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接近兩點，早已吃完午飯的我和伊雷斯，正坐在公會大廳內的桌椅上，等待奈特的到來。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可是沒說好到底是幾點。不過，期待之下的我還是先把茶泡好了。
「奈特......他不會迷路吧。」
心裡像被細小的鋸齒刮著一般，一點也不平靜。
「不會啦，他之前有來過。」
「是嗎？」
「對啊，他來問我有關委託人的資訊。我記得他來的時候好像是四點多。」
「嗯？委託人的資訊是可以說的嗎？」
伊雷斯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說：「這個......畢竟人家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好拒絕。」
伊雷斯一直有耳根子軟的毛病，但這次換作是我的話，或許也會說吧。
「話說，亞瑠音，你真的要請奈特先生教你魔法啊？」
「嗯。因為我認為只靠自己研究術典，這樣的方式侷限實在太大了。不過問題是，他也許不會接受我的請求。」
其實還不只是這樣。
如果要提升自己的魔法實力，留在亞璐藍找不到什麼機會，先前心裡的想法僅僅是止步於此。
自從在病房外聽到那些話，意識到不能只考慮自己的事，如果奈特答應教我魔法，至少可以待在這裡，陪著大家，哪怕是多一點時間也好。
此時，門口的刺耳聲響打斷了正在走神的自己，那是門栓的聲音，緊接著風鈴也低吟著。
迎面走來的是披著漆黑斗篷的奈特，輕輕地把門闔上，戴著露指手套的手裡拿著一個褐色的信封。腳下的靴子踩在公會的木質地板上，卻沒有一點聲音。
「剛才的信差送來的。」奈特拉了張椅子坐在我們的正對面，並把信封遞給伊雷斯。
「啊，不好意思，還讓你幫忙收信。」
「沒什麼。」
伊雷斯看了一眼信封，說道：「哦，這是委託人寄來的報酬。」
看來委託的事終於有個結果了。
「那個、奈特，先喝杯茶吧。」
穩穩地握住茶壺的握柄，先是用另一隻手測試了一下溫度，確認可以後，小心翼翼地向奈特面前的瓷杯倒去。呼嚕呼嚕的聲音由滿溢著香氣的茶與亮白的杯緣共奏，蒸騰的熱氣溫暖了有些緊張的心。
「謝謝。」奈特說道，隨後啜飲了一口。
呼，鬆了一口氣。之前心血來潮跟小薇學的泡茶，以及特地從家裡帶來的白瓷午茶杯和茶壺派上用場了。
「這紅茶還不錯。」
「真的嗎！」
「那麼，我切入正題了。」
喉嚨不受控制地吞了口水。
「亞璐藍禁止一般民眾學習及使用魔法，又由王家的名義開設魔法學園，理由只有一個──篩選並壟斷魔法人才，為己所用。」奈特侃侃而談。
「希爾汎王國的魔法師大致分為兩種：通過中央魔法局考核認證的『魔導士』以及王立魔法學園的正規學徒的正統派；不被承認、不受列管，成分混雜的異端派，或稱自由派的『術師』。這些你了解吧？」
「我知道。」不假思索地說。
「既然你曾打算進入魔法學園，走的就會是正統派路線。你的目標，難道是成為魔導士？」
「沒錯，魔導士是我的志向。」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些什麼。「魔導士的考核，除了實力，就是追溯背景。有可能危害到政府或王室的人，都不會予以錄取。」
「你是想說，要是向自由派的術師學習魔法，對於成為魔導士可能反而是阻礙，對吧？」
「你理解得挺快的。我不是什麼正道英俠，救了你們也並非我的本意。由我來指導你魔法，恐怕是適得其反。」
「嗯。」有氣無力地回答。
這個我也想過，但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至少魔導士的考核與魔法學園的入學與否是兩回事，魔導士裡也不乏非學園出身的人。」
「話是沒錯，但是你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修練魔法有成，卻無法當上魔導士，你能夠接受嗎？」
總覺得心裡一下子沉重了起來，是不是一直以來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呢？
就算埋頭努力，也不一定可以離目標更近。用錯地方的努力，說不定正如奈特所說，是適得其反。
「我不會放棄以魔導士為目標的想法。」
「亞瑠音......」在我身邊的伊雷斯說。
把椅子往後挪，手扶著桌面站起身，身子也立得端正，全心全意地注視著眼前的奈特。
「我會持續鑽研魔法，達到更高的境界，然後去挑戰魔導士的位子。即使最後的結果不盡人意，我也不會放棄魔法這條路。」
因為什麼都不做而後悔的未來，我不想要！
「所以，請你接受我的不情之請吧，拜託你了！」
屈下身子的我，緊閉著雙眼，嘴唇也不爭氣地抿起，又一次做出了鞠躬。
答應我吧、答應我吧......
