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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一:異子【狼牙與狼影4】

惑言 | 2020-03-15 01:20:53 | 巴幣 2 | 人氣 95


  離開了海特倫的樹屋,我們深入更深的森林。走進森林才發現森林並非如我想像,每樣東西、每顆樹都黑漆漆的,僅有隱晦不明的高聳輪廓層層疊疊。圓而亮的滿月高掛星空,光線卻不足以照亮世界。於是我疑神疑鬼的,稍有風吹草動,我就會警張地四處張望。我心裡很明白這樣不會有用,狼人怎可能會因為我的眼睛看到牠們就不吃我呢?好歹他們是住在森林裡的,而我連自我防衛都不會。

  但縱使我確實不懂自我防衛,我總不能亂了陣腳。我小聲說出使我勇氣倍增的話語,堅定自己的心智,方才疑神疑鬼的心智總算平息下來。我告訴自己身旁還有泰瑞和荷里,這個事實使我的心智更加穩固。

  森林寂靜得不自然,連風也停了。白天也就罷了,夜裡更是一種恐懼製造而成的鋒利刑具,專門用來刑求為恐懼所苦的人,但我不是那種人,熟悉的溫暖感包圍著我的心智,只要我堅定它,一切恐懼都會離我而去。

  然而,這感覺是怎麼回事?一股潛沉的不安騷動從我的背一路蔓延到肩膀,再到我的脖子上頭,直至我全身寒毛直豎。都堅定了心智,怎麼還會有這種感覺?

  「經驗,是個重要的生存之道,你說是嗎,泰瑞?」荷裡聊天似的語氣說道。

  「我不會連同經驗外的事物一起低估,畢竟這裡的世界沒有界線。」泰瑞周圍出現「專注」那奇特的氣。他的語氣卻也並無慌張,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來回看著他們兩個,再緩緩說道:「所以你們從來沒信任直覺過?」

  「直覺?」荷里笑了幾聲。「直覺是不可靠的,有時準、有時不準,你聽過有人訓練直覺嗎?」

  「如果直覺就像摸了會有觸覺、嘗了會有味覺的『感覺』的話,那人就不必訓練自己了。」泰瑞接口。「直覺不完整,不是你能輕易抓住的。」

  「可是狼人來了吧?」我猜測。

  荷里挑起眉毛。「既然你都這麼問了──」他慵懶地舉起鐵棍,突然朝身旁的黑暗一揮。「──我今晚會承認你的直覺。」

  這一揮打中了黑暗中的某個生物發出悶響,那生物咆哮著,聽起來像是狼吼。

  「開始了。」在黑暗與幾十個狼人的包圍下,泰瑞如此低語。

  他們全都有著山一般的高大身軀──不知道我有沒有判斷錯誤──甚至比萬聖節見到的其他狼人都還高大。牠們的狼牙如新月般銳利,感覺隨時都會咬斷我的手。爪子幾乎與狼牙同樣銳利,竟慘白地嵌在狼人的手指上。映襯著這一切的,是牠們灰黑的毛皮,即便在黑暗中我也能分辨出來。有些狼人隱身在黑暗的樹林中,所以不知道牠們的數量究竟有多少,但我明白牠們都不是只以腳程擺脫得掉的生物。牠們的眼睛全都是金色的、全都流露出飢渴的眼神、全都不懷好意地打量我們。

  但此行的目的是收集狼牙,而非平白無故讓他們進攻。所以先進攻的不是牠們,卻是泰瑞。所謂進攻,即是他不知何時已來到離他最近的狼人面前,手中的一道棍影掃過,在月光下化為一道比起狼人的利牙更加銳利的銀白,接著狼人的哀號與悶響同時響起。直到今晚我才明白,原來泰瑞拿起傷人的武器會成為另一種人,他的動作似蛇般輕柔靈活,出手時又兇猛如虎,速度與疾風不相上下,臉上的表情卻從容不迫。我幾乎沒看到荷里為我擊退多少狼人,只見泰瑞在狼人張口的那一剎那揮出棍子,一顆狼牙旋轉著飛上夜空,再落回泰瑞的另一手。和米亞比起來,泰瑞顯得沉靜,不像米亞的狂暴,但他是更危險的。要是以暴風來形容米亞,泰瑞就是刺骨而冷冽的寒風。

  荷里倒像微風。「沒看過這樣的泰瑞?」他一棍敲在狼人頭上,狼人隨著咚一聲暈了過去。

  「沒有。」我回答。泰瑞則是出其不意重擊狼人。

  狼人還沒放棄攻擊,不過數量已明顯減少。一部分是因為荷里直接打昏牠們,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泰瑞的攻擊讓狼人不敢再靠近。牠們有的無懼地上前,有的則緊抓著自己的口鼻站在一旁。荷里輕鬆應付狼人,我則把注意力轉向其他地方,好比──

  一隻透露試探意味的金眼狼人,就在我眼前!

