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裘萊於POPO首發短篇作品)
序
事情要從高二開始說起，那是個多事之秋。
我是林晨靜，家人都叫我小靜。
我在學校本來都只和一些和我一樣喜歡低調的女生做朋友。
直到我遇見了他。
01
那個時候是高二的上學期第一天，我被分配到了教室右邊靠走道，前面的位子。
我本來就是個喜歡讀書的女生，所以這個位子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困擾。
「欸？我抽到的是這裡？」說話的是蘇學聖，是我們班上的問題學生。
他悻悻然坐到了我後面的座位，懊惱地說著。
其實他有一個很特別的綽號，大家都叫他貓仔。
每個班上都會有一個特別的傢伙，頭腦超級好但是功課就是普普而已。
貓仔就是這樣子的男生。
我回頭看他。
過了一個暑假，他留了個惹眼的橘子頭。
「真沒勁哪。」他又說了，乾脆趴在桌子上。
貓仔的耳朵分別打上了耳洞，今天他戴的是白鑽耳環。
「起立，敬禮。」我們的班長說，大家乖乖地聽話敬禮了。
「蘇學聖你染的那是甚麼頭髮？放學後到我辦公室來。」果然班導師還是講話了，再怎麼說橘
子色還是太過顯眼了吧？
「是～～。」貓仔說，表情極為不屑。
當我轉過頭去傳講義的時候，發現上午的課貓仔幾乎都在睡覺，不過一到中午的鐘聲響起時，
他就立刻醒過來，變得生龍活虎的。
「貓仔我們走吧。」方友彥說，他因為瘦瘦高高的身材而得到了猴子的綽號。
至於貓仔的綽號由來，老實說我並不是很清楚。
「好，去餐廳吧。」貓仔說，他將皮夾塞進褲袋裡就走人。
「。」，那天下午貓仔回到教室的時候有一股濃濃的菸味，我並沒有過問他。
那天一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跟他講到話。
很快地來到了放學。
收好數學講義單，我抱著它們小心地來到了辦公室。
「所以說學生還是要有學生的樣子，知道嗎？下次別再染這種顏色了聽到嗎？」很快地我就聽
到了班導跟貓仔的談話。
「知道了～～。」貓仔悠哉地回答老師，真是羨慕他，總是那麼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老師我來放講義的。」見老師的對話告一段落，我趕緊將講義放了上去。
「好，放在那邊吧，辛苦妳了晨靜。」
「不會。」
之後我走在貓仔的後面刻意隔了一段距離，我們同是坐公車上下學的。
「喂，妳是林晨靜吧？坐在我前面的那一個女生。」忽然，他停下腳步轉頭問我，我不知道他
要做什麼。
「嗯。」我默默點點頭。
「我們坐同一班公車也有一年了吧？請多指教喔。」咧嘴一笑，他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請多指教。」我微微一笑，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對我說。
那天回家我們並沒有坐在一起，我坐在後座看著坐在單人位的貓仔看著窗外的夕陽，表情甚是
寂寞。
於是，一切都由他的那一句請多指教開始。
02
第二天一早貓仔就很有精神地用手拎著書包上學，進教室的時候他反常地跟我打了招呼。
「唷，早啊小靜。」他笑瞇瞇地對我說，眼睛瞇成一條線。
「早安…。」他叫我小靜？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有這麼親近。
「早啊貓仔，你今天很早嘛。」猴子馬上湊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另一個人的桌子上。
「今天剛好趕上第一班公車。」
「是嗎。今天阿涼說中午想要去打球，去不去？」
「去啊當然。」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我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邊讀著我的書，他們之間，好像流動著細水那般自然。
不愧是好朋友。
我跟貓仔這種淺淺的友誼關係一直維持到了某天才有明顯的變化。
那幾天貓仔並沒有來學校。
「真是的，就會給人家添麻煩，有沒有人住在蘇學聖家附近的，可以幫老師把作業送過去給
他。」那時候我們老師站在講台上問，不過都沒有人舉手或是回應。
「這樣好了晨靜，老師知道你們都是坐公車上學的，你替老師過去他家一趟看看。」
咦？我嗎？
「好的。」那時候不疑有他，我馬上答應了下來。
在老師眼中我一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說是同一班車，不過貓仔家在我家兩站之前啊。」我提早下車，一路照著老師給的地圖來到
了貓仔家。
傳說中的貓仔家是個普通的兩層樓透天厝，不過外觀很豪氣。
「叮－咚。」我靜靜地按了電鈴，過了幾秒都沒有人應門。
