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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17】月與海的子守歌 序章之二 海(2)

做白日夢的克里斯 | 2021-03-20 01:23:51 | 巴幣 0 | 人氣 126

完結序章(下) 海
資料夾簡介
2018年──LeMU事故一年後,優、桑古木、空三人決定將行動目標瞄準拉比利的核心──艾倫斐德博士。

  「什麼秘密基地……不就我家嗎?」
  「少囉嗦,才剛起步,當然會簡陋一點呀。」
  「住在簡陋的地方真對不起哦。」
  電燈關閉,窗簾拉上。
  狹小的1K套房頓時暗了下來,唯有透進日光的白色窗簾,散發著微弱卻溫和的光芒。
  兩人將各自的手機放在房間中央的矮桌上,按下某個應用程式的按鈕,螢幕雙雙照射出群青色的全息雷射,兩道雷射交錯重疊,聚合成一道手掌大小的女子人影──女子留著一頭絲絹般的柔順長髮,穿著貼合曲線的潔白高衩旗袍,修長雙腿踩著高跟鞋站在手機螢幕上,全身在昏暗中發出青綠色的螢光,卻不時出現雜訊和閃爍的現象,彷彿隨時會消失的一抹幻影。
  幻影女子垂低著頭,雙手疊在腰前,像是羞澀的新嫁娘,只見她緩緩抬起頭,看向跪坐在右手邊的女子,輕輕點頭,再向左手邊,生有一張稚齡臉孔的少年,同樣點頭致意。
  「田中小姐、桑古木先生……」
  幻影女子彎下腰來,向兩人鞠躬行禮,當她挺直腰桿,在掛著溫柔微笑的臉上,已有喜極而泣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可以與你們再聚,真的非常高興。」
  「我們也是,空。」
  優欣慰地笑著,開朗的臉蛋被雷射給照亮。
  「空還是一樣,完全沒變呢。只是比以前要小好多。」
  桑古木說,眼睛隨微笑瞇起,讓他稚氣未脫的臉蛋看上去更加溫柔。
  「是的,以智慧型手機的規格,如果要投射出等身大的影像,可能會造成太大的負擔。所以暫時先以十分之一的尺寸與二位相見,還請見諒。」
  「沒關係啦,這樣很可愛呀。」
  「很、很可、可愛是嗎?謝謝桑古木先生的誇獎。」
  桑古木看似不經意的讚美,逗得空不禁用兩手托著羞紅的雙頰,說話結巴起來。
  優身子前傾,一對眼睛湊近空,和迷你的空相比,她就像是童話裡的巨人。
  「空在研究所還習慣嗎?」優合掌請求原諒,「抱歉唷,空,我也想和妳在一起,可是要找能安裝空的超級電腦,也只有守野博士那裡了。博士雖然有點古怪,可是是好人哦。」
  「是的,請不要擔心,守野博士對我很好。」空重拾端莊的儀態,回答:「博士告訴我,他有數度養育女兒的經驗,教了我許多關於年輕女性的知識。」
  「希望他不像某人,教妳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著,優與空相視而笑。一句玩笑話,喚起兩人共同的回憶,共同的思念對象。
  優的嘴角像沾到黑咖啡一樣苦澀,空的微笑則有一絲虛幻和落寞。
  「看到優把頭髮染回黑色,真的好不習慣。」
  不知是為了安撫兩人的心情,還是基於別的理由,桑古木唐突地對優這麼說。
  「這是為了參加告別式,沒辦法呀。」
  優一手按住耳際的頭髮,對桑古木回以像說「要你管」的眼神。去年此時,她的頭髮長度還蓋不過脖子,髮色也染成自己最喜愛的亮麗橙黃色,如今她的髮長輕觸肩膀,髮色也在參加儀式前染回拘謹的黑色,就連自己照鏡子時,也覺得多了幾分「大人」的味道。
  「優就是要染金髮,像不良少女那樣,才像優。」
  「好哇,那你要不要嘗嘗不良少女的拳頭?」
  「這就饒了我吧。」
