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四家》 二之四
「居然先把期中考的考卷給拿到了嗎？」
看著疊自己大腿上的那九張雙面列印的紙張，舜忍不住的嘆息了一下。
（這個不算濫用權利嗎？）
「真是太好了呢，舜。這樣舜就不會錯過最愛的期中考了。」
反倒是小瑪，不知道為什麼一副興高彩烈的模樣。應該說從昨天晚上說今天要出發之後，小瑪就一直十分興奮。而這個判斷是出自於，舜叫小瑪穿上衣服而小瑪就乖乖穿上這一點。
「我說啊……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會喜歡期中考的吧？」
「但是，舜不是為了期中考連世界都捨棄了嗎？」
雖然有些難以理解，但是似乎能想像到為什麼小瑪為這樣誤會。不過正因為能想像到，所以更明白要解釋清楚，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呵呵……」
大概是聽到了小瑪的話，一直以來擔任著駕駛的梅叔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真是的……那個，梅叔，考卷寫完之後該怎麼辦呢？」
「啊啊，那個不用擔心，等我回去之後會再轉交給當家的。不過，舜少爺你可要注意一下時間才行啊。」
「注意時間？」
「是啊，當家沒有和舜少爺說嗎？」
「說什麼呢？」
「舜少爺做這些考卷的時間，就只有到春家為止的兩個小時的車程喔。如果下車了，那麼就不能寫了喔。」
「……什麼！？」
放在舜眼前的考卷，一共是九張雙面列印的Ｂ４紙張、總共有七個科目。然後作答時間是兩個小時、一百二十分鐘。單就常識去思考，早就已經不足兩個小時的限制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做完這一些考卷。
「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雖然聽見了舜輕聲的抱怨，但是梅叔也沒有要幫忙放寬條件的意思，而是繼續將自己專注於駕駛這本職上。多半傳達這艱難的時間限制，就是他這趟路程唯一額外的工作了吧。
「不要緊喔！舜。我來做的話一下子就可以寫完了不是嗎？」
小瑪以驚人的速度，不斷的在考卷上的空格上，填上應該寫進去裡頭的符號。沒有猶豫、沒有停頓，無法理解小瑪究竟有沒有在思考，甚至就連小瑪有沒有先看清題目這一點都讓人十分的懷疑。
「我先幫舜把答案寫上去吧？這樣很快就可以解決了吧？」
一邊笑著的小瑪，輕鬆的看著一臉為難的舜。
「怎麼可能這樣就解決了啊？」
舜急忙的把自己的考卷給抽起來，逃開小瑪已經伸過來的魔手。
「咦？但是舜不是很為難嗎？所以我才說要幫忙的啊。」
明明沒有打算要搗蛋，而是正經的想要幫上忙，但是卻被舜冷漠的拒絕。小瑪灰白的雙瞳哀怨的盯著舜，不滿的嘟起了雙唇。
單單這樣看著，就連舜都以為是自己做錯了。
「不對……小瑪，所謂的考試不是只把答案寫在紙上而已。這是為了測試個人實力的測驗，所以不能靠別人幫忙，必須靠自己的實力去完成才行。」
「那樣子由我來做不是才正確嗎？」
聽見了舜的說明，小瑪縮回了身子，但卻只是更加不以為意的口氣繼續開口說著：
｢我的力量不就是舜的力量嗎？舜的實力不就是包含我的力量在內的嗎？｣
在語氣當中，舜似乎感受到了那麼一點點的怒氣。
「舜現在拒絕我的意思，就是認為我並不是舜的力量嗎？還是在和我說我沒有資格成為舜實力的一部份呢？」
「……………………」
然後，舜才明白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沒有任何表情的潔白面孔，不帶有任何的情緒，只像是被雕刻出來的面具一般掛著。但是凝視著舜的雙眼，卻讓人連想逃開視線都做不到。
只能靜靜的看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呢？瑪小姐。」
突然插入的第三者，讓那雙讓舜只能無語凝視著的雙眼，短暫的轉移了視線。
「那麼，要不和我說說我誤會了什麼吧？」
「您是不是誤會了自己的身分了呢？」
「喔喔，沒想到又是一個要提醒我注意身分的人類嗎？」
剛才還像無機質那樣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具，咧嘴的笑了起。相類似的場景，還經過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再一次的上演。
（必須阻止才行。）
這麼想著的舜還來不及開口，無視著怒意已經到了極限的小瑪，看著前方專注著駕駛的梅叔就已經開口：
「您說您是舜少爺的力量吧？」
「是啊，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那麼就請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您只是舜少爺的力量、只是舜少爺的物品及棋子！難道您認為您有權力指揮自己的主人該怎麼做嗎！」
「……………………」
不知道是不是被梅叔突然的大吼給嚇著，小瑪只是睜大著眼睛，像著青蛙那樣一張一合的開著口而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等知道內情的人之所以對您尊重，是因為您是舜少爺的所有物所以才給予尊敬。做為一個棋子，就該有個棋子的樣子。」
