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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第9章.馬麥特的天譴 Marmite's Scourge

K.I | 2022-11-27 09:06:01 | 巴幣 106 | 人氣 358


【Chapter 9】.〈馬麥特的天譴 Marmite's Scourge〉


  酒店深處,小隊第四人,隊長馬麥特接獲其他隊員皆已敗亡的消息,貓頭鷹咕嚕低鳴,磨利的劍收了起來。他披上寶藍色的英式貴族長袍,梳理了灰色長髮,戴上單片眼鏡,起身,踱步,來回於頂樓空蕩的月光走廊之間。

  「人的一生,窮盡於爭取力量。肉體上的、權力上的、關係上的。但,那又如何?力量並不伴隨必能泰然處之的智慧,反噬,往往就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我的同胞們啊,偏偏是你們,是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的你們被命運反噬了。是因為有了超越人類的力量,所以被上天當作罪刑懲罰了嗎?」

  馬麥特標誌古典的口音,孤寂的迴盪在廊道。

  「現在的罪人是他們,他們的罪刑由我來審判,我來制裁。」

  *

  上午八點,宓拉狄與謝伊來到車站附近,路上到滿是全副武裝的英軍士兵,巡邏的、站崗的幾乎要和乘客一樣多。謝伊驚嘆:「哇,這幾乎是閱兵典禮了吧。」

  宓拉狄觀察了會,「哼,這幫崽子篤定我們知道腥紅聖典的事,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抓住我們,這士兵陣容表面上是護衛重要將軍,其實是要逮下和瑟倫特豪宅有關的所有人。」她指著站在售票口的衛兵,「看,如果只是單純的護衛,那他們沒必要對著照片檢查每個人,很明顯這是在捉拿通緝犯的行為。」

  「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沒辦法從車站離開了?」突然,有人拍住他倆的肩膀,兩人立刻回頭準備汲血和射擊,那人立即舉起雙手。

  「冷靜,敝人為瑟倫特豪宅參謀,名為蓋吉。」一頭金褐亂髮,深色髮帶,蛇皮短外套卻穿吊帶褲,品味半年輕半老土,眼睛像獅子一樣,聲音與外貌不符的低沉,文謅謅的男子。「勞斯公爵喚我來領兩位回豪宅,他知道兩位應該遭逢危難了,故此派人出尋,要將兩位接回豪宅避難。」

  他確實配戴有瑟倫特家族的徽章項鍊。仔細一看,上次在會議廳裡的隨從是他沒錯。

  宓拉狄卻揪住蓋吉衣領,將他壓在牆壁:「哦?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把我們叫回去?」

  蓋吉沉穩應對,「一直以來,公爵都很關心您,宓拉狄女爵。雖說公爵不善柔情言詞,但他一直都把您視作自家兒女,私下時常關注妳的消息。」

  「你不是在騙十五歲的少女。」宓拉狄放開他,仍不信,「我們本來就和腥紅聖典的事都無關,過去也只是自找麻煩,讓你們公爵好自為之,別被奧瑟丁登門搶劫就是萬幸了。」

  「是這樣不錯,可您一開始不也打算要摧毀腥紅聖典的嗎?」

  「那是我一個人的時候,現在不一樣了。」

  「請聽我一言。我也相信您真的與聖典無關,但只要奧瑟丁覺得有關,他便會不斷派人嘗試擄掠兩位,而現階段為了與公爵的契約,他不敢直接冒犯豪宅,那不如先來我們這避避,等到公爵和奧瑟丁的交易穩定下來了,您再與謝伊先生回去也不遲,您意下如何?」

  這話確實稍微說動了宓拉狄。

  「眼下兩位也難以輕易離開溫切斯特吧?不只是奧瑟丁,擁有聖典的我們家族已是眾矢之的,除了我們瑟倫特掌管的北區,整座城市都成為了敵人,寸步難行。我們有備好馬車,不如就先回去和公爵再談談吧。」


  無奈下宓拉狄暫時答應,他們隨著蓋吉上了馬車,繞郊區山路回遺忘山谷,往瑟倫特豪宅再次前進。車內他們二一對坐,氛圍有些僵硬,謝伊又主動開口:「還真是沒想到呢!哈──我是說,勞斯公爵居然還這麼替我們著想,又是派人接我們,又是設計路線的,蓋吉先生也是不辭辛勞呢。」