「欸那隻蝦子是我的吧？你吃太多了啦阿雪。」聽到貓仔的聲音，我下意識地移動腳步來到鐵
欄前面、看的到後院的地方。
啊，是他，好像跟很多人在烤肉的樣子。
「蘇學聖。」我朝他們的方向喊。
「誰在叫我？喔，謝啦小可。」看到陳可柔同學用手指比向我的方向時貓仔說，他開心地小跑
步過來。
「小靜妳怎麼會來我家？是來烤肉的嗎？」他又對我咧嘴笑，不可否認，他的笑容就像陽光ㄧ
般燦爛。
「不是，是老師要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都沒去上學。看來應該是沒事吧…？」我又看
向裡面，大約有五個人在烤肉。
「抱歉，妳還是跟老師說我生病了吧，至於報答，我請妳吃烤肉吧。」
「不用了，我只是要將這些講義拿給你而已。我會跟老師說你生病的事的，掰掰。」交給他講
義後我就要離去。
「喂，小靜。」他叫住我的背影，我猛然回頭。
「什麼事？」
「妳要怎麼回去？妳是坐公車來的吧？」他歪著頭插著腰問我。
「。」，對吼，我完全忘了自己只能坐一個鐘頭後的下一班公車才能回去。
結果，我讓貓仔用機車給載回家裡去，真是丟臉。
「抓緊了。」因為貓仔的這句話，在某個紅綠燈時我摟緊了他的腰。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而且貓仔飆得很快。
「謝謝你，還送我回來。」到家時我說，話說回來我還是第一次坐爸爸以外的男生的車。
「不會，妳替我送講義妳比較辛苦。那就這樣，掰掰小靜。」他開朗的笑臉溫暖了我的心。
他向我道別。
「掰掰…貓仔。」那句貓仔並沒有被他聽到，只是我的自語。
03
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貓仔的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十月中的時候。
不過我猜，其實我在剛搬到他位子附近的時候就對他萌生一股不言而喻的好感了吧？
單戀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
貓仔的運動神經很優越，甚至要遠好過於猴子，他曾經在一年級的大隊接力中擔任最後一棒並
且打敗對手奪下第二名。
那時候我們班對他的跑步能力簡直能用刮目相看來形容。
在那之後我們全班去吃了燒肉慶祝，都是多虧貓仔的功勞。
不過這樣運動神經好的貓仔，還是有缺陷的。
那就是他真的很不喜歡上課。
有天中午，我去辦公室送數學講義的時候又看到貓仔站在那裏罰站。
他的旁邊站著猴子，猴子不甘情願地抖著腳。
「真是的，到底要罰我們到什麼時候啊？都不能去打球了。」猴子抱怨著。
「你老實一點吧，誰叫你抽菸要被抓到，都怪你屁股太大，才會被老師看見。」貓仔說，雙手
漫不在乎地插著口袋。
「又我囉？」
我默默地走過去裝作沒有看見他們，我想貓仔一定覺得很丟臉吧？
沒想到。
「喔，是妳啊小靜，上次的講義，謝啦。」貓仔對我說，上次的事情，說的是送講義到他家的
事吧？
「不會。那只是老師拜託我的事情而已。」
「貓仔，你是真的想跟她做朋友嗎？拜託不會吧，你配得起嗎？人家可是數學小老師欸。」猴
子虧他，嘲笑的樣子讓人看了就不舒服。
「你少囉嗦。」趁著他們在講話，我趕緊轉身進了辦公室送講義。
隔天，貓仔又缺席了，他的座位空蕩蕩的。
「喂，妳就是林晨靜吧？有些話跟妳說。」某堂下午的下課，某個隔壁班的女生經過我們教室
的時候看見坐在窗戶旁的我，她跟我說。
她是上次在貓仔家跟他一起烤肉的女生，我記得好像是叫阿雪。
「好…。」我默默地跟著那個女生走出教室，我們來到走廊的角落轉角處說話。
「今天貓仔約了大家要去喫茶店玩，他說叫妳也去。」阿雪雙手抱胸，講話很高傲的樣子。
她是個漂亮的女生，留著俏麗的短髮、眼睛周圍也塗上了紫色眼影。
「好…。」我答應了下來，想著我去的話那會是怎麼樣的場面。
應該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尷尬吧？
「先說好，我喜歡貓仔，妳別想靠他太近。」
「。」我看著阿雪，她只是紅著臉、低著頭這麼告訴我。
那天下課，我赴約前往貓仔約的那家喫茶店，「打擾了…。」我進到他們的包廂。
「啊小靜妳來了，到這裡坐下吧。」貓仔招呼我到他的身邊坐下，態度甚是自然。
喫茶店的燈光昏暗，充滿著迷幻的奇彩顏色。
「那個，我不喝酒的。」當貓仔的朋友跟我勸酒的時候我婉拒了。
果然我不應該來這裡的才對。
時間約莫過了半了小時，我喝著可樂看著貓仔阿雪小可還有猴子等其他人他們聊天的樣子。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想要回去。」抓準時機躬身道歉，我抓起書包就要回家。
不過在店家的走廊上貓仔就拉住了我的手。
「等等小靜，不是才來嗎？為什麼又要走了？…我已經把妳當作是我的朋友了。」貓仔說，他
攔住我，另一隻手抵在牆上圍出一個空間不讓我走。
