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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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
「兩名冒險者，女性。剛討伐完魔狼回來。」狄絲向關口報備。
雖然之前也辦理過相同的手續，但她總覺得今天關口的氣氛有些不太一樣。
「好的，請去第二關口檢測你們的能力屬性。兩人都要。」士兵指向另一個亭子，示意狄絲過去。
「等等，什麼時候多了這項檢查？」狄絲皺眉。
士兵所說的檢測屬性，指的是檢查冒險者所使用的能力類別。例如狄絲的鬥氣（風之道）與結依的神術（菲亞爾），由於冒險者們不喜歡被別人知道太多底細，因此通常不會採用這種過於詳盡的調查。
狄絲似乎不是第一個對這個規定有所質疑的冒險者。只見那名士兵十分嫻熟地按了鈴，把他的長官請了過來。
「又一個有問題的冒險者嗎？」一名手背掛著小圓盾、腰間佩劍的男子走了過來。從他的服裝與旁人不同這點看來，他應該就是結依說的奧迪隊長。
「總之，幾天前城裡有怪盜出沒，因此最近正在加強檢查。知道的話就乖乖配合。」他沒什麼耐心地解釋道。
「怪盜？」狄絲追問。「跟一般小偷有什麼不同？」
「據目擊證人指出，對方是個擁有操控鋼絲的秘術能力、並且只偷麵包的人類青年。考慮到對方或許會變裝，我們才採用無法隱瞞的能力檢測。懂了嗎？」
「這樣的話，我是女的，我的同伴又是精靈，我們應該不用受檢吧？」狄絲反駁。一方面是她覺得自己不該被懷疑，另一方面是她不能讓結依身為菲亞爾信徒的事情被驗出來。
「我說過，怪盜是會變裝的。」奧迪不愧是信仰「誓約」的聖騎士，要他通融那是沒得談。
「變裝又不可能改變種族，精靈不該被盤查！」狄絲皺眉，打算先離開關口，之後再想辦法入城，然而奧迪卻沒打算讓她離開。
「調查人類，是為了正義；調查精靈，是為了公平。不過就是讓你們測個能力證明清白，若是你心裡沒鬼，就該乖乖配合。」
奧迪說完，拔出了佩劍，其他士兵也像是排練過一般，將兩人團團圍住。
５
「好啊，要我使用能力是吧？我就證明給你看！」
眼看兩人無法離開，狄絲只好強行突破、拔出軍刀。
「抓住她們！」奧迪看出狄絲的意圖，也早有準備。他一聲令下，眾士兵們便從背後掏出了許多網子、拋向天空，將兩人網在地上、無法動彈。
然而，網子雖然堅固，但既然是摸得到的束縛，狄絲就有辦法斬斷。
「『解縛』！」狄絲用手甲一碰，厚重的網子便瞬間被數道綠光割裂；她凝聚鬥氣、化為噴射而出的暴風，利用推進的動力瞬間移動到奧迪身後。
她並不打算抓人來威脅，因此抵住奧迪頸部的只是刀背，而不是刀鋒。然而她腳才剛站穩，便感覺腹部的護身鬥氣被一個尖銳的物體突破——那是奧迪的劍。
狄絲驚覺不妙、猛地跳開，在沙地上滑行了幾公尺後，才終於拄著軍刀站穩腳步。她抬頭看去，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才注意到，奧迪剛才不僅用了右手的劍進行了反擊，左手的盾牌還同時護住了頸部——完全化解了狄絲的突襲。
「怎麼可能……」
這絕對不是人類能達到的反應速度。狄絲驚訝。
「我先警告你，在我的秘術『啟示錄』面前，偷襲是不可能成功的。」奧迪收了劍，轉身看向狄絲。「我用『啟示錄』儲存了面對各種偷襲的反擊方法；只要你觸發了我設置好的啟動條件，『啟示錄』就會接管我的身體，殺死攻擊者——哪怕我想手下留情，也無法停手。
「襲擊軍官本來就該處死。剛才你能逃掉算是你運氣好，別以為下次還能得逞。」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奧迪的能力完全否定了這個定理。
「這下真的沒招了……」狄絲咬牙站起，勉強思索突圍的方法。
——至少不能拖累了結依。她想。
「狄絲，停手吧？」然而，結依卻搶先一步，站了出來。「隊長大人，只要能證明我不是怪盜就可以了吧？」
「雖然規則是要驗能力屬性……但的確，能證明你不是怪盜就好。」奧迪勉為其難地點頭同意。
「易容術可以改變體型，卻不可能改變體重。我想，那名怪盜應該比我重得多？」結依攤開雙手，示意讓奧迪抱她。
「我跟怪盜交手過幾次，他的步法確實算是穩重。」奧迪看了下結依那矮了他一顆頭的身高，猶豫片刻，「那麼，失禮了。」
他輕柔地將結依抱起，感受了重量後，隨即叫來隊上最矮小的士兵過來，重複了一樣的流程。