  蓋吉笑著,「這條路是馬克幫忙規劃的。瑟倫特家族承蒙公爵教導,人人辦事牢靠,且對任何門徒都是關照有佳。」

  宓拉狄斜著頭:「哎呀呀,真慶幸,我可不再是你們所謂的門徒呢。」一旁謝伊趕緊補了聲笑想緩和尷尬,宓拉狄又說:「我沒有像你家主子那樣守護吸血鬼這種族的抱負,單單的就是想要活著,進食,睡眠,日復一日,直到我的大限來臨。」

  蓋吉問:「既然如此,追求平凡的您起初又為何要調查聖典消息呢?」

  宓拉狄點起菸:「我說過了,一旦那被任何人搶走,過分的力量必然會覆巢之下無完卵,別說我或誰了,整個大英帝國領土甚至海外國家都要遭殃。」

  蓋吉又笑,「您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很信任公爵的,畢竟過去這些年日妳也未曾質疑過,安心的讓他持有聖典不是嗎?」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知道的只有,目標一致的人,往往更容易背道而馳。」

  進入山谷路,原本一片空蕩蕩的草原和荒野突然出現了人影,「嗯?這條路上我從沒見過有他人出現,各位請戒備。」三人立刻都提高了警覺,蓋吉最先拿起望遠鏡探:「青年男人,貝雷帽,提著皮箱,平民穿著,應當是旅行者。」

  宓拉狄也張開手掌感應:「他的血跡反應是普通人,不是吸血鬼。」看他正揮著手,像是在招便車,宓拉狄便說:「現在不適合停下,抱歉,但只能忽視他囉。」隨後蓋吉便讓馬車保持前行。

  過沒多久,路上又出現一人,蓋吉一樣用望遠鏡探:「老年男人,衣著破爛,渾身都是老人斑,沒有任何行李或隨身物,應當是流浪漢或乞丐。」

  宓拉狄同樣也感應:「也是普通人,往前吧。」

  過了一半以上的路,道路中央又有一人,蓋吉覺得更不對勁了,一邊探著一邊說:「灰色貴族捲髮,單片眼鏡,寶藍長袍,腰繫有劍。或將是軍旅成員,有些危險。」

  宓拉狄再次感應:「也是普通人,繞過他吧。」

  蓋吉卻相反喊:「不,我認為他若是敵人,那他站在路中間便是刻意要我們繞……」就在這時,兩側道路忽然轟聲炸響,地裂動搖,沙塵頓起。「當心!」

  是炸藥引爆!馬車被左右兩邊埋伏的炸藥轟得高高飛起,雖然沒有被直接炸毀,但也被衝擊力道震得人仰馬翻。「該死,又是敵人──」宓拉狄立刻打破車門探出來,沒想到剛才那名藍袍將士已經躍來到面前一劍直劈下來,「嘁……」一道血痕從她額頭割裂至左眼下,險些就要直接切開她整張臉。但她並沒有因挫傷而停下,被砍中的瞬間同時將自己的血化為波動血掌,反向擊出打退對方。

  謝伊與蓋吉也跟著爬出車廂,只見兩位車夫已經人頭落地,宓拉狄則摀著左眼跪在地上,謝伊馬上奔向她問:「宓拉狄!妳還好嗎?」

  宓拉狄也意外:「怪了……這應該只是劃傷,但傷口卻比平常更痛,也沒有要自癒的趨勢……」確實,平常即使重傷她馬上也會止血,但她這次像普通人類受傷一樣血流不止。

  那名氣宇軒昂的藍袍將士走來,蓋吉立刻喊道:「不論你是誰,你正在傷害毫無利害關係的人,請你立刻停手!」然而對方完全沒有聽進去,抓緊劍又衝上來,蓋吉只能應戰。「看來不是為了拷問,只能應戰了……」蓋吉正要運用血性,沒想到背後有槍火偷襲,子彈打中他的後腦,「唔!」他當場昏去。