  優帶著滿面笑容,折起指骨,用嚇人的「喀喀」聲響回應桑古木冷不防的調侃,桑古木飛快地用雙手保護頭頂,好像遲個半秒就會挨上一記拳頭。空看著兩人充滿默契的互動,不禁呵呵笑了出聲,優和桑古木聽見,也難掩笑意,三人一同發出放鬆的、自在的、信賴的笑聲。
  田中優美清春香菜、桑古木涼權、以及茜崎空──
  在二零一七年的「事故」中受困的六人,他們正是其中之三。
  在希望一分一秒流失的那六天,他們一面尋找逃生的辦法,一面在嬉戲玩鬧中互相打氣,逐漸理解彼此,即使到了最後,眼看就要失去一切時,他們依然沒有放棄全員生還的希望。他們之間的「羈絆」,絕非外人可以理解。
  「總算可以堂堂正正見面了呢。」姑且饒過桑古木,優伸了伸懶腰,「拉比利的傢伙有夠煩人的,本來想說只要假裝不知情,不用多久他們就會死心,沒想到竟然監視了我們一整年,害我都不能放鬆滑手機。」說著,優帶著謝意望向空,「要不是有空的幫忙,我們絕對沒辦法平安無事。」
  「田中小姐過獎了。」空點頭回禮,謙虛地微笑,「我只是盡己所能。」
  他們並非單純的事故生還者。
  在他們受困的期間,其中一人突然出現嚴重的咳血症狀,為了尋找救治方法,他們不得不逃進位在LeMU底下,水深119米處的機密設施,隨即發現,該設施是拉比利集團用來研發生物兵器的實驗室,其名為IBF。
  所謂的生物兵器,正是現今仍在世界各地出沒的高致死病毒──深藍(TiefBlau)。
  繼第一名感染者,其他人也出現TB的症狀,他們為了緩和病情而精疲力盡,最後在IBF被救難隊發現。在那之後,TB開始在全日本、甚至全球兇猛地擴散,世人在慌忙應對之餘,也亟欲追查背後是否有幕後黑手,若是他們有意將真相昭告媒體,勢必會為拉比利帶來不小的麻煩。
  為了隱瞞這個秘密,這一年來,拉比利始終沒有放棄監控他們,不僅暗中派人跟監,更竊聽、竊看他們的手機通話訊息,這對懷抱遠大「計畫」的優等人而言,無疑是非移除不可的絆腳石──對此,優非常慶幸空是他們的夥伴。
  作為從0與1的海洋誕生的人工智慧,空在數位領域的天賦遠非優與桑古木能及。從LeMU被帶到外面世界的她,擺脫系統權限的枷鎖,憑藉其強大的運算能力,足以輕鬆破解社會上通行的任何民用軟體系統。空是數位時代的天使加百列──優曾如此評論。
  在優與桑古木假裝回歸平凡生活的同時,空運用她強大的力量,透過城市裡的監視攝影機、他人的手機鏡頭,確認跟蹤者的位置,再以暗號向二人示警。此外,也為二人找出手機通信被盜傳到何處,不僅為他們的通信作加密處理,也虛構許多半真半假的訊息,以混淆拉比利的耳目。
  優除了初期還會以「調查桑古木真實身份」的名義,與他定期在派出所相見,其餘時間盡可能避免私下會面,與空也僅保持簡短的文字聯絡,不讓空投射出影像,更與她的恩人守野博士幾乎斷絕來往。這一切,都是為了降低拉比利的疑心。
  如此提心吊膽的日子,直到今日方告結束。
  發現拉比利不論現實中、網路上都解除了監控的那一刻,空立即知會了他們。
  拉比利放棄的原因是什麼?有沒有可能是引誘他們向媒體出面,再一網打盡的陷阱?優無法確定,但她決定把握機會,召集三人在一起。
  「我還以為,不用多久就會被滅口呢……」桑古木苦笑,既感到僥倖,又有些困惑,「TB爆發的時候,世界亂成一團,要讓我們消失明明有很多機會。」
  「誰知道呢?也許是沒有必要,也許拉比利自己也被TB拖累,沒辦法分心處理我們。」優聳肩說:「就算是惡黨,也是有成本概念的哦,賺不到甜頭的話,就不會採取行動。」
  如果要埋葬TB的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優等人也一併埋葬。
