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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落》二、背叛?

阿德光世紀 | 2022-06-29 22:48:29 | 巴幣 0 | 人氣 102

連載中春落
資料夾簡介

  青春是什麼。是被年輕的身軀囚禁、還是被不可知的將來束縛?那為何人間走到尾盡是孤獨,人真的有自由意志嗎?又何謂自由意志?若人心真是自由的,為何又會被他人的決斷影響?自己認為的世間與一切夢想,真的是建構在自己的自由意志之上嗎?我為何要思索這些,難道我生來自由就是為了思考這些字句的真諦嗎?那我豈不是因為這些沒有答案的題目而被禁錮了一輩子、這不也反證了我本身沒有自由意志?那死又是什麼。處在死亡的狀態時,我們就不能再行思考這個動作,讓人從不斷為了思考而活的地獄中解脫了。啊,原來死後,反而真的自由了啊!難道你就是為了放棄思考才選擇死的嗎?是我強迫你思考了嗎?為什麼這分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卻頭痛欲裂,哭也哭不出來,喊也喊不出來,難道你也要讓我步上您的後塵?這到底是你把我當成一輩子的朋友、還是迫不及待逃離的鐐銬?
  一股刺痛從眼後的神經傳來,迫著我自夢中的困惑甦醒,當我睜開黏稠的雙眼,立刻抬頭看向左邊座位,用右手側擦了擦眼瞼,發覺正值及笄之年的少女已不在本屬於他的木桌椅上,坐在最前排的我往後方折過頭,清一色穿著粉色環白運動服的同學們,都正面露沉色而深眠著。我抬頭見著停熄的日光燈,從未緊閉的窗簾透進的陽光反射在灰白燈管上,又折進我的眼鏡鏡片上,只覺眼前仍模糊不清的我低下了頭,額頭深深貼緊桌緣,從滿是雜書的抽屜裡拿出手機並翻開保護套一看,才發現來到高中的第一個冬天將要結束了。卻只能無聲的嘆息著,這無可傾訴的思來覆去,我最後決定打訊息給了螢幕中顯示正上線著的一位六班的同學,雖然我們國中時曾同班三年,但上頭的暱稱只寫著「童鞋」,我早已經忘了他的名字。
  「我好難過。」我只留下這句。
  沒過一分鐘,他便回了:「怎麼了?因為你們班那件事情嗎?」
  「差不多。」
  「班上有同學過世,不管熟不熟,大家應該都很難過吧。」
  「不,我不是因為這種小事難過。」
  「這小事喔?」
  「嗯。大概就是我提了又提的心情。」
  「之前說失眠、心悸的事情?」
  「差不多。」
  「要不要找輔導室聊聊?」
  「不要,我認為這嚴重不符合我的直覺。」
  「你這樣我沒辦法幫你啦。去找元秀啊。」對方提到的女輔導老師,他姓張,正好與「張老師中心」職責相仿,我一直認為自己直覺很準(自己的願望反而都達不成),而我也打過1980專線而吞了不僅制式化還有毒的心靈雞湯,從剛進學校開始就不自覺就對這位老師產生面目可見的厭惡感,對於多年前我弟出生時也有同樣的感覺,那臃腫的臉龐,如鴨叫聲般的嘴臉,永遠的淺藍平直上衣和草綠色長裙,這傢伙一定又是會對我人生產生阻礙的魔鬼吶!
  「不要,我要安柔。」沈安柔老師和張老師一樣是輔導老師,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每當進到輔導室時,我都很期待能靠近她高挑身材上的清淡柑橘香,在別人身上或許只會像洗髮精味令人作嘔,她卻能融化的令人心生嚮往,縱然不是美女,給人的安心感卻勝於坐擁佳麗三千。
  「可是元秀是負責你們班的,不是嗎?」童鞋問。
  「誰規定一定要找負責自己班的去談心,而且獅紋高中輔導室才兩個老師一個主任,有得選嗎?」
  「那你去問問?」
  「幫我問一下好不好,我不敢?」
  「好啦,那有結果再跟你講。」
  「謝謝。」
  我從桌上爬起,自前門走出一年十五班教室,小心翼翼地不讓年久失修的空心塑膠門發出摩擦聲而鑽出,背貼在門上,從四樓平視著松鼠爬著的圍牆後,由教學樓前仍翠綠的羊蹄甲樹,與獅紋鎮的大樓們和矮房子一齊繪過的天際線,跟著蟲鳴的旋律呼吸著,享受難得的寧靜。靠近磁磚洗手台旁用磚橙色瓷盆裝置的月季花,我輕輕伸出手,從枝葉為開端撫過仍黃著,不成熟的花瓣,卻在轉瞬間從枝條上碎裂而飄落在地。在那愣住時一時間發覺,我這是失約了吧,花瓣上那道黃不是仍巡迴著的生命歷程,是凋謝的跡象,是整株植物將要逝去的前兆 。

