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海蓮又要死了,死一人、活全家,三年丁憂夠兒孫舉家避禍、躲到那座誰都尋不著的無名雪山,欣慰之餘斷臂幻痛隱隱復發;殺掉「開天斧」仇伐──拔除正派武林的肉中刺,殺卻是名不符實的殺,誠如她前半生都活在謊言裡,活著的人只是「巾幗無雙」的衣架、真正的聶海蓮早就死了。
完好無損不能服眾,只有斷臂重傷和仇伐的屍體能服眾──無論盛世亦或亂世、「服眾」二字都代表著巨大損失。
空印案後戶部人人自危,錦衣衛蒐證向來只有認罪和屈打成招,郭侍郎一案後風聲鶴唳,子承父業是火中取栗的差事,壽宴上捭闔縱橫僅是爭取時間的緩兵之策,只有藉著丁憂讓家族全身而退、最讓聶海蓮放心不下的小孫女才有一線生機。
「畢生苦難十有九,一分快活使人愁。」
老樵的絕命詩是唯一的破綻,聶海蓮鐵下心來飛身直刺,面對實力遠超自己的高手只有把握對方心神混沌的瞬間,儘管聶海蓮在最佳時機將劍刺入老樵心窩,她還是被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吹飛,不屬於大自然的狂風劈開暴風雪與黑夜,遠方晨曦在劇痛傳來前美得讓人忘去三千煩惱。
劍還在老樵胸膛、聶海蓮的右臂還在劍柄、人已經倒在血染的天池中。
再次醒來還是木屋,老樵依舊背對炕火,乾涸的血跡與「殺空地獄」證明不是夢一場;過往雲煙散去,聶海蓮不會再涕泗橫流,睡前慣例遙拜佛堂,「殺空地獄」靜靜躺在歲月之間。
熄燈、就寢、闔眼、龜息。
地獄再無一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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