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五章 無法傳遞的情歌（#4）
到了隔天，我一如往常地上學，一如往常地在下課裝水。一回到教室，我的視線就不自覺飄向陳霜，而陳霜也正好起身，與我四目相交。
她什麼也沒說，離開教室。
但此時，她說過的話卻在我耳中迴響。
——我可以交給你吧？
該死，我去就是了。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錶。三點多，時間正好。
我先是走去鐘煌恩的位子拜託他一件事，他愣了一下就答應了。然後我回到位子上，向旁邊的李芷晴丟了一張紙條。
「跟我去倒回收，我有事要跟妳說。」
我走到教室外的公用陽台，這裡有無數個回收籃，裡頭堆疊著一大疊學測生用完就丟的各種參考書和題庫本，這都是已經上大學的學生打算丟掉的，因為數量過於龐大，就這樣暫時集中在陽台這裡。
我隨便拿起一個巨大的回收籃抱著，因為堆著多到快溢出來的書本，所以重量非常驚人，以我這個體能和力氣都偏弱的男生來說還挺吃力的。
李芷晴滿是疑惑，不過我已經拿好回收箱站在教室外面的電梯等了。她只好先跟上我。
我們兩人離開教學樓，前往校門旁的大垃圾場。走了一段路我都沒有說話，於是李芷晴主動問我。
「怎麼了？突然把我叫出來。」
「不，我是想問妳些什麼啦，不過現在我有點緊張⋯⋯」
我「嘿嘿」地老實承認，李芷晴輕笑了一下便接受了。
她信了。這個氣氛得維持到垃圾場那邊，不然李芷晴知道我的目的一定會逃跑。
走了一段時間，我的身體開始有點吃不消。真的太重了。
「要幫你提嗎？看你快死了。」
李芷晴身體前傾，用仰望的角度看我。我的媽啊好可愛。
「不、不用⋯⋯」
「嘿咻。」
李芷晴從回收箱裡抱了一疊書起來，把它們擁在自己身上。
「沒有男友力就免啦。」
還不忘笑著這樣挖苦我。
「謝啦。我會努力練壯一點的。」
「等練壯了就讓你公主抱當作獎勵吧！」
「我加油！」
「我是唬你的喔？」
「好過份⋯⋯」
我們很快地到了垃圾場，在一般垃圾的大垃圾箱旁邊有一塊沒整理的混亂參考書山，我跟李芷晴把參考書隨意地倒在那邊。我看著這些被丟掉的書山不禁覺得爽快，我接下來有好一段時間都不用讀書了呢。
「李芷晴，妳會在意畢業考嗎？」我冷不防地問道。明天就要考了，但對已經上大學的我跟她來說真的無壓力。
「嗯？反正畢業學分已經修滿了，老實說我還真不想讀書呢。」
「完美答案。這樣我就不用顧慮了。」
「嗯？」
不理會李芷晴的疑惑，我馬上動作，因為再猶豫的話就一步都踏不出去了。我放下回收箱，往垃圾集中區旁的圍牆走去。
之前來這裡丟回收時就注意到了，「這裡」是校園監視器的死角，更別說教官根本沒在看。我藉著垃圾箱爬上兩公尺多的圍牆，另一隻手伸向李芷晴。
「你⋯⋯認真的嗎？」李芷晴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我也怕得要死，拜託妳手快點過來。」
「真有你的風格。」她壞心地笑了，抓住我的手，我牽著她上來，我們並肩坐在圍牆上。
我先跳下去。
「能跳下來嗎？」我問她。
「別小看我⋯⋯」
話還沒說完，李芷晴就一個不穩，整個人掉下來。我馬上往她的墜落點衝去，從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她走光的內褲⋯⋯白色的啊。然後我就被她撞倒在地。
「幹⋯⋯」還好沒撞到頭，我站起身，走過去把跌倒的她扶起來。
「沒事吧？」
「咦？嗯⋯⋯」她退後一步，「你剛剛⋯⋯看到了吧？」
「白色的？」
「白痴！」她小聲咕噥了一句，賭氣似地轉頭走去。
「喂！是要走這邊啦！」我指的是她的反方向。那裡是學校外側的停車區，我花了一點時間把李芷晴硬拉過去，然後牽出一台腳踏車。
「這誰的啊？」
「鐘煌恩借我的。」我亮了亮鐘煌恩給的鑰匙，坐上腳踏車後拍了拍後面的空位，「上來吧，我們去晃晃。」
「你⋯⋯」她若有所思地說著，像是在思考要如何開口，最後她說：「都不會害臊嗎？」
「我現在他媽害羞得要死，請妳快點聽我的話啦！」我說的是真的，拜託妳快上來！
「嘻嘻。」大概是捉弄得滿足了，她側坐在腳踏車後座，一手輕輕拉著我的襯衫。
「走吧。」甜美的聲音從後背傳進耳中。
我踩動踏板，多了一份重量讓我一開始騎得很慢，不過馬上就習慣這種感覺，也習慣背後襯衫被輕拉的觸感。
熟悉的風景印入眼簾，這是每天都會走的上學路，經過捷運站旁每天都會等的紅路燈、常去的雞蛋糕攤、然後漸漸地離開熟悉的那個校園生活圈。
車輪一圈又一圈地轉，我卻沒有決定目的地，僅僅是憑直覺不斷踩著腳踏板。背後的女孩也什麼都沒說，僅僅是這樣，在我身後與我一起前進。
根本不需要目的地。
彷彿這個瞬間我與李芷晴什麼都不用管了，什麼都不必煩惱了，任憑微風輕拂我們的臉，任憑生命自己找到出路。
然而，那也不過是我的想法。
與其去想方設法揪出李芷晴的煩惱，不如直接把煩惱按在地上摩擦就好了。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總覺得，好青春呢。」
李芷晴抓著我的襯衫，靜靜地這麼說。
「是啊。」
第一次翹課是跟可愛的女朋友，感覺真爽。
制服、街道、少年、少女、翹課、腳踏車。
簡直就像爛大街的青春戀愛小說一樣。套路相似、情節雷同、少年愛上少女的單純故事。但是，我們誰不嚮往這樣的故事呢？
明明什麼都沒解決，明明只是逃避現實的無趣，此刻我卻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悠閒了起來。
要是李芷晴也有同樣的感覺就好了。
我如此期望著。
天空被一層層烏雲包覆，沒有任何一絲夏日的陽光。濃濃的灰色雲端，彷彿隨時要下起雨來。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