  但拉比利沒有這麼做。優等人對IBF的真相三緘其口可能是一大原因,不論媒體如何追問,他們只回答是「情急之下誤闖進的海底設施,當時無暇了解它的由來」,除此之外從未透露過半點情報。既然他們沒有揭發的意圖,拉比利自然也沒有將他們從世上抹殺的迫切理由。
  儘管如此,優也不是不曾懷疑──正如桑古木所說,要在TB造成的混亂中讓他們人間蒸發,並不需要多少工夫,如果拉比利有意徹底消滅機密敗漏的可能性,就不應該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他們為何得到拉比利的寬宥,仍然是個謎。
  「不過,這樣也好……」
  不論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們都還活著。
  只要活著,他們就還有一線希望。
  改變未來、拯救一切的希望。
  想著,優的雙眼綻放光芒,勾起威風堂堂的微笑。
  「不然『計劃』就沒辦法進行了。」


  「計畫……是嗎?」
  計畫──桑古木咀嚼著這個詞。沒錯,她們之所以來到他狹小的租屋處,並不單單是為了敘舊而已。這一年來,他透過與優斷斷續續的聯絡,對「計畫」的目的和內容已有大致的了解,礙於兩人無法直接溝通,他依然對許多細節抱持疑問。
  「啊啊──要把『它』說的一大串內容記下來,真的很頭痛。」優故作頭暈的模樣,發起半開玩笑的牢騷,「真希望它把流程刻在石碑上什麼的,我又不是奧爾良的少女。」
  奧爾良的少女,是指那個外國的什麼聖女嗎……?桑古木想。熱愛歷史神話、超自然現象、漫畫等等事物的優,習慣在說話時穿插相關典故,讓缺少這些知識的桑古木經常腦筋轉不過來。
  「就算『布利克賓凱爾』說的是真的,我們要怎麼實行這個計畫?」
  「『就算是真的』?」優像被刺激到似地慢慢重複,瞇起眼睛瞪向桑古木,「少年,你不是都看過我的腦袋了嗎?事到如今還會懷疑?」
  桑古木無言以對,優說的,是指他那可以窺看他人記憶的「能力」。
  如果沒有這個「能力」,桑古木恐怕直到今日,都還是難以相信優的說詞。
  一個用德語的「視角」(BlickWinkel)一詞稱為「布利克賓凱爾」的超次元存在,對被救出LeMU的優以神諭般的聲音下達指示──武和可兒還活著,但要救出他們,必須進行一場為期十七年的漫長計畫。聽到這裡,桑古木已經無法置信,更別提整起計畫執行起來有多麼複雜。
  「我、我是說,要達成計劃的話,就要重現整起事故……」桑古木連忙解釋,緊張得臉蛋漲紅起來,「就表示,要得到管理整座LeMU的權限對吧?這種事不是高階人員是辦不到的吧?」
  「反正BW說做得到,我們只要努力就行了。」優一手扠腰,像在說服自己地說著:「比起LeMU那邊,我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
  優在二人眼前比出「一」的手勢。
  「──找到月海。」
  桑古木睜圓眼睛,張大的嘴巴說不出話,空則是靜靜聆聽,似乎預期到優會這麼說。
  「為了完成計劃,一定要掌握月海的下落。」優解釋她這麼說的理由,「先不說未來要和她聯絡,要是她在這段期間出了什麼事,計畫就會功虧一簣。」
  「有沒有可能到時候,我們就會知道月海在哪裡?」桑古木提出不同的意見,「BW沒有要求的話,還是不要自作主張吧?」
  「嗯──它在這部分說的很含糊呢。」優嘟起嘴巴,把方才比出的「一」戳在臉頰上,「但我總覺得,如果放月海在外面不管,會有很不好的事發生……空,麻煩妳。」
  優輕聲請求,不需要多餘的說明,空立即理解優的暗示,她在半空中敲打看不見的鍵盤,一道全息投影視窗投射在兩人眼前。
  視窗畫面上,是桑古木忘不了的風景。
  青綠色的草皮、白色的步道、沿著步道邊緣搭建的柵欄和路燈……
  還有包圍這一切,宛如無限的藍天與海洋。