「我們才不是朋友，我跟小春千鹃她們才是，跟你不一樣。」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跟貓仔是同
一種人。
他很自由、很自然，跟我這種畏畏縮縮的好學生不一樣。
「咚。」貓仔氣憤地一拳打在牆壁上，我也因震驚嚇了一跳。
「小春跟千鹃？她們會在意妳的感受嗎？會保護妳嗎？就算我現在揍妳一拳，她們可以跳出來
保護妳嗎？！」貓仔暴怒了起來，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酒精的關係。
「貓仔，算了就隨她去吧。」阿雪出來替我講話，貓仔的神情才稍微軟化。
貓仔沒多說什麼，他的手留出一個空隙，讓我離開。
04
「小靜。」十月中的某天放學，隔壁班的阿雪鄭雪琪在走廊上叫住了我，我回過頭。
「阿雪…。」我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唉，別叫的這麼親近，我只是來說一些事的。」
「什麼事…？」
「我要放棄貓仔了。」
「欸？為什麼？」
「唉，還不懂嗎？貓仔他上次會那麼激動，是因為他喜歡妳啦，妳這塊鈍木頭。」
「欸欸欸？」
「上次，我跟他告白了，可是他說，他有一個喜歡的人，那個人有著及腰的長髮，我想他在說
的就是妳。」
「就算妳這麼說…。」糟糕，我開始緊張了起來，阿雪說的是真的嗎？
「妳看吧馬上就臉紅了起來，果然是小女生啊。」阿雪瞇起眼盯著我看，用彷彿有兩層樓高的
高傲視線看著我。
「我才沒有喜歡…。」
「騙人！貓仔對妳那麼特別妳怎麼可能沒有發現？他可是我最重要的男生朋友啊！不要辜負了
他的心意！」阿雪抓住我的肩膀很激動地說著。
我直視著她心碎、幾乎要哭出來的雙眼。
「我知道了，我也喜歡他。」低下頭，我默默告訴阿雪這句話。
「可惡，明明就告訴自己不要哭的，妳要是對貓仔不好的話，我會揍妳的，一定會。」阿雪邊
說邊離去，那句威脅的話聽起來多麼心酸。
之後，我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樣子依舊跟貓仔相處。
貓仔的橘子頭不論在何時何地我都能一眼認出來，他的笑容也依舊讓我動心。
他在上課的時候有時候會不經意玩弄我長長的頭髮，我都裝作不知道。
班上甚至傳出貓仔喜歡我的傳言，我都只是笑笑帶過。
我們坐公車時還是習慣分開坐，我時常看著他望著窗外的神情。
他從不說破真正的感覺，我也是，我們的關係還是普通朋友。
「小靜，妳在這裏做什麼？」一天，體育課的時候男生群在操場上打球，我跟小春千鹃坐在操
場邊的司令台上。
有顆球滾了過來，貓仔跑過來撿。
他笑笑地問我。
「我們在聽千鹃練習唱歌喔。」千鹃參加了學校的歌唱比賽，她的聲藝極佳。
「是嗎？我倒是想聽聽小靜妳的歌聲呢。」貓仔說，那個笑臉在陽光照應之下更加地柔和了。
「謝謝你。」我也對他微微笑。
其實我也想過，也許應該把自己的這份滿溢的情緒告訴他…，但是，非常遺憾地，我的家人並
不允許我交男朋友。
某天下午我們又一起坐同一班公車。
「我可以坐這邊嗎？」這天貓仔反常地坐到了我的身邊。
「可以，請坐。」我將書包拿起來讓貓仔坐。
我緊張的心臟怦怦跳，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
安靜了一會，「我喜歡妳小靜。」貓仔開口了，說出讓我訝異的話。
貓仔真心的告白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看著他認真的神情。
「臉，變紅了。」我說的是他，他撇過頭去低著頭羞紅了臉蛋，那樣子可愛極了。
「不要看啦。」他只是這麼說。
05
我們的畢業旅行決定的很早，在十一月的時候我們就進行投票表決。
我們二年三班決定自己先辦個全班性出遊，最後決定去墾丁住三天兩夜。
出發的那天，是個風光明媚的日子，我們坐著遊覽車來到砲台跟英國領事館參觀。
那時我都跟小春還有千鹃一起行動，時不時會遇到貓仔他們那群。
那天晚上我們來到了高雄愛河夜市逛街。
我跟小春千鵑玩著射氣球的時候，「不好意思，這傢伙借我們用一下。」小可陳可柔跟猴子忽
然過來把我拉走。
「嗨，小靜。」在烤魷魚攤出現的是貓仔，他笑嘻嘻地遞給我一隻香噴噴的魷魚。
我們一起走著，享受著愛河夜市浪漫的氣氛。
晚上稍晚的時候，我跟著貓仔他們回飯店休息完後又到了瑞豐夜市。
我們在那裏吃了一客正宗的夜市牛排，吃得飽兮兮的。
第二天我們到了核能展示館跟貓鼻頭公園，也在晚上舉辦了試膽大會。
第三天我們開開心心地來到了南灣沙灘看海，大家玩起了沙灘排球。
「難得來這裡，我要下水囉！」脫掉上衣，貓仔一股腦地跳進水裡游泳。
可是貓仔後來卻在海上消失了蹤影，大家都很著急。
貓仔就這樣跟我們分離，上了天堂。
我是成天為了他哭泣。
我想起之前貓仔在司令台上微笑對我說過的話。
「或許在遇見妳以後我就改變了也不一定，都是因為妳小靜。」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