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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與騎士》五:龍又來拜訪

媻極亞的芽豆靈 | 2022-12-16 06:00:05 | 巴幣 108 | 人氣 294

完結《飛龍與騎士》節錄-完
資料夾簡介
這是一系列為龍節錄集中而成的短篇。




  杜勒拿著火炬從黑暗中走出,停在莓乾洞的崖上俯瞰龍之地。

  今天他已經不需要遮掩氣味的植物裝束了。

  沉重卻小心的腳步聲在他身後落地,漆黑龍穴中傳出巨大吐息聲,熱風拂過杜勒的破爛斗篷,陽光灑在他黝黑自信的臉龐上。他沒有回頭。

  「今天是個好日子,夥伴。」

  「今日只是沒有選擇。」

  杜勒將火炬壓在龍爪最後一小塊泛金的護棘上,聽見龍毛燒焦捲曲的聲音,順便壓熄奄奄一息的火焰,將火炬丟到一旁。

  「好夥伴,你希望我抓著你還是反過來?」

  「手舉高,站直。」

  龍王彎曲前腕,看起來像捏住人類,實際上撈著他,放到腹部前方,往前一頭栽下懸崖,滑順地鑽入風中。

  他們經過白雲漫步的桌蘭之地,避開其他龍,沿著山巒繞行。龍爪中的杜勒用斗篷的防風兜遮臉,在狂風中瞇緊雙眼看大地像水平儀搖擺。

  亥爾拓普近在眼前,龍無懼險峻乘風上升,甚至都不用振翅,只需要輕輕轉彎、傾斜身體,山脈便往下衝去。

  北面斷崖出現在深雪堆積的山陵線後,深沉堅硬,大海像一張藍紙,零碎撒著碎棉花般的雲朵,海灣逐漸在龍正前方放大,龍王在一塊斷崖上落腳。

  後腿先著地,滑行了一點距離,前半身隨著衝擊力煞下,單爪落地,另一隻爪放開,人類落在潮濕的岩上,沾滿了泥與礦物碎石。

  「這裡可以嗎?」龍王問。

  杜勒爬起來,活動身體,看了一下離希望港的距離。

  「你兩個小時後再過去。」

  龍王閉著眼嗯了一聲,自從降落後他就沒張開眼了,他先用後腿坐下,然後縮起前爪正臥,後耳隨著周遭聲音轉動。

  杜勒開始自己前進,找到小徑,攀下一塊塊被風蝕過的面海岩。

  希望港就在遠方。









  瑟菲勒擦亮了皮靴與皮帶,禮服洗得一塵不染,連手套也沒有半點汙漬,衣物被塞進旅行背包,不過瑟菲勒有點心虛地把自己洗了兩次,去掉阿克亞飛龍的氣味。

  西國信差依然住在船艙底部,暫時沒有任務,睡覺以外的時間就是怯懦地看著所有人,很害怕犯錯,只要一有人靠近就張開翅膀,表現得準備乖乖飛行。

  瑟菲勒沒有靠近他,免得被飛龍聞出來,那個信差好像已經不會說話了,只會發出哼哼或嚶嚶聲,所以瑟菲勒向飛龍打探了一些幼龍照顧技巧吩咐僕人照做,還惹來軍人們的笑聲。

  「說個笑話,他是大使。」

  「哎我受不了了,我先去笑一會兒。」

  最高軍官柯爾姆有點看不下去了,私下勸過瑟菲勒。


  「你最後總是要傷害龍的,不管是船底下的還是船外面的,為什麼要提前為難自己?你不會以為自己還勸得動坦圖卡開放龍之地吧?」

  瑟菲勒沒有說話,這個騎士最近沉默的次數越發多了。

  「瑟菲勒……瑟菲勒?安迪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別管龍了,你就算現在派出信差,待在艙房里等大軍來,或回國,都不會有誰怪你的。」

  「……。」

  「安迪拉!『公事為重』這句話還是你對穆爾維說的吧?」

  「柯爾姆……」瑟菲勒抬眼輕輕說,「我只是想把每一件事做好。」

  軍官受不了地用力嘆氣,欲言又止,然後抱怨道:「所以說我不懂為什麼西國要留著騎士制度啊……」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說到底,這件事本來就不該派騎士……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接著柯爾姆又搖手,說算了你別說,我得知不起。

