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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語】荼蘼(阿喻x原創女主)(其之六)

紫緋 | 2021-10-28 22:38:18 | 巴幣 0 | 人氣 96


※南宋末年背景,我流歷史有
※乙女向,阿喻x原創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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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蘼【其之六】
  
  
  深夜別後,王雁將那紙預告函枕在一旁,一夜無夢。待她再醒時天已大亮,窗外隱約傳來城中早市的吆喝聲--這於她可算是晚起了。揉著惺忪睡眼起身,她愣怔注視枕邊紙良久,才恍然發覺室中桃花馨香早已不在,取而代之是初見阿喻時不知名的淡香,只是相比當時又稀微許多、清淺宜人,倒像是意在使淺眠之人得以安睡似的--
  
  「小姑娘可睡得真熟,教我等了好些時辰了~」
  
  「阿、阿喻!?」如往昔般微揚的嗓音、魚與浪花為繡樣的黑色衣衫,熟悉的人此刻隱於門簾後令王雁很是詫異,況且寢後衣衫未整,更讓她話語中帶上了明顯的動搖。
  
  「朝食很快就能備齊了。」許是聽出了她的慌,阿喻並不走近,只微微掀起門簾,隱約現出簾下愉快的笑意,「一會兒小姑娘打理完了,直接下樓便好。」
  
  「唔、嗯。」
  
  是因為自己忙不迭地應聲,也或許因今日是他倆遊春之日,他背過身的一瞬,王雁瞧見了那笑靨裡,竟有了溫柔的意味。
  
  「……是我多想了吧。」
  
  王雁一面念叨,一面從櫃裡取出一襲淺青襦裙穿上,而後才對鏡梳理起如瀑青絲。只是往日梳低髻慣了,這回梳起高髻並不稱手,欲插上簪子時總又有一綹髮絲垂落,屢次的失敗讓她的細眉間漸漸皺起了川字,滿心滿眼都是對自己手拙的懊惱。
  
  「小姑娘果然只在作畫時手巧呢。」
  
  桃花簪在調笑聲中被接過,接著便是髮絲被挽起、掠過後頸的搔癢;王雁不自覺正襟危坐,恰好將兩人的身影落入眼底--銅鏡中,端坐著的姑娘滿面嫣紅,而身後挽髮的青年低垂著眉眼,斂去了往日鋒芒的碧眼誘人陷溺其中。此刻的一室曖昧,讓她雙頰越發的燙,說話都不利索起來。
  
  「阿喻你反而是……只在作畫時手拙呢。」
  
  依然是句巧言,可從那腮頰浮上紅雲的小姑娘口中道出,哪裡還有針鋒相對的意思。他不禁失笑,「我能給小姑娘簪髮,到了那村子、妳能指點我繪春景,如此相互補拙,有何不可?」
  
  「我指點你的還少嗎?」
  
  「那往後--」話語中刻意拖沓少許,阿喻的手離了簪子,鏡中髻成,他的面上又復歸於那副不可捉摸的玩味神情,「也如此便是了。」
  
  「貧嘴!」她豁地起身就走,幾步行到樓梯間,才又略微偏頭道:「阿喻也快些,菜涼了,我可就不能好好品嘗你的手藝了。」
  
  「知道了,知道了~」
  
  歡愉的眉眼,流露春意的衣飾,言談間不時提及的遊春之行,彷彿只欠了盛世花開,便是當年三月初三、上巳佳節的一番芳辰美景。
  
  然而那都是前朝舊夢罷了。曾幾何時上巳遊春已完全併入細雨紛紛的清明,祭祀與春嬉合於一時,而他的家人早在火場裡逝去,皆化為齌粉,無人可祭祀、無人共春嬉;在將上巳遺落於記憶深處數百年後,他--三鮮脫骨魚,終是再次動了念,想與他人一同看看那漫天飛花。
  
