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我們出去吧。」
白菲仰起頭，只能勉強看清臉的輪廓，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我想在這裡多待一下。」
夜丹語氣平淡，再次仰望天空，任由鬢髮遮掩側臉。
「那我等你。」
白菲坐了下來，順手摸著哈士奇柔軟的毛，靜靜等待他。
哈士奇舒服瞇起眼，乾脆趴在他腿上休息。
「你還真是⋯⋯把我家精神體拐走了啊？」
夜丹本想獨處，卻無意間撞見這幕，啞然失笑。
沒想到自家精神體一點都不爭氣，竟隨意上去討摸。
「牠自己過來的。」
白菲想也不想的回應，繼續摸牠的背，指尖梳著黑白相間的毛，有股想抱上去的衝動。
哈士奇舒服得打哈欠，挪了舒服的姿勢休息。
夜丹哭笑不得，但見他們相處和睦，逐漸放下心來。
幸好白菲還是找到了他，否則還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身在圖景的時間，夜丹回想起過去的事，再次感受到自己一無是處。
從小他就各項成績不出眾，受盡冷眼，逐漸養成他叛逆的性情，乾脆自甘墮落。
本以為誰都瞧不起他，但白菲看他的眼神，卻跟其他人不一樣。
夜丹難以形容，只知道他從抱有偏見，還願意待在自己身邊。
就跟現在一樣。
對此內心其實很矛盾。
明明厭惡他強行結合的舉動，也不認為自己身為B級哨兵，值得他這麼做。
可遇到這種情況，卻還是期盼他能來救自己。
要是沒有嚮導，只能孤獨待在這裡，直到塔願意幫忙為止。
不過他比誰都清楚，塔不會浪費資源救B級哨兵。像他這種人，只有自生自滅的下場。
以前一直很小心，不輕易進入神遊，沒想到只是稍微沒注意，就陷入圖景。
果然還是太弱了。
夜丹垂下雙眼，附近再次有樹倒塌，傳來轟隆巨響。
一想到外界，就覺得能躲在這裡也不錯。煩惱就能隔絕在外，不用再去面對現實。
剛剛慘烈的場面，不管想起幾次，胸口都只有窒息感。
不只一次思考，若他不是B級哨兵，或許就能扭轉情勢。
但這分明是天真的想法，事實就是什麼都沒能做到。
白菲抬頭望著他，微微動了嘴唇，遲遲沒有說話。
身在夜丹的圖景之中，有種特別的感覺。
現下待在這裡，不只沒有任何異樣，還有種仿佛身在自家的舒適感。但剛進到這裡的時候，卻遭到百般阻撓。
精神圖景象徵內心世界，投映出最真實的樣貌。這代表夜丹對他本身，還是有點排斥。
夜丹抱有什麼想法，直到現在還是摸不透。
他強迫對方結合，厭惡自己是正常不過的事。
可看精神體這麼親近他，再回想夜丹的種種行徑，卻是充滿矛盾。
白菲恍惚想起從前的事。
夜丹是地方有名的混混，常打架鬧事。
那時候他還很小，但已是眾人眼裡的天才，學校給他不少特權，便常待在別處安安靜靜看書。
他們本不會有交集，可突然有一天，夜丹找上了他。
意氣風發的黑髮少年，就坐在樹上，問他要不要去玩。
明知這是一時興起，仍是答應下來，無意間發現跟他在一起，能得到從未有過的安靜。
那天之後，夜丹就常找上門，他也從未拒絕。
他們關係越來越好，相處就像兄弟。夜丹會帶他打架，要他去雜貨店偷東西，還常往山上去找溪流釣魚。
直到意外發生，連道別都來不及，就分隔兩地。
所有人都不理解，白菲為什麼要跟這種人混在一起。但他父母常年在外，奶奶不太管教，就不好說什麼。
他從沒問過夜丹找上自己的理由，只是自然而然待在他身邊。
夜丹不會跟別人一樣，把他當天才看待，反而帶他一同作惡，嘗試各種新鮮的事物。
有危險的時候，比別人更關心他，也會挺身保護自己。
現在想起來，這些事都已經過去十年。他們也變了很多。
夜丹沒了當初的模樣，不再是別人眼裡聽話的孩子，變得更加沉穩。
可也失去之前的傲氣了。
「白菲。」
夜丹微微瞇起眼，見他想得出神，忍不住叫他一聲。
腦袋亂成一團，想找他聊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連他自身都不清楚，到底在糾結什麼。
B級哨兵的極限就擺在那裡，無論怎麼努力⋯⋯
都不會改變現實。
可是那時候，他沒能上前幫忙白菲，救不了任何人，就無法說服自己，能心安理得待在他身邊。
「你不會嫌棄我只是B級哨兵嗎？」
夜丹不自覺握緊拳頭，語氣微微顫抖，害怕會得到肯定的答案。
明知道白菲不在乎，從未提過階級的事，可是他過意不去。
這次任務上，他沒能成為助力，還拖了後腿。或許這就是塔的用意，想逼他知難而退。
塔確實成功了。
夜丹再怎麼自信，也很清楚若是A級哨兵，穩固屏障不受干擾不是問題，也能上前幫忙嚮導。
早一點完成儀式的話⋯⋯
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不會。」
白菲愣了半晌，才給出肯定的答案。
沒想到夜丹會在意這點。既然結合是他一廂情願，就不必煩惱這些才對。
這時候才發現彼此距離似乎變得遙遠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根本不會考慮現實面的因素。
「為什麼這麼問？」
白菲沒有再想下，與其獨自糾結，不如問清楚。
「什麼這麼問⋯⋯我說啊，你能力那麼強，可以找到更強的哨兵結合吧？這樣你也不用那麼辛苦，不是嗎？」