  柯爾姆轉而說起正事。

  「陛下不等了,杜勒再找不到蒙洛門,剩下的事情我們就直接自己來,你也不用插手,待在船上就好,如果你捨不得飛龍,看是要騙還是要綁,把他也留在船上。」

  「我不會讓他像那個信差一樣的!」瑟菲勒突然吼。

  「那麼就把他留在炮火下。」柯爾姆笑笑,然後出去了。


  瑟菲勒打好登山靴鞋帶,把禮服配套的靴子繫在背包旁,這套衣服他會在到達莓乾洞之前才找地方換上,他對著鏡子檢查儀容——雖然等等上路後可能就沒了——把準備已久的說詞默背一遍,嘴唇無聲地碎碎唸,拿上登山杖打開艙門,外頭陽光刺眼。

  就是今天了——

  瑟菲勒的再度出使。

  巴魯的謀殺案似乎沒有驚動龍王懷疑希望港,觀察期過去,瑟菲勒重拾工作。這幾天他的心情並不好,首先就是日期的壓力,再來就是有個好朋友不來了。

  瑟菲勒曾經頂著軍官們的抱怨組隊,爬上高聳的巨人之腕,結果他在那裡沒有找到守望的龍,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問阿克亞飛龍的行蹤。

  他擔心得整日滿臉陰沉,最後一股腦把自己投入出使的準備工作中,說詞跟語氣也有了幾分軍人的調調。

  「天黑前到第一個紮營地。」

  「平安回來啊,我這次不跟了。」柯爾姆道別。

  瑟菲勒與五個隨行人員走上浮橋,碎石攤的深處布滿綠植,隊伍得繞過高聳的亥爾拓普,從一處狹窄而危險(至少比登上亥爾拓普安全)的山脈縫隙進入桌蘭,在到達環狀山之前,他們需要走上好幾天。

  使團原本想弄個前進基地,然而他們實在拿夜行動物沒辦法……刀劍對巨獸跟恐龍沒什麼用,砲火受史境影響,導致火藥的化學公式變來變去,不是啞火就是炸裂膛管。

  前進基地建不起來,殘骸便成了中途休息站。

  使團踏上碎石攤時,瑟菲勒聽見壓低的風聲——那種當龍經過或降落前產生的風鳴與導致的耳壓變化——他欣喜地抬頭,上班症候群突然一掃而空!