「不行。」
那一瞬間，好像凍結一般。呼吸停止了，腦袋裡亂如麻的思緒化作萬千粒細沙散去。此時的我，就算是彗星降落砸爛了亞璐藍，也會無動於衷吧。
仔細想想，不情之請這種東西，原本就是「不合情理的請求」。我們和奈特才認識沒有幾天，還是以很唐突的方式相遇的，這樣的請求，根本就很突兀。
是不是太急躁了呢？反正還要留在亞璐藍，不見得非得請教奈特不可，自己慢慢來也不是不行。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不想輸給大鬍子那種傢伙。另外，如果能再次見到艾莉卡，我還想展示更厲害的魔法給她看。
「我知道了......」我拉回椅子，默默地坐下。
「奈特先生，這件事情沒得商量嗎？」伊雷斯道。
「最初我的魔法是戰鬥中偶然使出的，後來自行修練時使用的經典也很偏門，我不認為可以當作參考，特別是對想成為魔導士的半，呃，亞瑠音來說。」
「原來如此。」
「不過，我提出一個方法，你們參考看看。」
「什麼方法？」「什麼方法！」我與伊雷斯異口同聲地說。
「我帶你離開這裡，去找這片大陸上的其他術師。」
想法又繞回原點了。可是跟著奈特旅行的話，比起自己一個人，好像要安全得多。
可是伊雷斯，還有公會裡的大家，會怎麼想呢？目光移向伊雷斯，我想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好像可以哦！」伊雷斯眼睛張大，驚訝似地道。
「比起我，會有其他更穩妥的導師人選，我只需要負責保護你就行了。在那之前的魔法方面，不過度插手，而是只回答一些問題，應該也是可以的。」
奈特好像想得挺周到的，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計劃都顯得很天真。
「伊雷斯，這樣好嗎？」
「這是個機會啊！好不容易你苦學多日，現在終於迎來了曙光不是嗎？」伊雷斯喜出望外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如果你還需要時間考慮，也沒關係。」奈特說，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紅茶。
「......我會去的！」
伊雷斯說得對，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憑我自己的能力實在很有限，既然奈特願意幫我，就應該試一試。
「既然這樣，奈特先生，請你也帶我一起去吧！」伊雷斯雙手合十於下巴前說。
我沒有聽錯吧？
「伊雷斯，你是認真的嗎？這一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你的理由是什麼？」奈特雙眼注視著伊雷斯問道。
「我想變強。想不須借助他人的力量，靠自己保護同伴。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他們受傷！」伊雷斯緊握著雙拳。「我想從你身上學會更多戰鬥的方法。」
他的話語中傳達著堅定，或許在他心中也經歷了一些沉澱。
「無妨，你想跟就來吧。」奈特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萬分感謝！」
「對了，這個給你，亞瑠音。」奈特遞給我一個黑色，表側刻著金色符文的手環。
「這個是？」
「傳念環。」奈特亮出他的左手，戴著一模一樣的手環，「手環的符文相同的話，只要想著要傳達的事並對手環注入靈力，就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讓對方接收到。」
「好方便的東西啊。」我驚嘆道。
「有事用這個通知我，今天我就先告辭了。」
之後我與伊雷斯在門口揮手，目送奈特的背影遠去。
這趟旅行會去到哪裡呢？故事裡提到的那些地方真的存在嗎？仔細一想，十五歲的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依然少的可憐。
不做出行動是不會明白的。揮別忐忑吧！等待著我的將會是嶄新的視野。我如此相信著。
封面圖使用Picrew製作
作者：旧都なぎ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