  兩天後,12月25日,早上六點半的我帶著倦容、頭靠在肩膀上上了公車,隨即轉身在最靠右前方的老位子坐下,在拉上窗簾並按下手機開機鍵後,沒多久便見童鞋傳來訊息:「我昨天已經跟元秀談好了,他要你明天第四節課去生涯教室找他。」
  「蛤,我不是說我要……」正當我大聲叫出來時卻發覺不對而停頓,轉過頭去,發現後座學生們目光都放在了我身上,我只好擠起臉做個尷尬的表情,便坐了回去,把字好好地自鍵盤輸入:「我不是說我要安柔?」
  「我真的沒辦法啦,你就試試看嘛。」我甩甩手不再發言,這輩子也再也沒有聯絡過童鞋。將手機收入褲子右口袋後,我把手腕弓在窗框上,拳頭抵著下巴,眼睛一路鑽著簾子縫隙直盯著窗外景色,從矮房子小鎮到廣闊而一望無際的農田,離開我生長的地方,朝獅紋鎮前進著,約莫半小時路程,車子緩緩駛入招牌林立的大道,那些我不過剛認識幾個月的景物,木棉花道還白著枝頭、各式小吃路邊攤或日、韓式交錯的餐廳與每十幾公尺就有一間的飲料店、星期五會有大型夜市的空曠停車場、甚至教學樓前羊蹄甲樹仍翠綠,都已足夠讓心被刺痛。
  到學校後,我提著用裝禮物用的提袋,站在教室門前不敢進去,不只是隱約,而是嚴重的感覺心頭痛著,人總說青少年容易想太多,為賦新辭強說愁,但當愁至病痛層出,這還是無病呻吟嗎?我究竟這樣子多久了?我擰著喉嚨,大口發出斷斷續續的喉音呼吸著,直到乾涸而苦澀的舌根汲取到那僅剩不多的氧氣。
  此時,另一位又矮、又矬、又肥的女生此時開了門:「要進來就快進來,不要擋路。」這傢伙,十五班的男生後來都叫他「四百六」,只因連續幾次段考,在全高一近五百人中,他都考了四百六十名,故得該稱號。我不發一言,只是點了點頭,四百六卻睜著突出而抖著肉的臉頰,擺出裝模作樣的生氣態勢,看了就令人一股火氣上來,這班長我也是當的憋屈,被人呼來喚去,甚至被這四百六的狗眼看人低,當初正式編班那天,就不該為了完成這輩子沒完成過的願望而自告奮勇當班長。等到回到座位,喝了口水冷靜下來後,不知為何,總算見到了活人的感覺反而讓我放鬆許多,縱然身子仍然緊繃,卻總不會再感受如此疼痛。
  但轉過頭,再看看包含四百六在內的幾個高、矮、胖、瘦樣樣俱全的女生又群聚在一起聊天,這群人沒有一個是班級幹部,卻總是用強勢控制著班級事務決策圈,現在我唯一的支柱也不在了,剩下我一個人對付那群「執政委員會」可不是易事,是值得從長計議。想著、想著,又不禁緊握著拳,差點又一掌往桌上拍下。
  我趕快伸長脖子,深吸一口氣,只發覺自己不斷在動怒,一刻都停不下來,明明還有好多事想做,好多夢要作,只是勉強動著無時無刻都在疲憊的身子,好不想就這麼倒下。算了。在疲憊時放棄掙扎也不是件壞事:「算了,我就去試探看看,如果被我捉到把柄,我一定會把整個輔導室掀了。」我自言自語念著,心裡也準備這麼做。我立刻將裝著禮物的紅色小盒子從紙袋中拿出,走過去並躡手躡腳的把它放進了已逝者的抽屜之中,隨後出教室往樓梯間走去。

