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疾馳之音
「爸？你那邊沒事吧？」
「……我和你說高雄這裡的事你一定不會相信的……」
「總之，不要回來台灣……」
「我會活下去的……」
＊
「……」忽然失神的棗口中不停重複說著一段日文，即使我靠近她，也仍是一直重複那段話，似乎對我的存在與接近一點兒都不在意。
我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全身上下也沒有外傷或是被殭屍攻擊的痕跡，不過她洗完澡後倒是選了我的制服穿。棗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一具富有生命卻失去了靈魂的的和式人形玩偶。或許……是棗的那種病，在剛剛突然發作了吧？
棗慢慢的將視線移到我的身上，對上她的眼神，就宛若受到重挫而失魂的軀殼帶著無助的心情在看著你。
「……這個世界，不斷重複著相同的命運……毀滅……」不帶有一絲人類感情的冰冷微笑，以中文說著這句聽來正確但又十分諷刺的話語。
果然，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棗，並不是棗那充滿活力的人格。「即使世界會重蹈覆轍，即使世界會毀滅，我還是活在當下。」我也以微笑回應著。不同的是，我的笑容，並不像她那般冰冷。
「……命……不接受這種觀念哦，活在當下……只是逃避的說詞……」她似乎並不贊同我的話。
命……？這好像是她的名字呢。「妳叫做──命，是嗎？」我輕拍著她的頭問。
「……對……我叫做命……如果我不是命……那麼命就不會是我……而因為我是命……所以我便是命……名字是命……沒錯……就因為名字是命……所以大家都叫我命……」
嘛……雖然自我介紹的方式和名字都有些奇怪，而且她詞與詞之間停頓的尾音拉的很長，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習慣。
至少知道她的名字……這個「命」，應該是棗多重人格其中之一吧？
「……棗姐姐的品味真怪呢……竟然穿著制服……」雖然是命的人格，畢竟這還是棗的身體。命毫無顧忌的直接把裙子拉起來，還伸手把裙子當扇子扇了兩下「……而且裙子還沒有吹乾呢……」呃……蕾絲……這動作讓我感到有點害羞，外加有一點在暗爽……不過還好，現在的人格是命，若是棗的話……呵呵呵！
「……應該是哥哥的身高不高的關係吧……制服穿起來很舒服呢……」穿在她制服並沒有因為是男生的關係，而在她身上顯得比較寬大，我的制服意外地與棗十分合身。
……不過前面那句話真的是狠狠一針刺進我的痛處啊……想不到命的嘴巴比棗還要更口無遮攔。兩人個性比較起來，搞不好命比棗還腹黑許多不一定……
「啊，命妹妹，我叫做……」
轟轟──
嘰──碰──
轟──
外頭突來的連續爆炸聲，打斷了正要自我介紹的我，心裡不免偷偷罵了幾個髒字。然而，確定待在家的棗平安無事，那麼就得要回去學校……
很意外的，手機竟然訊號還沒有斷，就我看過的一些作品，電視、電腦、電話……等等，應該在這時都無法使用才對，於是我撥了通電話給仲玲。
「……喂？凜文嗎……嗯，我很好……好的。嗯……對，我在學校……我會的……我會……等……等你回來的……對了……要……好好活下去哦……」
仲玲有氣無力的柔弱聲音，聽來讓我有些心疼。當下我若不理會仲玲叫我離開，進而繼續尋找仲玲，或許……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一點都不像你嘛！」
耶？這個口氣……這聽來嬌氣十足，而且充滿元氣的聲音，是棗的口氣！她原始的人格不知何時，突然變回來了，她兩手插腰，滿臉疑惑的看我。
碰碰──
轟──碰──
轟轟──