  「……阿喻、阿喻?」
  
  王雁的連聲呼喚將阿喻從盛唐之夢喚回了今世。他收起遙想,問道:「是打算評價我的手藝了?」
  
  「是想問問你選在三月初三踏春的理由。」果然在走神。輕輕放下了筷子,她一抬眸,正色道:「不只是因為我讓孩子休息一日,以及想避過清明祭祀的遊人而已,對嗎?」
  
  「啊啊,都是在淮揚的事了。」
  
  不偏不移、一語中的;她總是敏銳得過分。自知矇混不過去,他索性逕自解釋起來,「那時我在一家酒樓幫手,大夥得了閒,總在三月三這日遊春的……不過自我離開淮揚,便不曾有過了。」
  
  「要不以後,我們也去淮揚。」
  
  「……喔?」他的目光沉了沉,似有探尋、又似有喜色,只等她細細道來。
  
  「雖然要再等上個十來年吧。不過那些孩子總有天會離開,去往光明的世界。」她望了望身後的櫃子--上頭半是要掙錢的,半是稚氣未脫的孩童之作;然後她回首,目光盈滿對未來的期盼,「到那時,每逢三月初三,我們就去淮揚。」
  
  王雁所言,意味著十年之漫長;而於他而言,十年不過彈指須臾。可蒙古怎地會再給大宋這些時間?他曾看過一個盛世傾頹敗亡的景況,官家昏聵、外敵虎視眈眈,大宋國運已到了頭,一旦蒙軍揮師南下,即使宋人負嵎頑抗,終究也逃不過覆滅的命運。
  
  她不是無知的人,也並非僅僅言語上的安慰。曾經他也有這樣的眼神--即使深明時勢,還盡往艱險的路走,只為心底盼望的……晃得教人睜不開眼,光明平穩的世界。
  
  「屆時啊,小姑娘可就成大姑娘了。」
  
  而他還會是如今的少年模樣。心底有些譜,總有天自己必將面對的,當年大唐初遇時白琊所言,長生之人不得不承受的失望。
  
  「那也要好久以後呢。阿喻你還是先說說,這麼早便來了,是要等到未時,還是現在就出城好?」
  
  「未時再出城吧。咱們乘個東西去,很快就到了。」
  
  見王雁聞言垂眸,認認真真地思慮起來,阿喻不自覺又是一笑。
  
  「那可是比說書先生講的御劍疾行、乘鵬鳥飛翔,都還新奇的東西吶~」
  
  
  *
  
  
  「該說不愧為『千面之影』嗎……」
  
  下了滑翔傘,王雁依然一臉驚嘆的駐足於前,滿目都是不加掩飾的好奇。遠超年歲的敏銳成熟褪去了,此刻的她,的而且確是個年方十五的小姑娘。
  
  「喂,再不走的話,天色一暗就賞不得桃花咯~」
  
  聽聞此言,王雁只得別開視線,往已然走遠的阿喻那兒碎步奔去。剎那間惠風拂過,在落花如絮的桃林中,她彷彿也在那雙碧潭眼底,看盡了桃花。
  
  此非春城,只為村里。無繁華宮闕與如織遊人,唯有沿途稀疏村人在春色裡忙活;店家但凡有糕點果品的,倆人都各自揀一樣買下,原先只盛放繪具的竹籃越發沉重,那隻時常執筆而留下指繭的手也悄然握住提繩、似無心似有意地與兩手相觸失之毫釐,分去一半的重荷。走走停停如是幾回之後,大片的陰影落下,王雁仰望過去,滿開的嫣紅桃花在眼前盛綻--想來便是阿喻行間所說,村裡開得最好的桃花了。
  
  「小姑娘先捧著這籃子吧,我抱著妳上去。」
  
  花間賞花,倒別有一番韻味。她雖依言捧好了竹籃,仍是不忘出聲調侃:「喜愛高處這點,你還真是同那狸奴一般模樣。」
  
  「唉,狸奴的本事可比我差遠了~」似是為證明所言非虛,阿喻登時將王雁打橫抱起,衝她笑得燦然如陽,「抓緊了啊,小姑娘。」
  
  他足尖輕點,霎時騰越飛花而上,下一刻已穩穩落在枝幹交匯、即使得他兩人坐著也有餘之處。將王雁放下後,她隨即迫不及待地翻找出繪具,眉眼間盡是興致高昂,煞有把這春風十里的景色都繪下的氣勢。
  