「好吧，確實低於一般男性會有的體重。你不是怪盜。」奧迪說，「你們走吧。記得叫你的朋友下次不要這麼莽撞……還有領到任務報酬後要記得帶你去吃飯。」
奧迪丟下了勉強算是善意的關懷，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通過城門。
「抱歉，居然要你善後。」進城後，狄絲便道了歉。「沒想到會多了那該死的檢查。」
「別那麼說。奧迪很固執沒錯，但就是因為那份固執才能保護這個城市，讓我這種壞蛋進不了城。」結依放柔了眼神。「其實我……一直都想再回來看看這個城市……謝謝。」
「是嗎？那就好。」狄絲露出了釋懷的笑容——隨即又轉變成苦笑。「對了，那個……你是祭司吧？能不能幫我治療？」
她按著腹部，被奧迪刺中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結依查看了傷口。雖然心有不忍，卻搖了搖頭。
「對不起……現在的我沒辦法使用治療術。」
似乎是查覺到狄絲的驚訝，她只好接著說明：「親友逝去時，我們會需要時間來紀念他，撫平心中的傷痛；肉體之傷也是相同道理，要是不給他自然癒合的時間，就無法從痛苦中體悟。所以我不能、也不該再幫任何人治療。」
結依苦笑著，拉開左手的袖口，露出手腕上滿滿的刀痕。「而且……有時候留點傷痕，會比較沒那麼難受。」
自殘——狄絲看著那滿滿的傷口，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疼痛；她只能牽起結依的手，為她感到難過。
「我……我們去冒險者公會吧。那裡有駐點的治療師，能治好你的傷。」
狄絲說。而結依搖了搖頭。
「不用了，留著這些會讓我心裡好過一點。反倒是你還是快點止住傷口的血吧？那比較要緊。」
看著結依的表情，狄絲默默點了頭，沒有繼續與她爭論下去，同時掏出繃帶幫自己做了臨時的處理。
她們朝著公會走了一小段路，隨後，狄絲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難受。
「結依……」她說，「就算你不想用治療術，但你的出發點依然是為了別人好……只要你還有那份心，你就不該說自己是壞人。」
「謝謝。」結依露出了虛弱的微笑。「然而，我曾經……」
結依似乎也被溫暖的氛圍感染，似乎想傾訴些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斷。
「強盜啊——！」女人的叫喊聲劃破夜晚的寧靜。
「發生什麼事？」狄絲看向遠方，「走，我們去看看。」
兩人跑過幾條街道，來到尖叫聲傳出的地點。只見一名婦女坐倒在地，而另一名穿著斗篷的身影早已翻上屋頂，消失在遠方的天空。
「幫我抓住他！他搶了我的東西！」婦女指著那個身影大喊。
「這位女士，您的什麼東西被搶了呢？」結依率先詢問。
「我的麵包！我們全家的晚餐！被那傢伙搶走了……」那名中年婦女的尖叫，很快就轉變成無力的咿啞。從她瘦弱的體型看來，應已挨餓許久。
「麵包？」狄絲疑惑著，「那種東西有什麼好偷的？不然這位太太，如果您餓的話，我這邊還有些銅錢，可以讓您買頓晚餐。」
「買不到的……」婦人哽咽，「那不是一般的麵包，是被神祝福過的聖餐啊！要是沒了那個，我們全家都會生不如死！」
聽著婦人有些瘋癲的發言，狄絲雖然無法理解她的信仰，卻能同情她的遭遇。
「放心。你的麵包我一定會幫你奪回來的。」
狄絲拍了拍婦人的背，隨後便操縱風，飛上了屋頂。
「等等、別去——」結依似乎有話想說，但已經離去的狄絲早已無法聽見。
於是，結依只能拄著長杖，在婦人身旁緩緩蹲下。
在仔細檢視婦人那消瘦的體型與迷茫的心神後，結依說出了她自己並不想知曉答案的提問：
「您……是菲亞爾的信徒嗎？」
６
狄絲操縱氣流飛行著，不時落到屋頂上點地，並再次躍上天空。
高空中的寒風使她冷靜下來，也使她能回想起自己在門口被攔檢的原因。
只偷麵包的怪盜——那大概就是這名搶匪的身分。
狄絲不曉得為何怪盜只鎖定麵包這種廉價的糧食下手，也不曉得婦人究竟是不是對麵包有所隱瞞。但她知道，如果讓這種慣犯逃了，城裡一定會有更多人受害。
「好……追上了！」
或許是因為移動方式的不同，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狄絲就已經看到了那個逃跑中的身影。