  「卡羅!」荷里推了我一把,閃開兩個狼人同時飛撲。但他卻將我推向那個狼人。牠張口,露出滿口尖牙,這瞬間我才明白,牠只想吃了我。

  我怒氣沖沖甩了牠一巴掌。「結果你只想吃我!」我站穩腳步,對受驚的狼人大吼。

  牠閉上了嘴,又是那雙打量的眼神。牠看起來當然是不痛不癢,但我很質疑自己是否惹惱了牠,以及我為什麼膽敢甩牠一巴掌。我們四目相對著,我瞪著牠,提防牠可能會有的任何動作;牠望著我,一臉好奇與試探。牠突然咆哮了一聲,我嚇了一跳,很快便恢復鎮定。牠發出斷斷續續的叫聲,眼裡盡是笑意。

  我又生氣了,但就在我找得到地上任何一顆分量足以用來砸牠的石頭以前,牠早就跑了。我看著牠離去的背影,怒氣逐漸轉化為失落。我走回泰瑞與荷里的面前,泰瑞的手中拿了好幾顆沾了暗色鮮血的狼牙,荷里則把能打昏的狼人全打昏了。而他們同時看著我,荷里的眼神是純粹的困惑,泰瑞則多了一點不安。

  「怎麼了嗎?」我問道。

  荷里把手一擺。「還問我!你對那個狼人就像對一個人一樣!而且你還甩了他一個耳光。」他瞇起眼睛。「你知道牠要是真有心想咬你,你的手掌早就被吞了嗎?」

  「我只是……」我在腦中慎選用詞,回答出來的卻是:「我不知道,牠似乎沒有惡意。」

  「真是好用的直覺!」荷里這麼說著。前半秒我以為他是在誇獎我,一看到他莫可奈何的神情,我才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原來我做了一件蠢事。

  「算了,反正狼牙都到手了,你也沒事,我們也不用待在這裡對你說教狼人的危險。」荷里用鐵棍敲了敲一隻昏迷不醒的毛茸茸狼人,「喂,起來囉,我們要走了。」他就這麼用鐵棍沿路敲了敲好幾隻狼人,有些還真的醒了,不過牠們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樣,顯然沒有完全清醒。

  從森林回到樹屋的路上,我不斷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來的勇氣,膽敢對那隻狼人朝離兩排尖利狼牙最近的地方出手。當我這麼做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注意,但直到荷里提出時我才發覺。所以我只是覺得那個狼人沒有威脅性?看著他的金色眼睛時我當然這麼想,但那兩排尖牙呢?現在我不太敢確定了。

  回到空地,樹屋發出友善的亮光,在一片黑暗如夜裡的深海中更像個燈塔。我們再度攀爬繩梯,進入燃燒熊熊火光的樹屋。海特倫坐在地上,沒有在抽雪茄,而是專注凝視壁爐中的大陶壺。瑪提斯蜷縮在爐火旁,火光映在她安詳熟睡的臉龐,她的旁邊放著一個空了的木杯子。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我和那個狼人的遭遇後,又會怎樣責備我。

  「時間剛剛好。」海特倫一接到泰瑞手中的狼牙,立刻丟進陶壺中。「你們要是再晚一點,我就得將這東西從火中拿出來,它一旦冷掉了,要再熱起來會是件麻煩的事。」

  「藥要多久才會好?」泰瑞看了一眼陶壺。

  「馬上好,只等荷里再拿一種材料。」海特倫隨口答道,還是專注在陶壺上。

  「等我一下吧。」荷里拿著兩根鐵棍,又要進去放材料的房間。

  「不了。」泰瑞突然說道。

  「什麼?」荷里和我同時問道。

  「你們兩個老實說吧,狼牙是用來做什麼的?」泰瑞先是看了看荷里,再轉向海特倫。

  海特倫歪著頭,我也歪著頭。狼牙不就是用來做吸血鬼毒液的解藥嗎?

  「不就是做藥嗎?哪有什麼其他的效果?」荷里若無其事說道。

  「荷里,你很不會說謊,說謊不是莫勒村會有的行為。」泰瑞淡淡答道,絲毫不被荷里影響。

  海特倫突然大笑起來,他露出那缺了牙的笑容,聲音蒼老而宏亮;瑪提斯動了一下,但沒有醒來:而我則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海特倫這才從容點起雪茄。

  「那些狼牙的重量不一樣,比起你上次要的的還要重上一些,你不會是拿來作藥的。我雖然知道你的藥材大概有多少,不過我想……你的半成品我沒考慮過。」

  海特倫哈哈大笑。「真是敏銳的感官!」

  「所以你沒做解藥?」我問道。

  「沒有,因為解藥太好做了,他真正缺的材料不是狼牙。」泰瑞答道。

  海特倫微微一笑。「想必你已經知道那樣材料是什麼了。」

  泰瑞點了點頭。「荷里收集的那十顆牙齒,庫斯恩吸血鬼的。現在拿出你早就做好的解藥──」

  「只有這點你沒察覺。」海特倫竊笑著。「我早就把藥拿給她吃了,現在她才能無憂無慮睡著呢。」

  泰瑞抬起眉毛,我想那是他驚訝的表情。

  「明天一早你們就走吧,還有──」海特倫突然望向我,彷彿已經看透。「──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做的藥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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