夜丹輕輕嘆氣，還是把憋在心裡的話全說出來。
這是他不願意戳破的現實。
從以前就很不解，白菲這種人，為什麼會想跟他待在一起。
那時候會找上他，不過是心血來潮，想整整這別人眼裡的天才。
沒想到白菲不但沒抗拒，還自然而然跟他混在一起。
他們混在一起的時間越多，就逐漸成了習慣，不知不覺把他視為弟弟照顧。
他是個獨生子，也沒人想靠近他，避之唯恐不及。或許是過於寂寞，真把白菲當成重要的家人。
直到分別的那一刻，才從這場夢裡醒來。
他們本來就不是同個世界的人。
「⋯⋯那不重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白菲抬起頭，從沒考慮過這些事情，道理他都明白，但比不上在一起的感覺。
不只陪他度過無數時光，不顧一切保護他，知道奶奶不理他，還會帶他回家⋯⋯
他們就像真正的家人，夜丹總會牽著他的手，走在面前告訴他別怕。
「這是什麼理由啊⋯⋯你也可以找別人啊？」
夜丹微微皺眉，只認為這理由說服不了人。
「可是⋯⋯」
白菲認真盯著他，想也不想的接著說：「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什麼⋯⋯」
夜丹猛地瞪大眼，難以想像在他心中，居然有這麼重要的地位。
可當接受這個說法，卻莫名放下心來。
看來他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即使不清楚確切理由，但與其想那麼多，不如坦然面對。
夜丹整個人放鬆下來，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
既然已經結合，能做的就是要這嚮導好好付起責任。
「好了，我們出去吧。」
夜丹縱身躍下，輕鬆落到地面，順手抱過他，緊緊按在懷裡。
隨著陣陣暈眩，再次回到現實。
夜丹猛然睜開眼，反過來抓住白菲的手腕，翻過身改把他壓在下方。
白菲仍有些暈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呆望著上方的人。
夜丹輕笑出聲，猛然俯下身去，指尖磨蹭他的唇。
身上頻頻傳來癢痛感，連乳尖都陣陣刺痛，幾乎能想像得到，剛才這人有多瘋狂。但卻完全沒有排斥感。
既然明瞭白菲的想法，那就沒必要猶豫了。
「白菲，你喜歡我嗎？」
「沒⋯⋯不是⋯⋯」
白菲漲紅了臉，忽然拼不出完整的句子。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只能確定沒有不喜歡這個人。
至少做的時候，確實喜歡那種感覺，只是分不清是情慾還是⋯⋯
但要說喜歡的話⋯⋯
光想像就腦袋昏脹，完全不敢承認，說不出口。
「喂，你這什麼反應啊⋯⋯回答喜不喜歡很困難嗎？」
夜丹看他臉紅得不行，還頻頻閃躲目光，不免感到好笑。
在床上強勢得要命，但提到這個就害羞，莫名的可愛。
不過他心裡有了個底，就跟他之前想的一樣。
這人或許真的喜歡他，只是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我⋯⋯沒有不喜歡⋯⋯」
白菲沒有往常冷靜，變得支支吾吾，不停想轉開頭。
「沒有不喜歡是什麼鬼啊⋯⋯算了。白菲，我想問你一件事。」
夜丹有些無奈，但這反應算是不太意外，乾脆拉近距離。鼻尖幾乎相碰，還能看清他眼底的慌亂。
「什麼⋯⋯？」
白菲氣息更加急促，身體逐漸緊繃。這不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但此時卻莫名緊張。
「我們已經結合⋯⋯也得培養感情才行。這樣的話，要不要跟我談戀愛？」
夜丹怕說得太隱晦會聽不懂，乾脆直奔重點。
既然白菲對他有意思，不是單純想結合，試著談戀愛也沒有不行。
「談、談戀愛？可是我⋯⋯不會。」
白菲腦袋一片空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不會那我就會啊？不要小看⋯⋯咳，沒有結合的哨兵啊⋯⋯」
夜丹相當尷尬，承認自己母胎單身，簡直是公開處刑。
這種事他也沒經驗，但試試看總會知道怎麼做。
「那⋯⋯我應該要做什麼？」
白菲努力保持鎮靜，臉仍是紅得不行。想到要談戀愛就莫名緊張，比任何問題都難，不知道該怎麼做。
看別人談戀愛好像很輕鬆，可他卻完全沒個方向。
「喂，我怎麼會知道啊⋯⋯這種事還要別人教嗎？既然是你要跟我結合的，那就自己想辦法。」
夜丹沒好氣的望著他，忽然後悔主動提這件事。
這一看就知道沒談過戀愛，搞不好還要他手把手教，光想就很麻煩。
仔細想想，這完全是本末倒置。身為被追求者，哪有還要教對方的道理。
不過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只能順其自然了。
「我知道了，那我們現在，算是⋯⋯情侶了嗎？」
白菲說到情侶，突然感到難為情，直接撇開目光。
「啊？你說呢？不然你之前是把我們當成什麼啊？砲友？」
夜丹聽得哭笑不得。
這人什麼都做了，結果現在害羞得要命，問這種鬼問題。
不過依照他們年齡差距，對他來說確實還只是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