  「這裡是……」桑古木驚呼,「因塞爾.奴爾嗎?」
  因塞爾.奴爾(InselNull)──德語的「零號島」之意──又名浮島,是海中遊樂園LeMU位在海平面上的樓層,也是遊樂園的入口所在,所有遊客都必須經過此地才能進入園內。最後優和桑古木二人被救難隊帶出海面時,也是先來到這裡接受保護。
  「沒錯,這是因塞爾.奴爾的監視攝影機畫面,我請空稍微作了點調查。」
  「是的。」空說明:「儘管我的權限無法超越因賽爾.奴爾的主電腦,但是監視攝影機畫面沒有受到主電腦保護,從外部存取相對容易。」
  「本來我們只是想找找看,月海上岸後去了哪裡,沒想到有意外的發現。」
  攝影機畫面切換到浮島的邊緣。
  在草皮與柵欄之外的海面上,漂浮著一臺大約只能供兩人乘坐的緊急逃生用微型潛水艇,潛水艇的艙門被打開,乘客已經離開其中,只剩下隨著海浪載浮載沉的空殼。
  「月海是搭乘這艘迷你潛水艇浮上來的。」優補充:「PIPI也是哦。」
  「原來IBF裡有這種東西啊……」
  沒有把PIPI的部份聽進耳裡,桑古木在心裡不住地嘆息。心想,要是早點發現它的存在,或許所有人都能得救,就不需要這個「計畫」了。
  「看這裡──」
  優手指著視窗,要桑古木集中精神。畫面上是浮島外圍的林木造景,樹木之間,有一道留著黑色過腰長髮、穿著漆黑連身裙裝的纖瘦背影,黑影腳步踉蹌地踩過草皮,往畫面邊緣走去。空接著喚出下一個攝影機畫面,從這個角度來看,黑影正朝鏡頭走來。
  畫面解析度不高,但看著黑影模糊的五官,桑古木依然自信不會認錯。
  黑影毫無疑問就是──與他們一同在海面下度過六天光陰的──月海。
  ──為什麼只有月海一個人?武和可兒為什麼沒坐上這艘潛水艇?
  桑古木還來不及猜想,畫面就出現超乎他預期的發展。
  迎著月海虛弱而飄搖的黑色身影,一道白色背影出現在畫面下方。
  白色背影身材高瘦,穿著一身潔白到彷彿會發光的西裝,頭上頂著精心打理的金色捲髮,步伐自信又略顯招搖,與消沉的月海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上,卻像存在於截然不同的世界。
  跟隨在白衣男子身後,十多人從畫面邊緣冒出,他們不論服裝和動作都整齊劃一,排列在白衣男子身後,像一堵人牆擋住月海的去路,似乎是白衣男子的部下。
  月海與白衣男子正面相對,監視攝影機沒有錄音功能,無法還原現場的聲音,不過從白衣男子演說般的浮誇手勢來看,他似乎正在對月海說些什麼,月海卻始終僵立原地,不發一語。
  突然,黑色身影踹開大地──
  月海以超乎其虛弱外表──甚至超乎人類──的速度,從白衣男子面前逃離,消失在畫面的邊緣,男子的部下就像蜂巢被搗亂的工蜂,在混亂中向她消失的方向一湧而上,相對於部下的激動,白衣男子卻只是站在原地,旁觀部下的窘態,好像月海的行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男子一個轉頭的動作,讓攝影機捕捉到他的側臉。
  那張臉上,似乎正愉悅地笑著。
  「攝影機沒有拍到正面,可是從那身打扮,要猜出他是誰一點都不難。」
  「……庫斯托夫.馮.艾倫斐德。」
  桑古木凝神喃喃念起他們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艾倫斐德。
  在他們被救出LeMU時,身體的TB症狀已經緩和,疫情也尚未──但即將──在世界各地爆發,他們卻經由直昇機被轉送到日本本島的負壓病房,進行留院觀察,想來背後是拉比利在指使,因為唯有拉比利知道,他們最後到達的IBF,正是TB擴散的源頭
  TB的潛伏期僅有七天,在七天觀察期結束後,確認沒有感染疑慮的他們被轉送到一般病房,得到會客允許,首先見到的卻不是醫生,不是家人──正是艾倫斐德。