  「蓋吉先生!」謝伊立刻用鮮血子彈射倒持槍偷襲的敵人,那兩人是剛才也攔路的偽裝者。回過頭,持劍人又衝了過來,謝伊抱著宓拉狄無法立刻閃開,硬是用背部接下了一砍,「呃啊──!」宓拉狄聽到謝伊慘叫,馬上清醒,硬是一踢將對方踢開。

  她用殘存的一眼瞪向敵人,怒火與周圍的烈焰一樣旺盛:「你們這些混帳……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他推了下眼鏡,「卑將馬麥特,前來完成宓拉狄.維爾維特的審判,死刑。」隨後再舉劍奔來。

  「不准……那樣稱呼我!」宓拉狄舉起手就要金屬汲取,但卻在馬麥特身上感應不到血。

  「那又如何?」反而是那把劍的血液反應強到完全吸走了共振感應。

  「又來?」她改將自己的血再次射出,但即使馬麥特沒有躲避,射出的血也自動飛向他的劍隨後被徹底吸收。「怎麼可能!」宓拉狄驚得只能拉著謝伊再次回避。拉起了一匹沒受傷的馬,上馬加鞭逃逸。

  馬麥特當然也有準備,他哨聲一響,快馬飛來,坐騎而上便往宓拉狄與謝伊追去。沿路上,謝伊打起精神嘗試用血彈射擊馬麥特,但和剛才一樣,所有射出的血都自動被馬麥特手上的劍吸走,「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劍好像有生命一樣?」

  宓拉狄一手拉著馬繩一手摀著傷眼:「我明白了……那傢伙不是吸血鬼,他是『拿著吸血鬼』的人類。」

  馬麥特凝視著獵物一樣的凝視眼前奔逃的兩人,隨著距離拉近,他冷靜了十餘年載的心臟竟然激烈了起來,腦海也隨之浮現一段回憶──

  在軍官世家出身的他,憑著與生俱來的天賦與努力屢創功績,馬麥特創下了大英帝國軍史上最快晉升陸軍少校的紀錄。然而,這份鋒芒畢露的天資招來了同僚的側目,他成了妒嫉的眼中釘,私交、公務上,許多人對他明槍暗箭,使馬麥特的軍旅生涯陷入迷惘與停滯不前。

  那一晚,一場本該是軍營慶功的酒宴,只有馬麥特孤寂的坐到最後,但在最夜深人靜時,有個從未見過的恐怖存在出現了。

  他在月光之下,蒼白的長髮飄逸得像無數隻白蛇,龐大壯碩的身軀壓迫感極鉅,渾身縈繞著深藍色的鬼火扭曲周遭氣流,舉手投足有緋紅色的殘影。

  一開口,空蕩的宴廳彷彿像地獄一樣迴盪著回音:

  『世上,強者為少,弱者為多。而弱者妒嫉著,於是,他們訂下形形色色的規則、道德、律法,全都是美其名正義,實則的保護自己不被強者吞噬的惶恐之舉。

   你能感受到吧?你能夠看清局面,你能夠明瞭一切,但周遭卻盡是愚昧。他們將得不到的貪婪,無知的恐懼責怪於你,你的實力竟然成了弱者不安的歸咎。

   你的才能不該在這種地方浪費,來吧,為我效力吧,在魔王的身邊,盡情發揮你身為強者的價值吧。』

  那晚之後,馬麥特蒸發似的赫然消失在公眾的視野,潛伏於暗影之中。

  他受奧瑟丁的命令組織自己的小隊,以凡人之姿收服了三名擁有強大血性的吸血鬼加入自己,邦戈、克朗沛、哈吉斯,小隊之後被奧瑟丁派給將軍拜桑,在他麾下處理黑市與暗殺工作,馬麥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這裡才是他能真正發揮實力的地方,這裡才是沒有迂腐限制的地方。奧瑟丁也賞識他,還賜予了他一把劍「天譴」,那是用他的血所打造,能夠像重創人類一樣重創自癒能力強的吸血鬼,使馬麥特身為人類也能輕鬆斬除任何目標。

  十多年來如一日,小隊輔佐著拜桑,但馬麥特心中的王是奧瑟丁。幾個月前,拜桑下令馬麥特的小隊尋找腥紅聖典,原本獲得的命令是跟蹤前任瑟倫特首席門徒宓拉狄的蹤跡,然而,小隊成員卻在連續跟蹤宓拉狄數個月後失去耐心,於搶劫銀行事件後擅自出手,最後接連犧牲。