對方在空中時遠時近的飛行著，看起來不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難道他也是風使嗎？狄絲疑惑著，隨後便否定了這個猜測。
「不對……他的速度太奇怪了。」
御風飛行的人不該有這種忽快忽慢的加速度。狄絲仔細凝望，發現對方似乎是不斷從手中甩出什麼東西勾住遠方，並將自己的身體牽引而去。
「繩索……不對，是鋼線？」
狄絲從繩索的反光看出了它的真面目。只可惜那些鋼線並沒有束縛住任何人，狄絲自然也無法使用「解縛」將它切斷。
即使如此，狄絲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命中一個在空中移動的目標。
「該死的強盜，給我站住！」在一次點地跳躍之後，狄絲舉起軍刀，順著下墜的力道劈出風刃。
強風吹拂而去，很快便命中了怪盜的身影，將他擊落。
「什麼人！」怪盜在空中翻轉身體，有點狼狽地降落至地面。
月色昏暗，僅憑安裝在房屋外牆的小魔晶石燈並無法照亮街道。這並不是個適合開戰的地點，但如果真的要打，對善於遊走在黑暗中的怪盜來說算是占了上風。
他雙手一甩，用滿滿的鋼絲封鎖了空間。要是狄絲敢朝他靠近，除了會先被他知道位置之外，還會被銳利的鋼繩割傷。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狄絲斬斷鋼線的速度比他預料的更快。
「束手就擒吧！」狄絲舞動軍刀，切斷所有擋路的繩索，並砍中怪盜的大腿——只可惜入刀不深。
眼見情勢不妙，怪盜也不再隱瞞實力。他雙手纏上了紫色的光芒，身周的絲線也飄浮起來。
「『操偶術』！」
纏上紫光的絲線朝狄絲飛射而來，將她的手腳捆起，懸吊在半空中。「這樣就結束了！」
他拉扯絲線，狄絲持刀的右手也被牽引，朝她自己揮舞而來。
「『解縛』！」然而，既然絲線有了束縛的對象，就不再是狄絲的對手。無數綠光從狄絲體內放出，割斷了繩索。
「什麼——」怪盜沒想到自己的招數會被破解，右手迅速朝天空扔出絲線，打算逃跑，絲線卻先被狄絲揮刀斬斷。「還想逃？」
「你……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妨礙我？」他問。「你不知道我在幫助居民嗎？」
「幫助居民？什麼意思？」狄絲皺眉，決定先從背包中找出麻繩，將怪盜的手腳綁起。
「這座城市已經禁止販售麵包了。現在只有邪神菲亞爾的信徒才會吃那種東西。」
「邪神是什麼意思？又為什麼要禁賣麵包？」
「果然你不是本地人……」怪盜嘆氣，「這座城市的麵包不是普通的麵包，而是受到菲亞爾的神力影響的、迷幻心神的毒藥！你沒看那婦人一副憔悴的樣子嗎？那就是長期服用這些麵包造成的後遺症啊！」
「菲亞爾的神力？」狄絲驚訝，卻也疑惑著。畢竟結依也是菲亞爾的信徒，卻完全沒有中毒的症狀。「少騙人了。我認識的祭司可沒有那種迷幻症狀。」
「沒有症狀，那不就是藥頭了？」怪盜冷笑，「不信的話你把麵包還給那婦人就知道了。到時候你就會理解我的苦心，同時認清你說的那名祭司的真面目。」
「那種事情，我會用我的雙眼親自確認。」狄絲把怪盜綁在一旁的柵欄上，「無論如何，你是逃不過吃牢飯的命運了。」
稍晚，狄絲沉著臉，回到了結依與婦人身邊。
然而等在她面前的，卻只有消沉的結依，而不見那婦人。
「那位太太呢？」狄絲問。
「我……我先送那女士回家了。你把麵包給我吧？我幫你帶過去，你先去公會治療你的傷？」
結依溫柔地說著，眼神卻飄忽不定。看起來是有所隱瞞。
「我是可以把麵包給你，但你真的想把麵包帶過去嗎？」狄絲想起了怪盜的話，皺起眉頭。「這種違禁品，應該十分值錢吧？」
「你……已經知道了嗎？」與狄絲預料的相反，結依露出了十分惆悵的表情。「記得嗎？我說過，我是個想贖罪的壞人。」
「你……你跟那些把麵包做成迷幻藥、賣給民眾的人之間，是什麼關係？」
狄絲咬著唇。如果結依真的殘害過民眾……她還敢說結依不是壞人嗎？
那麼——救出了這個壞人的自己，是不是也等同做了壞事呢？
她看向結依。而結依沉默著，嘆了氣。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結依開口，訴說起數十年前的過去。
「曾經的我，是名為『蓋娜芙．瑟貝莉安』的主教……同時也是製作出毒麵包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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