  然而,雙翅風壓分開柏木林的不是白色飛龍,而是漆黑的暮光龍……

  「滾出來,小貪狼——」瑟菲勒聽見蒙洛門說。

  巨龍踩垮使團面前的樹林,毀掉了海灣往內陸的出入口,軍人們被龍響徹空氣的喉音震倒,在狂風中掙扎。船艦上的柯爾姆大吼軍人們拿出武器,火槍與小炮很快架在船舷上。

  蒙洛門從樹林的殘骸中踏出,愜意地伸展身體,低下身體,彷彿巨蟒般游移頭顱,猙獰的表情似笑似怒,虹膜彷彿要滴血,熱氣從利牙間鑽出。

  瑟菲勒抓緊登山杖,在狂風逐漸止歇時喊道:「杜勒不在這裡!」

  「你們把他餵莫那了?」龍歪頭問,語氣雖然平靜但誰都知道他很不滿。

  「不,他去找您了。」瑟菲勒站直,筆挺無懼地回答。在龍面前模樣狼狽很危險,因為不是很理智的龍會覺得你像獵物。

  「我沒見到他,我很生氣。」蒙洛門抬頭嗅聞空氣,「你們把他藏到哪裡去了?答應我的事呢?」

  「您又去了哪裡呢?」瑟菲勒在軍人們驚恐的眼神中直問道:「杜勒三番兩次外出聯絡您,但自從您與坦圖卡王荒地一戰後便不知所蹤。」

  「我去了……」龍放慢音調,直起身體假裝輕笑,瞇起的眼睛在周遭中找著什麼……有了,杜勒藏身在倒塌的樹林角落,正不停地比著手勢,用口型傳遞意思。

  「荒地?荒島?荒山?荒海灘?沙?」

  人們看著龍不太確定地猜來猜去,面面相覷,杜勒在暗處瘋狂舞動手腳。

  「荒漠!——我去了荒漠。」蒙洛門的語調流暢起來,「對,荒地後面是沙漠,我藏在那裡恢復身體。好了,我來了,把小貪狼交出來……」

  「杜勒不在這裡,我相信您已經察覺了,為什麼要一直問?」瑟菲勒突然察覺怪異,「您怎麼會認為杜勒在這裡?您明明從沒來過希望港……」

  龍再度抬頭,藉由高度優勢不讓人類察覺自己的眼珠又飄往杜勒的方向。

  被求救的杜勒愣了一下,因為他從來沒想到過這個破綻,接著開始使勁地舞動手腳,龍跟著他的口型說道:「我,聽,說,的。不是?——我,聽,他,說,過,這,裡。」

  「奇怪,蒙洛門有這麼……小嗎?」趴在船舷上用火槍瞄準龍的軍官低聲向柯爾姆懷疑道:「杜勒不是說他比一般龍巨大快兩倍?現在看起來跟坦圖卡差不多……」

  「那就進來填充我的肚子呀!」龍轉頭打斷他,露牙怒道,「我吐掉一些垃圾還需要你同意?」氣得好像會立刻付諸行動,同時暗處的杜勒豎起大拇指。

  那名軍官嚇得一個手滑,火槍槍管往上彈起,火花迸射,子彈打在碎石攤上,蒙洛門當即立起身體,雙翅搧出狂風,吹開人類與海浪。

  「坦圖卡都沒做到的事,你們要幫他完成嗎?」

  「這是誤會!」瑟菲勒用盡全身力氣大吼,希望龍能聽見,他發現軍人們開始撤回船上,「別跑,不要背對龍逃跑——」

  龍尾拍下,碎石攤上好像有地雷爆發,瑟菲勒摔出去,在泥水間滾動,在碎石雨下護住頭部,聽見船舷上的短炮開火,模糊的視線中看見巨大的陰影從上方經過,每次他都以為是龍尾要朝自己拍來了。

  忽然他聽見一聲清亮的長鳴。

  那是坦圖卡的叫聲。

  蒙洛門發出迎戰的低吼,整塊碎石攤好像被掀起,瑟菲勒被海水淹過,吞了好幾口水,一頭撞在劇烈晃蕩的浮橋上,他忍著昏過去的衝動抓緊它,被海水高高丟起。

  他在一片天旋地轉中看見蒙洛門消失在傾頹的柏木林深處,後方的樹木倒下或斷裂,動靜逐漸遠去,然後瑟菲勒一頭摔進了海裡,撞在礁石上。

  海面上的陽光變成一種如夢似幻的景象時,一道黑影打破水光,瑟菲勒感覺自己被往上扯,接觸到空氣的同時還有一隻巴掌。

  「瑟菲勒,呼吸!」杜勒下手的力道毫不留情。

  「咳咳咳——」

  海水刺痛瑟菲勒的雙眼,杜勒倒拖著他往大船的垂梯游。

  「杜勒?坦圖卡呢?」

  「他把蒙洛門引走了,好傢伙,你們怎麼敢對著黑龍開槍?」

  「你怎麼不問柯爾姆,我又指揮不了軍官!」

  杜勒抓住垂梯,瑟菲勒自己抓住浮橋,爬了上去,倒躺在軍人們旁邊,海水裡還有幾個軍人在游水,砲火的硝煙瀰漫在無上珍珠號周圍,行李全部溼透。

  砰!

  柯爾姆在甲板上處決了開火的軍官。

  他收起火槍,從船舷處往下看到瑟菲勒沒事時鬆了一口氣。

  使團清點死傷,發現大概是坦圖卡來得及時,除了那個被處決的軍官其他人都沒事,就是喝了一肚子海水,以及被碎石子砸了滿頭包。

  但是今天他們是無法出使了。

  行李全部溼透,通往內陸的路也垮了,他們現在被困在海灣中——其實也就跟平常差不多而已,只是風景不再美麗。

  眾人忙成一團,很快夕陽西下,瑟菲勒沒有上船,他坐在浮橋上看著倒塌的樹林,任由海水在衣服上乾涸成鹽粒,發呆中,他聽見熟悉的咕咕聲。

  阿克亞飛龍匍匐在樹林中,小心翼翼地探頭。

  瑟菲勒跳起來,從浮橋上奔跑過去,停在樹林前面。要不是那裡都是尖銳的碎木,他說不定就撲到飛龍身上了。

  「鱘魚,你去哪裡了?我每天都在擔心你——」

  「嘿,密碼!」飛龍保持匍匐,東張西望,嘴裡嘰嘰喳喳,「大肯特不讓我過來,可是我才不想要教幼龍迴旋噴射轉圈圈呢!這裡看起來好可怕,坦圖卡王來找你的時候降落失敗了嗎?沒關係,你其實應該原諒他,因為暮光龍真的不好迫降……」