  『對於你們的遭遇,我深感遺憾。』
  艾倫斐德為了桑古木和優被捲入「事故」一事,在隨扈與翻譯的陪同下,代表拉比利集團前來慰問。在他的身後,各家媒體記者塞滿了病房,人數多得幾乎疊到天花板上。
  他的語氣誠懇而哀切,彷彿發生在桑古木他們身上的一切,全部都被他親眼見證。
  『兩位請儘管放心,拉比利集團必定會負起完全責任,為二位的創痛作出補償。』
  說完,他在鎂光燈的閃爍之間遞來右手,乞求得到桑古木的原諒。
  依然處於記憶混亂中的桑古木,並不記得自己是否曾經接觸過西洋人,但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忘記,世上竟有人擁有如此纖長的手指,如此俊美白皙的笑臉,還有如此翠綠,像施了魔法的森林一樣,誘人墮入其中的眼瞳。
  艾倫斐德簡直不像人,而是化身為人的神祇。
  「沒錯。」優說,喚回桑古木的注意,「發明愛滋疫苗,拿下諾貝爾獎,還因為長得好看成為媒體寵兒的天才科學家,同時也是董事會的一員,說他是拉比利的頭號人物一點也不為過。」
  配合優的說明,空敲打虛擬鍵盤,喚出關於艾倫斐德的網路文章和照片。
  其中一張照片是時代雜誌的封面,封面上的艾倫斐德以宇宙為背景站立,雙手捧著地球,一對翠綠色的雙眸微微閉起,像在俯視世人,又像在沉思,他的神情讓桑古木想到在網路上看過的,東南亞寺廟的石雕佛像。
  封面底下的標題寫著:終結世紀絕症的拉比利救世主。
  「看來他對月海來說不是救世主。」桑古木苦笑,「他才說不到幾句話,月海就逃走了。」
  「不知道他們有什麼過去,但從畫面可以知道兩件事。」優依序比出數字,「第一,月海不想見到他,甚至害怕他。第二,艾倫斐德對月海不僅有某種程度的掌握,也有很深的執著,光是特地飛越半個地球,到LeMU來見月海,本身就很不尋常。」優繼續說:「這次月海沒有被他抓住,但是下次呢?要是被他抓到月海,我們的『計畫』就有可能失敗。」
  「他抓月海的目的,是為了『裘蕾』嗎……?」
  桑古木低聲揣測。他第一次聽見「裘蕾」這個詞,恰巧是一年又一天前的事。
  逃到IBF的他們,為了緩解TB症狀而想盡辦法,他們為每一個人作檢查,意外發現與他們一同困在LeMU裡六天的月海──竟是「裘蕾」病毒的帶原者。傳說中一旦感染這種病毒,不僅不會老去,也不會再受任何疾病和傷痛折磨,成為不死的存在。
  他們試圖抽取月海的血液,從中分離出TB的抗體,再為每個人注射,好從TB的威脅下倖存下來。就結果論,他們成功了,然而……
  「很有可能。」優同意他的想法,「為什麼拉比利的檢查儀器裡,會有『裘蕾』的資料?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早就掌握『裘蕾』存在的事實。月海是『裘蕾』的帶原者,也許她曾經被拉比利控制,甚至……是被拿來研究。」
  優將「研究」一詞說得含蓄,但是桑古木知道,拉比利既然會在遊樂園底下設置生物兵器的研究設施,意味著為了取得成果,他們很可能會使用常理不能想像的極端手段。所謂的「研究」,恐怕也涵蓋了許多人類社會所不能容許的,不道德的實驗。
  「當初他來慰問的時候,我真的相信他是好人呢……」
  桑古木看著艾倫斐德的照片,語氣難掩失落,卻意外刺激到優的情緒。
  「別說傻話了,掌握拉比利機密的,才不可能是好人。就算是好人,也不會被他們放過的。」
  優刻意壓低聲調,但桑古木還是聽得出她生氣的真正原因。他至今沒有聽優當面提起,但是上一次「窺看」優的記憶時,就已經略知一二。
  優的父親是拉比利的程式工程師,卻因為偶然發現拉比利的黑幕,遭到十多年的軟禁。直到去年,LeMU事故發生……
