門！
嘰──
「棗……棗！」
開門開到快崩潰的我，本想大力一腳往門上踹，剛抬起腳，棗竟然幫我把門給打開了。見到外頭是我的棗，連忙把外門的暗鎖拆下。
呃……原來是棗把門的暗鎖也鎖上！怪不得怎麼試門都打不開！
奪門進房後，我坐在地板上，一口接一口的大口喘氣……剛剛的情形……真讓我流了一身的冷汗。
話說，棗這時應該……會有很多話才是，但為什麼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棗剛開完門之後，便蜷縮在沙發上，兩眼直盯著沒有打開的電視機……她雙眼的眼神，似曾相見。那個是……一年前搬來這時，毫無生命力，彷彿失去了靈魂……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