  瑟菲勒冷靜下來,嘆氣道:「我以為你生氣了……我上次吐在你頭上。」

  「沒事啦,留下的氣味跟魚腥味差不多,而且我的羽毛防水喔!」鱘魚就像上次一樣甩了甩頭,那時候頭上的嘔吐物很滑順地就被甩掉了。

  「你要出來嗎?我今天差點就見不到你了,蒙洛門攻擊了海灘,雖然那是我們先刺激他的……」瑟菲勒喜悅急切地邀請飛龍出來。

  「法貝路希來了?」鱘魚轉動耳朵,好像很感興趣,「我都不知道他回來了耶,都是大肯特,他最近總是不讓我離開飛龍嶺……我好像只聞得到坦圖卡來過這裡。」

  「誰是法貝路希?」瑟菲勒愣道。

  「蒙洛門現在是法貝路希啊,不能亂喊名字喔。」鱘魚友善地提醒。

  「他改名了?」瑟菲勒決定晚點問問杜勒這是怎麼回事,「大肯特又是誰?」

  「大肯特是飛龍王,不過坦圖卡王也是他的王,他照顧飛龍,坦圖卡照顧龍之地,但是最近坦圖卡王比較需要照顧……」

  燈火通明的船上傳來杜勒的呼喊:「瑟菲勒——開會——」

  瑟菲勒難得沒教養地喊回去:「再兩分鐘——」

  「密碼,我可能也要趕快回去了,大肯特說過不准我離開。」鱘魚的羽毛塌下去,有點委屈,黃色的大眼睛依依不捨地看著好朋友。

  「再等等,你說龍王比較需要照顧?」瑟菲勒緊張地問。

  「因為王他又……」飛龍豁達地就要回答。

  「瑟菲勒!」一隻手扯過瑟菲勒的衣領,「你公私不分是不是?大家等著你開會你在這邊跟龍約會?趕快過去!還有你飛龍……你害瑟菲勒翹班,你信不信我打他?」

  杜勒作勢朝現任大使舉起拳頭,鱘魚嚇得立刻倒退轉身跳入柏木林中。

  「你幹嘛嚇唬他?」瑟菲勒無奈又生氣地說,注意到杜勒又是一副出行的打扮,「杜勒,你要去哪?」

  「偵查蒙洛門跟坦圖卡的勝負,短時間內我不會回來了,記得報告上去蒙洛門沒有失蹤啊,他會幫助西國的……前提是他沒被坦圖卡殺掉。」

  「可是你的工作已經被叫停了!」瑟菲勒扯住杜勒的手臂。

  「你們也看到結果了!」杜勒甩開瑟菲勒的手,「蒙洛門只想找!」

  兩人交手,急著離開的杜勒被瑟菲勒擒拿住。

  「你真的以為陛下非蒙洛門不可嗎?為什麼突然這麼執著?」

  杜勒沒有回頭,朝著樹林的方向用力,兩人的手都拉得生疼。

  昏暗的夕陽沉入海中,杜勒的服裝好像化作了冊封典禮那天輝煌的金裝,在瑟菲勒眼中染上夜色的藍,凝滯成身披黑暗的荒野幽魂。

  杜勒在這裡找到了某種事物,瑟菲勒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它堪比杜勒失去的騎士精神,重要過對國家的忠誠。

  「瑟菲勒,等你哪一天也想要脫下騎士服,你會發現騎士在西國存在的意義不是只有當好人——你以為我們都是脫好玩的嗎?

  雄獅護腕中有袖劍彈出,瑟菲勒趕緊放手,杜勒頭也不回地跳進凌亂的樹林殘骸中,用驚人的速度遠去,如履平地,他的破爛斗篷在黑暗中飛翔好似鬼魅。

  「記得啊,一定要說蒙洛門沒有失約!」

  「給我回來!法貝路希又是怎麼回事?」

  杜勒沒有回答,也可能是他離希望港已經太遙遠、太遙遠了。








  坦圖卡臥在與杜勒分離的降落點上,靜靜凝望夕陽被海水吞沒,海風吹過他焦黑僵硬的鬃毛,突然有不同的風拂來,坦圖卡閉上眼,阿克亞飛龍降落在他身前,甩掉頭上的枝葉。

  「瑟菲勒,我記得大肯特叫你待在飛龍嶺。」

  「噢……」飛龍心虛地塌下羽毛,「我只是想來看看密碼……然後我看見您了,您的身體情況有變好嗎?」

  「我很好,但現在龍之地的情形不好,我需要你做這件事。」

  「好嘛……對不起,坦圖卡王,您與法貝路希打架了嗎?密碼說他攻擊了海灘……」

  「瑟菲勒。」坦圖卡打斷他,「你很喜歡西王大使嗎?」

  「喜歡!」飛龍搖起尾巴,對人類的喜愛不言而喻,「他在我的龍生中留下位置了,一個很奇特,我從來沒想過的位置。」

  「那麼假設有一天,你發現他與你期望的模樣不一樣,你會離開他嗎?」

  「雖然我跟他認識不長,可是我覺得應該不會相差太遠的。」

  「天晚了,瑟菲勒,回家吧。」

  「喔,好。」

  鱘魚往上一跳,拍著翅膀往上竄兩下,甩著長尾飛走了。







 

創作回應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開槍不是什麼好事,如果龍之間會情報交流,以後出使會更不容易:3
2022-12-16 06: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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