外頭又傳來連續的爆炸聲，聽起來離這有些距離，但還是很清楚。棗有些被這爆炸聲給嚇到，畢竟她並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現在和她說明外面都是殭屍，搞不好會被她Ｋ，不如等等去學校時，讓她親眼見到後再解釋就好……
話雖如此，我還是覺得很荒謬……就算市面上許多和殭屍有關的作品……但突如其來的發生，而且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一面以混亂的思緒去思考著，一面在家搜尋可以用的東西。我家，只是個很平凡，平凡到不行的普通家庭，所以不管怎麼找，絕對不會找到槍支這種東西。
但也不是一樣連對付殭屍的東西都沒有，我們的科系，在一年級時所發的實習用具裡，有一組超大的三角板。這種大三角板不只輕巧，還十分銳利，記得我以前還不小心用它割到自己，雖然是糗事，不過當時的傷口還不小呢。
如果用這種大三角板，加上快速的力道，絕對不會輸給刀類武器，要是被警察抓了，警察還會因找不到兇器而沒辦法捉你！
「你、你在那邊自言自語個什麼勁啊！外、外面有人在拍門啦！」棗指著那被不尋常力道猛然拍打著著大門，略帶恐懼與疑惑地問我。
「不要開門！」我把那組大三角板放在地上，把沙發推到門口：「棗，幫我個忙，一起把門給堵住！」
「好！」
我們兩人合力把兩張沙發、書櫃、電視機、酒櫃……等等家具全給堵在門口前，門外的殭屍，卻好像因為這些家具倒下時發出的聲音，比剛才多了許多，就連在裡面，也能清楚聽見它們的低鳴聲。
「外面的那些到底是什麼啊！」
「殭屍啦！」
「什麼？殭屍？什麼東西啊！」
「殭屍！Zombie！電影上的那些啦！知道了嗎？」
「噫……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門都堵死了。」
我繼續在家裡搜著有用的東西，除了剛剛的三角板，還有幾把從廚房拿的刀子，用報紙將它們包好放進我的書包，另外還有：手機充電器、一綑繩子、兩瓶礦泉水。
「等等我們從窗戶爬繩子下去！」我拿了一把刀出來後，把書包遞給棗，然後一腳用力踹開老媽那扇鎖住的門，並把櫃子裡冬天的被單全拿出來，接著用刀子開始割著被單。
將這些厚重的被單一一割成條狀後，我把它們與衣服、窗廉綁成十分長的「布繩」，並牢牢的綁在鐵窗上，為了預防萬一，我將布繩打了幾個死結。
我看著布條與窗外安靜的巷子思索了一會，又跑回房間把那把不知道已經擱在角落幾年的球棒給拿起，然後再回老媽房間。
「棗，背好包包。等等我先下去，確定安全後妳在跟我一起爬下來。」我語氣十分堅定的和棗說。她點了點頭，棗的表情看來並不是那麼的害怕。
我打開鐵窗，捉穩垂直地面的「布繩」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大約離地兩三公尺後，我便直接放手跳到柏油路上。
巷頭至巷尾安靜得不像話，但這安靜僅止於此，數條街外倒能聽見零零落落的慘叫聲與呼救聲。
「棗，妳可以……下……我不是跟妳說等我確定安全後再下來嗎！」我剛要抬頭去看鐵窗……棗卻已經站在我旁邊了，我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頂。
「又沒關係！反正也沒什麼你說的殭屍啊！況且我這麼快下來是因為擔心你耶！」棗兩手抱著頭頂，嘟著小嘴反駁我。
「要是這邊不安全怎麼辦！妳這樣……算了……要是真的不安全……只留妳在樓上我也會有罪惡感。」
「哼哼！你看吧！」棗一見我沒反駁她，立刻改為插腰得意的哼哼笑著。
我發動了剛停在路正中央的機車，戴好安全帽、確認棗也坐穩，準備要發動油門時，我不自主的把視線移向旁邊小女孩長眠的樓梯間……
她並沒有變成殭屍，而是靜靜的躺著，安詳的離開這個正在變調的世界。
「你在看什麼？」
「不……只是剛剛發生了些事情，讓我有些感慨……」在心裡頭與小女孩道別後，我雙手握緊機車手把：「抱緊囉！不是抓車尾啦，是抱緊！」
「喔……」棗有點不甘願的回我，不過她整個人貼在我身上，雙手也抱得超緊。當然這不是吃豆腐，而是接下來的這段難以預料的路程，必須騎得很快，但同時也得防止一些意外……像是剛剛差點撞到小女孩那種情形。