  馬麥特沒有忘記,即使成員們死去他也沒有擅自動手,而是等到拜桑下令,才孤注一擲地前來剿殺他們。


  「榮耀歸屬阿撒城。」馬麥特目光凌厲,追趕至宓拉狄馬後奮力一砍,當場斬斷馬兒後腿。宓拉狄與謝伊摔了下來,馬麥特拉緊馬回頭,再次衝向他們要給予最後一斬,「卑將的劍,斬斷的是上帝失衡的天秤!」

  謝伊趕緊攙扶起宓拉狄並喊:「宓拉狄,他要騎馬衝過來了!」但宓拉狄卻仍睜不開眼,滿面是血。

  馬麥特已經要到他們面前,此刻的他更確信:「受死吧,罪人!」可就在他要揮下劍時,背後突然飛來一刀刺入背後,馬麥特因此也墜馬而落。

  此時,宓拉狄才睜開她的眼,露出得意的笑:「既然血性用不上,那就硬碰硬囉,男孩。」宓拉狄在外套內側暗藏了幾把小刀。「如果直接用血會被他的劍給吃了,那我就間接地來,喜歡嗎?」數把染血小刀在她的共振引導下浮空而起,直到宓拉狄指揮下令,飛翔刀雨立刻朝馬麥特蜂湧射去,即使他以劍格檔也不免中了好幾刀。機不可失,宓拉狄衝上去就要致命一擊:「哼──」沒想到就在她跳起來的瞬間,馬麥特將劍身對向她,剛才吸收的所有血噴射出來,其勁堪比血刀,宓拉狄立刻護住腦袋,雙臂被嚴重割開。「嘁,還有這招……」但她隨即便起身。

  馬麥特也拔出插在身上的刀,沒有因傷勢而踉蹌,反而更堅定的走向宓拉狄,「停止其他雕蟲小技吧。此時此刻,我比火焰更激昂,正面一較高下吧,罪人。」他擺出持劍之姿,想要與宓拉狄正面對決。

  謝伊原想幫忙,但宓拉狄伸手擋住他,隨後對馬麥特抬頭示意接受挑戰:「來。」

  站立於荒原烈火中的兩人,窒息的對峙許久後同時衝向對方,雙方狂戰嘶吼,馬麥特一劍回來,宓拉狄以血掌迎擊,但那些血立刻就被天譴劍吸收,馬麥特暗喜:「勝負已定,被制裁的人是妳,宓拉狄!」然而,血刀消失的瞬間,恐怖的殺意又從側面襲來。他意識到,宓拉狄是刻意讓自己接下血刀的。

  真正的攻擊,是這已經打中他太陽穴的這狂暴鐵拳:「可笑──!」

  「嗚啊啊──」馬麥特頭骨碎裂,腦門爆血,當場慘敗倒地。但即使死期當前,他仍撐起身子想再戰,那不放棄的模樣讓宓拉狄起了一絲敵手的敬意。馬麥特不甘地說:「為何……擁有這般力量卻沒有遭到天罰?為何這分明過分的強大,沒有為此付出命定的代價?」

  宓拉狄搖搖頭,轉過身,「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甘心,我不甘心這結果……罪人,竟然沒能遭受天譴……」馬麥特在搖晃許久後倒下,直到死去,他的手都未曾鬆開緊握的天譴劍。

  至此,四人小隊全員覆沒,謝伊知道當初險些殺死自己,害自己變成吸血鬼的那幾人已經全部死亡,可他沒有感覺到復仇的喜悅,反而,對這種牽連無辜的鬥爭有了更多的不安與不解。

  宓拉狄因體力不支癱倒,謝伊接住了她,她眼都睜不太開,微微指向後方的路:「還沒有結束,我們得過去豪宅……」

  *

  三個小時後,陰天朦朧,下起了雨。瑟倫特豪宅門鈴急促地連響,前來開門的是莉莉絲。

  她倒抽了口氣,因為地毯上有三人昏倒在大門前。那是攙扶著蓋吉的宓拉狄與謝伊,雨水與血半透明的混成一大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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