  光是發生在她父親身上的遭遇,就已經構成優恨透拉比利的理由。
  「他好像沒有隱藏的意思。」桑古木轉移話題,不願讓優想起悲傷的回憶,「他就這樣現身在月海面前,不怕被拍到,也沒有刪除被拍到的畫面。」
  「確實很可疑。」優同意,「他是全世界都認識的名人,應該要更小心才對。」
  「還有一點很奇怪……」桑古木皺起眉頭,「他為什麼知道月海在LeMU?」
  「這就是我們要知道的。」優說,雙手在下巴前搭成尖塔狀,「空說過,當時LeMU沒有與浮島聯絡的手段,他不可能知道有誰在底下,他卻像算準一樣,出現在月海面前,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正如田中小姐所說。」旁觀的空在這時出聲解釋:「當時LeMU不論是內對外,或者外對內的通訊都遭受物理性的故障,發生在LeMU內的一切,都『記錄』在我的腦──也就是Himmel的資料庫中,不會,也無法上傳到浮島的主電腦裡。」
  這也正是他們一度為失去空而感傷的原因,桑古木心想,與他們一同度過六天時間的空,原本該隨著崩潰的LeMU被海水吞沒,如果沒有把備份空記憶的兆元光碟帶上岸來,現在的空,他們熟悉的空,就不可能像這樣,站在眼前與他們談話。
  「換句話說,艾倫斐德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以追蹤月海的下落。」優推測,「不論如何,關於月海的情報,一定鎖在拉比利的最深處,如果我們要找到月海,就要駭進拉比利的核心,只是這樣不可能不被發現。」
  「非常抱歉,拉比利內部的資訊保密等級,已經超過我的能力所及。」
  空低頭致歉,優體貼地對她搖搖手掌,試著安慰她。
  「不要在意,這不是空一個人的責任。再說我們也沒辦法確認,艾倫斐德目前知不知道月海在哪裡,沒有必要為此冒險。我們首先要弄清楚,艾倫斐德究竟和月海是什麼關係,他想對月海做什麼,還有他掌握月海到什麼程度。」
  優頓了一頓,清清喉嚨,像是準備宣布重要事項,接著說──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一個,能夠摸清拉比利的秘密,又不會留下痕跡的辦法……」
  優的視線默默飄向桑古木,在旁守候的空不明白她的意思,卻也有樣學樣,睜圓一對天真的眼睛望向桑古木。被兩名女性一齊注視,和她們熟識已久的桑古木也失去冷靜,他的身子不禁向後傾斜,眼皮飛快地閃爍起來。
  「為、為什麼要看我?」
  無視桑古木發熱的雙頰,優朝他前傾。
  「可以潛進別人的大腦、窺看記憶什麼的……」優瞇起眼睛,帶著興味盎然的微笑,像在打量某種新奇的玩具,「簡直像穆德和史卡莉會調查的案子呢。」
  「優、優妳想說什麼?」
  優灼熱的視線和莫名的話語,讓桑古木差點失去平衡,他感覺自己像回到一年前,那個在優身邊打轉,深陷在混亂之中,什麼都不懂的少年。
  「要找到月海,需要艾倫斐德的記憶。」
  優用膝蓋代替雙腳,朝他爬近一步。
  「桑古木擁有窺看記憶的能力。」
  優又再進逼一步。
  優還沒有說完,但聽到這裡,桑古木已經察覺到優的如意算盤。
  「換句話說,只要你能接近艾倫斐德……」
  優雙手搭上桑古木的肩膀。
  她那對與其說是信賴,不如說有捉弄意味的眼神,照進桑古木猶疑又羞怯的眼中。
  桑古木在這時覺悟到──
  他將會因為優的指示,捲進比原訂計畫更大的麻煩中。
  「我們就有希望找到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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