咻──
機車快速的騎到市場街前，剛才的爆炸聲肯定是從這裡傳來的，路的正中央被一起車禍給堵住，光是這樣還不打緊，車輛正被熊熊大火燃燒著，兩旁還有幾具正大快朵頤啃食獵物與數具追著人的殭屍，依稀還能聽到人們的慘叫聲呢……
我苦笑著看著這條危險的路，沒辦法，只好往別的路騎。我把車子一百八十度轉彎……市場街正後方的路也沒多好，甚至比剛才那裡還要糟糕……
反方向是條死胡同，路早已被有心人士以三輛卡車給堵死，卡車前方延伸至騎樓，狂亂的火燄正熊熊燃燒吞噬著，這種堵法擺明是要阻止任何人通過。
而左方的路口雖然沒有車禍，也沒有火勢阻擋，卻上演著人屍大逃殺的戲碼，加上這條路人擠人，就算殭屍行動速度很慢，人群也因為人擠人擠車的關係害死自己。緊追在後的屍群，抓到人就是啃食，不對味便換下一位，甚至還會共食同一人……若從這而過去，肯定會被人潮及屍潮擋下，最後命喪於此。
「那……那些就是殭屍嗎？」
往我家的右邊那條路，在我騎來時還沒任何殭屍。但現在，放眼望去少說數十來具的殭屍將路給堵得水洩不通，從這騎回去再尋別條路，肯定也是死路一條……
「到、到底是不是殭屍啊？那些……是殭屍吧？」
百般無奈之下……只能騎回頭路了。比起完全被火擋住的路、人潮與屍潮喧鬧混亂的路、單純只有屍群的路……原先那條有著車禍和稀落殭屍的市場街還好一些，至少比硬闖另外三條路好太多了。
「棗，抱緊！我要直接衝過去！」我騎到那條被火擋住的路前，保持了一段可以讓我加速的距離，並提醒棗我準備硬闖這個禁區了……
「等等啦！剛剛那些到底是不是殭屍啦！」
「不要管那麼多啦！等等再和妳說啦！」
「……哼！等、等等說就等等說嘛！」棗不甘願的說著，雖然嘴巴不甘願，但她兩手卻抱得比剛才還要緊了些。
正前方左右兩邊，左邊有兩群低頭食屍的殭屍，但空出來的空間比較大，相對於右邊只有一公尺寬左右的距離，不過卻沒有殭屍……好！
隆──隆隆──！我摧著油門，全神貫注盯著那條我所選擇的路……
隆──咻──
「哇啊啊啊啊──」車子快速衝向前，隨著心跳加速與腎上腺素急速升高，我爽快地大聲喊叫著！大約離車禍地點距離十多公尺時，我騎著車子偏向右邊那較窄的路口衝去。
騎過去了……我慶幸著，我是選擇右邊的窄路，而不是左邊較寬敞的路……因為，一群殭屍就在那個出口堵住了數個人，並將其殺害啃食著他們。
「這些……就是殭屍嗎？吃著人……噫！亂噁心的！」
不過也不能高興得太早，因為前方仍然是地獄……一直到街口之前，整條路也是充斥著殭屍，他們正試著闖入兩旁的房子去攻擊人；或者追著奔跑在路上的人；或者蹲在車輛旁啃咬屍體。從這裡到中山路雖然路途不遠，卻也是道難關……
既然已經過了二擇一的關卡，對於剩下這段條滿佈殭屍的路，嚴格說來也只是要閃躲殭屍罷了！這比起二擇一要簡單太多了！
機車高速從那些殭屍旁呼嘯而過，有些注意到我們，更有些嘗試著想要捉住我們，而我全一一巧妙地閃開了，雖然殭屍數量不少，但並不會礙到我這騎車技術高超的人！到街口左轉，上了那條筆直的中山路，應該可以……
「可惡！剛剛回來時，明明都還沒什麼車的啊！」
「但後面都是殭屍……往前騎吧！已經發生的車禍和成群的殭屍比起來，還安全多了！」
「但是……」雖然棗對我那麼說，問題是騎在中山路上，在這混亂的情況，很可能隨時會被別的車子給撞到，進而成為另一樁車禍的其中一員。如此一來，不但無法實現與仲玲的諾言……更會害了在我身後的棗……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我靜靜感受著棗緊抱我時，相兩接觸的身體體溫，以及因有些急促的呼吸，而呼出的氣息……
對於棗所說的話……
沒錯，我可以的！
隆──我摧了油門，往那前方那光是一小段路，就已經發生了數起連環車禍的中山路衝去。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