  獅紋高中的教學樓有前、中、後三棟,還有一棟弘教樓位於前棟面對校門的右斜方,整間樓呈現弧形柱狀,由於是名建築師設計的,在連老師都充斥華國美學的破學校中還算有點美感,一樓中間是寬闊的生涯教室,我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沒有開燈黯淡的空間中,張老師坐在進門左邊的大桌子旁微微對我一笑,我卻只覺心頭震盪,不好的預感浸著心靈。
  「梓驊,在這裡,資儀已經跟我講好了,放輕鬆,來,坐這邊。」張老師雲淡風輕地說。
  我坐在桌子寬邊另一側,自然地避開她的眼神,直直盯著遠方大白板前的投影布幕,偶爾斜過目光看這傢伙有沒有在刺痛著我的雙眼,分明過去都是在座位看講台上的他講話,這還是第一次離那微肥的臉龐這麼近,瞬時間,乾冷的空氣中有股令人窒息的酸味環繞鼻翼。
  見我不發一言,張老師率先再說:「放心,資儀已經跟我講了你的狀況。」
  我的狀況,他懂我的什麼狀況?他不過就是個自私的人而已,無能的拋棄了我這個老同學。沒有人能懂我的狀況,至少我還沒遇到過,我只是直盯著拉起簾子的窗前金屬玻璃櫃裡中書籍與檔案夾,呼出的氣有些顫抖,感覺氣管出不太上力,越來越沉重的呼吸,心也開始不規則的反覆猛力跳動,我知道我再度陷入了恐慌之中,沒想到面對這魔頭我居然還會感到緊張,難道我真是如此懦弱之人?
  「嗯。」我說,我也只想說這個字,若不能保持身心的沉靜,一定會被發現破綻。
  張老師把雙手朝上置於桌上,又說:「首先,先謝謝您願意來跟我談談。」
  我吞了吞口水,繼續保持著沉默。
  「相信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我閉上了雙眼,用右手四指推了推眼鏡,只覺嘴角突一抽動,但我仍忍了下來。
  「資儀也說過,你前陣子常常睡不好,最近還好嗎?」
  我在一片漆黑中聽著,並搖了搖頭。
  「她也很關心你呀,我們昨天在談的時候,他很詳細的把你的狀況都講了,很緊張要讓我幫你想辦法,但最重要的是你能願意來,我相信,是因為你願意信任我的關係。」
  我沒回應,只是用鼻子深吸了口氣。
  「如果。」他突然停頓下來,我正懷疑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睜開了眼,卻只看到他坐在我右前方,用因眼眶肉溢出而深邃的雙眼直盯著我,他睜大了雙眼,又接著說:「如果你還沒辦法接受,我們可以慢慢先聊其他的,沒關係的。」
  我看向她逐漸在眼白中放大的瞳孔。分明是噁心地想將這份怨氣全都嘔出來的感覺,嗯,我卻被說動了,稍稍被這巧舌如簧的魔鬼說動了,該死,我真的被趁虛而入了嗎?我心裡那塊大石居然被搬動了!這是一直都緊繃著自己的我不能接受的,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倒下,我要……堅持住?我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正當恍惚之間時,從暈眩中猛得醒來,我已坐在弘教樓二樓的個人諮商室、又名小房間的沙發上,我看著白牆上的小樹圖案的輪廓,再度鉅細靡遺地向眼前微胖的女輔導老師講起這數個月以來的故事,他淺淺微笑著對我說沒事、不要哭。要不是淚腺本來就乾涸了,不然沒人面對自己在意的女生死了,還能忍住情緒潰堤吧?還是……其實我對他只是like,而不是love?我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大概也永遠都不能知道了。

  還依稀記起,暑假輔導的最後、來到正式編班的這天。8月30日,伴著穿過走廊的微風,我沿著手機螢幕上地圖的指引,從學校前棟中間樓梯上了四樓後,緩緩走上露天的風雨走廊,從開始數來第三間的一年十五班教室,正當我因爬完階梯而準備大聲哀嘆時,看見教室掉漆的灰白斑駁牆面,心頭頓時一怔,本還為了自己竟然要在此待一整年而心痛,滿是舊時代修正液痕跡的木製桌子也是不穩固,唯一能慶幸的是由於是文組特殊班,放眼望去,男生加上我只有少少八個,對於厭男的我來說放心多了。
  比身旁立櫃還高大的中年方臉老師站在台上,讓同學們先隨便坐,我挑了中前方的位置便開始看起手機,卻聽見不遠處傳來訊息通知鈴聲,看著左邊坐著一位短髮女性,臉頰白皙而瘦巴巴的,第一次見時感覺就是常生病的那種人。我心想,雖然對方不是我喜歡的型,不過氣質到滿合意的。正當我想入非非時,不禁露出了笑容,終究還是忍不住嘲笑了自己無妄的幻想。同時,她將頭斜著轉過來,及肩而柔順的髮絲也跟著俏皮的躍起,並用澄潔的雙眸看著我,我也盯著那如新月般微彎著的橙紅薄唇,也跟著歪起頭來,頓時兩人都為了對方滑稽的行為笑了起來,她叫王婉芝,是我高中生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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