  「說好了啊,你也要與我一道--啊……」
  
  王雁剛遞出筆,便有隻松鼠跳上了她肩膀。也不知牠什麼時候偷了幾顆果子,吃歸吃,茸茸的棕毛還不時蹭過王雁的側臉;小傢伙鼓著腮幫子的模樣與細微的癢意,逗得她忍俊不禁地瞇眼燦笑起來。
  
  「想不到是因為這小傢伙……算了,也不壞。」
  
  這話說得似喃喃自語,她又正逗弄著肩上的松鼠,自然是一個字也沒聽明白,「方才你有說什麼嗎?我沒聽清……」
  
  「--我說,頭一回見小姑娘這樣笑,不枉我帶妳出城一趟了。」
  
  王雁一愣,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因詫異而微微睜大的眼正迎上阿喻的目光。如早晨那般的灼燙溫度再次襲上臉龐,她慌忙垂眸,卻瞧見他手中的麻紙竟已有了些許墨跡。雖然潦草,也讓她勉強看出了--那是位女性側臉的輪廓。
  
  「阿喻,你這是……在畫我?」
  
  「是啊。」見王雁紅著張臉欲言又止,他抬起手,輕輕拈去她髮上的一片落花,「小姑娘眼前的春景是桃花,我眼前之景是妳,那麼我畫妳有何不可?」
  
  「……算我說不過你。」
  
  多狡猾的人哪。抬眼是好整以暇等著她的灼灼目光、垂眸是紙上自己的側顏,想遠離他視線,又因坐於樹上而進退不得。這樣的人哪裡是狸奴,他是狐狸,還總這般將那份狡猾潑灑得肆意張揚--
  
  「你盜走我的扇子好久了。」
  
  她直面漫天春色,不再看他,輕輕吐露飄忽話語,散入和暖的惠風之中。
  
  「……那張畫,我肯定要收著了。」
  
  這句輕語如揭開回憶的鎖匙,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那大唐,桃花樹下鬧騰得厲害,是酒樓的大夥在春日裡開懷遊嬉;然而一眨眼,剩下的,只有王雁安靜作畫的專注容顏。可阿喻卻是再次執起筆,緩緩露出了笑意--
  
  曾經,他也是如王雁這般的年少心性、也有如斯盼望,盼此刻春好,來年亦如是。
  
  
  *
  
  
  「唉呀,咱們這兒荒村野店的,前腳才有位青年攜著個姑娘離開、接著客官便來了,也不曉得是什麼好日子。」
  
  那來客拿起酒碗的手頓住,下一刻便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方才開口,「興許是來遊春的。」
  
  「客官說笑了,這會兒離清明還遠著吶!」
  
  是啊。怕是自己又醉了,忘記大宋已偏安多年,早已不是大唐盛世、早已不過那上巳節了。黑髮的青年重新將酒碗滿上,又是一飲而盡,「我瞧這村子桃花開得正好,便是來此遊賞,又何須在日子上計較?」
  
  「誒,客官說得在理,這--相悅之人嘛、怎樣都是極好的。」那店掌櫃說罷,似是又想起了些什麼,便道:「說來啊,那青年身邊的姑娘倒無甚特別的,他自己卻是生的白髮碧眼,很是不一般!客官等會兒若去遊賞,遇著這樣的人,定就是那青年了。」
  
  「白髮碧眼」四字一出,青年鎏金色的眸子倏忽閃逝一抹愕然,末了,竟是朗聲大笑起來:
  
  「只得二人的桃花源,我若去攪了局,不顯得我太不識趣了嗎?」
  
  他於大笑聲中舉起酒碗,只見一瓣桃花飄落於其中,隨波紋浮旋,暈開一片綺麗的嫣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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