小瑪緩緩的低下了頭、垂下了眼簾。
「請您不要踰矩自己的身分。」
然後，陷入了沉默。
「做為一個道具，就應該有一個道具的……」
「在胡說什麼啊！梅叔！」
舜猛然的抓住駕駛座的椅背，少見的憤怒的喊了出來。伸出的那隻手力道之大，甚至逼的梅叔不得不緊急煞車把車停靠在了路旁。
「物品？棋子？開什麼玩笑！」
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不在意自己的脆弱，毫不猶豫跳入熾紅色的火焰。甚至明知道這麼做會丟掉性命，也要擋在漆黑色的刀刃前方。
情願捨棄尊嚴、拋棄性命，也要懇求著對方。
這麼做的理由，並不是因為喜歡、更不是出自於愛情。單純只是因為曾經說過話、聊過天。只是因為如此瑣碎的小事，就願意捨棄、犧牲所有的一切。
沒有道理、沒有邏輯，更讓人怎麼想也不會明白。
但是即使捨棄了這一切、犧牲了這一切……
「就是因為你們都這麼想，小瑪才會被當成了惡！」
卻依然被當成了可以利用的存在。
「小瑪是我的恩人、是我請來冬家的客人，絕對不是什麼物品，更不是什麼棋子！就算是族裡的人，我也不準你們這麼看待小瑪！」
這麼說完的舜，輕輕的靠回座椅上，將手放在胸口緩和著自己少見的失態。然後依然帶著怒火的雙眼，怒視著眼前那黑色的皮革。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稱小瑪為道具。」
而一直只是靜靜聽著的梅叔，也沒有回頭更沒有回應，只是在舜放鬆了握在駕駛座椅背上的力道後，再次緩緩的將車開回車道中。
在這過程當中，小瑪都只是不發一語的看著窗外。
沉默著，什麼也不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族裡的人是這樣想的……回去之後我會先間豐叔說清楚的，讓間豐叔跟族裡的人說明白……」
即使搭話了，也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很抱歉，妳肯定很失望的吧？」
依然被當成道具、依舊被當成物品、仍然被當成棋子，就算換了個人也沒有改變、換了個時代也沒有變化。不論是誰，都會覺得失望的吧。
「我……」
想再多說些什麼、想再多講些什麼，不希望小瑪因為這樣對自己而感到失望。但是在看見小瑪微微顫抖的雙肩後，就再也什麼都說不出口、什麼也講不出來。
除了沉默以外，已經沒有任何……
「噗……」
「嗯？」
「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忍不住了。」
「咦！」
好不容易回過身來的小瑪，臉上帶著的是連太陽都相形失色的開朗笑容。
雙手捧著肚子，也顧不著已經散亂在周圍的考卷，笑的整個人都捲曲了起來。如果不是礙於車內的空間限制，恐怕小瑪已經整個人笑倒在地。
「難道……妳剛剛是在憋笑嗎？」
「哈哈哈哈，因為……因為舜這麼、這麼認……真的在說話嘛。」
「所以就一直憋笑？」
「嗯、嗯……因、因為舜不、不是說，認、認真說話……的時候別搗蛋嗎？」
小瑪嘗試著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看起來像是要阻止自己的大笑，但是非但沒有效果，反而變成了不符合外表的滑稽動作。
「哈、哈，舜真是的……」
大概經過了整整五分鐘的時間之久，小瑪看起來才稍微緩和了下來。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吧？妳也笑的太過火了。」
「因為……剛剛說的那些話，舜難道不會害羞嗎？」
「…………………………」
沒有被提醒起來自己也不會想到，但是一但在事後冷靜下來後去回想。一下子脹紅了臉的舜，完全明白了小瑪一直憋笑的原因。
「舜是不準冬家的人怎麼看待我呢？」
竊笑著的小瑪，伸出了手指不停的戳著舜脹紅的臉頰。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稱我為什麼呢？」
高興的搖晃著腦袋的小瑪，愉快的調侃著舜。
任憑著小瑪胡來的舜，只是低著頭默默的寫著肯定寫不完的期中考。畢竟不論怎麼選，這樣搗蛋的小瑪都比什麼話都沉默著不說要來的好。
「但是舜，剛才有地方說錯了喔。」
「什麼？」
抬起頭來，小瑪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收拾完了飛散的考卷。更不知道在何時，已經默默的坐回了灑落著陽光，依然可以用就在身旁來形容，卻帶著點距離另一側的車窗旁。
側著臉微笑著的小瑪，低著頭輕快的動著手中的原子筆，一筆一畫的在考卷上慢慢的寫著答案，然後用著舜不豎起耳朵便會錯過的聲音說著：
「我並不是舜的恩人、更不是舜的客人，我和舜的關係是遠遠超過那兩者，遠遠超過這一切還要更加親密的關係，比起這些還要更加深刻的關係。」
看著這樣的小瑪，舜不知不覺中又讓寶貴的時間流逝了十分鐘之長。
即使沒有人看我也依然會繼續寫下去！
不知道這句話看起來是豪氣壯志
還是不知道自己輕重的自我感覺良好的小鬼頭呢？
要是讓我來選我一定會選後者！
因為真正的豪情壯志是不會說出口，就默默的繼續做下去
只有小鬼頭才會特別這樣說出來不是嗎？
所以……對不起，我是個小鬼頭（迷之聲：裝年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