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隨想 ◎蘇家立 青年副刊 2023/02/01
能與永恆結伴同行的，除了鏡中的永久，便是靜伏陽台欄杆輕輕一揩即消褪的瞬間。翻掌之前，還有些許寒風的咆哮，它朝著粗糙的手心傾卸經歷漫長冬季所背負的一連串惆悵，無論是未竟的理想、盤根錯節的俗世憂思或頓失輕重的人情世故，在翻掌之後，重新譜上了活潑的旋律。一年與一日的差異，不過就是喧囂與寧靜間隨心取個平衡，多一分略顯浮躁，少一毫則索然乏味。面對愈來愈少的生命，遠眺窗外一片濛霧的同時，我凝視著慢慢伸展五指的手掌。
人是一種奇妙的生物，會緬懷早已散逸的日子，拚命細吮那如沙漏般滴淌的晶瑩美好。隨著歲月流逝，迎接新年到來，蒼茫的時光就像抽象的告白，極難捉摸，卻能在肉身駐紮近似永恆的感動。回溯往昔能給人勇氣，但也可能令人耽溺，沉醉於曇花一現的海市蜃樓，讓眼前的剎那蒙塵，如果讓「新年」失去了鼓舞明日的可能，豈不可惜？
靜心遙想，過去的一年宛如遍地花絮，在掌心搭築起透明的瓊宇，握起拳頭，耳際有無數日子正在低語；一年始於冬盡，不正是收起哆嗦的怯姿，勇於攫取早春的最佳時機！每一個新春都會在來年近逼時染上舊習，而如何去舊迎新，使之與嶄新融為一體，取決於你我謹慎的回首與反思。日子在鏡中默默指責自己的疏漏，我小心翼翼擦拭它的表面，隔戶人家的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日子一天一天不停流逝，有時在髮梢結露，有時在臉頰磨蹭，是永恆亦是須臾。
仰望夜空，縱使雙眼輕閉，亦能察覺繁星的清醒燦亮，猶如一張張早已撕去並悄然疊砌的日子，與天長地久相較雖渺茫不足一哂，卻能化身一縷縷光影，滲入渾身孔隙，傳達人生無常不妨淡然處之的訊息。睜開雙瞳，充斥大街小巷的喧嘩僅是滾滾紅塵的畫框，逝去的時光儘管難以復返，仍在日常的畫布裡殘留值得追憶、淡雅卻深刻的色彩。今年才剛要憑藉一股難遏的豪情，慷慨地大筆一揮，連同寒月銀淨的呢喃、遠方熟悉的回音，一併跨出響亮且堅毅的步伐。新春好似萬能的魔術師，緩緩伸長著無形的根柢，扎實地接受萬物擁抱。
#新年隨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