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橘說自己不厲害,但是第二係並非只有她一人。憑組織的力量,事前充足的準備,以及長久的經驗,自然順利拖着倉科明日奈深入宅內。為彌補超能力的缺點,她故意挑無人把風的地方,以及監視鏡頭的死角,迂迴曲折地逐步深入。倘有人經過,狹路相逢,就貼牆倚立,屏息靜待來者走過。
原以為是累贅的女孩,起初擔心會發生意外,所以左手一直按着腰間的手槍。豈料對方實際行動時表現驚人,無需出言指點也懂得放輕腳步避免足音,以及緩慢呼吸避免鼻息過重。二人不求快,只求慎重下,花費接近廿分鐘,才來到目的地。途中匆匆一督,見肖恩的身姿佇立在屋頂。橘的隱身術對她沒有效果,遠遠就看見她們,還揮手打招呼。
(哎呀,人家不見一會,明日奈就找到新的同伴呢。那位少女到底是誰?)
(橘。)
(嗯嗯……那麼,手牽手的走到這兒,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唷?)
肖恩自屋頂飄下,降落於走廊上。橘看不見肖恩,直接穿體而過,走到一扇紙門前。根據第二係的情報,隔着眼前這道紙門,就是羽仁綾的房間。房內亮燈,似乎有人在內。房中人是不是羽仁綾,尚有疑問;然而倉科明日奈卻很清楚,肖恩既然在此,羽仁綾亦應在附近。
(當然是帶肖恩回去。)
(哼哼哼,人家暫時沒有那個意欲啊。)
(優秀的故事,應該要在應該要斷在適當的地方,才是好的結局。我保證今夜有最高潮水演出,必定心滿意足願意離開。)
(確實如此呢,人家也注意到附近的空氣有點不對勁。當然這處的人亦一樣,像野生的動物般嗅出危險。)
一切都像暴風雨前那樣寧靜,只有少數人才察覺出危險的徵兆。若然這處的人一無所知,那麼警方也不會如此頭痛,第二係的人亦無需慎重計劃行動。
橘見到身邊女童毫無反應的佇立着,輕輕推一推肩膀。倉科明日奈正在與肖恩對談,揚手示意她暫別干擾她。橘有點不悅,但此刻二人同處敵陣中,也不便鬧起來,只好陪她一起原地呆立。
(即使如此,明日奈還敢闖進來,不怕殞命於此?)
(肖恩在擔心我嗎?)
(怎麼會呢?明日奈早點死去更好,人家可以去找新的眷屬。)
毫無違心之言,坦率得令人不舒服。倉科明日奈只是置之一笑,右手遞向肖恩面前。
(肖恩不是想看拙作嗎?啥都沒有讀過就叫我退場,真的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明日奈不是拒絕寫作嗎?)
(From women’s eyes this doctrine I derive: They sparkle still the right Promethean fire.)
突如其來,心中吟誦一句英文。佻皮輕忽的神態倏地收起,肖恩罕有地流露出凝重的表情。倉科明日奈一副「果然如此」的笑着,指指自己的右眼珠。那怕在黑暗中,依然綻放出瑰麗的紅寶石般的璃光。
(那是肖恩之前吟誦的句子前一句,同樣出自莎翁之手。)
並無得意,亦無自滿,倉科明日奈的內心非常平和,撫按胸口,客觀地陳述事實。
(肖恩做那麼多事,無非就是想讀我的作品。好啊,沒問題,只要願意回來,不再欺騙我,我定必會實現妳的願望。)
(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人家畢竟是肖恩眷屬唷,放任魔女太自由放恣,闖下大禍,一點兒也不好。)
這次如不是有藤原雅在背後使些手段,自己隨時受連帶責任問罪了。
無論自願與否,客觀而言,肖恩與倉科明日奈的命運已經連繫在一起。那怕肖恩依然故我,但倉科明日奈的責任心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更重要的是,妳是我第一位讀者,最初的粉絲。若然拒之千里,我這位作者未免太不近人情。)
不是寫小說的人,而是作者。
肖恩突然大笑起來,她貼近倉科明日奈。
(只要能夠讓我享受到最愉快又刺激的體驗,人家也不是能回心轉意呢。)
(那麼就請肖恩好好欣賞,這宗事件最後結局吧。)
第一步是先將肖恩拉回來,好像已經談妥了。第二步就是要質問羽仁綾,搞清楚某些事。
(想問肖恩一點事。)
(事後要收費用唷。)
生怕倉科明日奈會食言,肖恩再三強調道。
(先記在帳上,保證令肖恩滿意。)
(好的,一言為定。)
(當天在家庭餐廳內,妳是不是看見發動超能力的羽仁老師?)
(沒錯,她人就潛伏在座椅的陰影下面,趁無人注意時探頭偷看。)
(果然如此……正因為是發動能力,所以妳才會即時判斷出她就是犯人。)
「自由進出牆壁」的超能力說不上是普遍,更何妨這小小的社區,不可能同時有兩位同樣超能力的人。肖恩當下判斷對方就是犯人,也是有其道理。
倉科明日奈拍拍橘的手臂,示意自己可以開始行動。橘輕輕放手,望着她從容拉開紙門,直接與房中人對峙。
「她在搞甚麼啊?」
莫明其妙的突然在敵人眼前現身,究竟有何想法呢?橘一方面搞不懂,一方面又擔心,於是也靠到牆上竊聽。
「晚安,羽仁老師。」
羽仁綾此時正好在案上習字,發現倉科明日奈突然現身,滿臉驚訝之色。即時擲下毛筆,抽出背後架上的日本刀,正指向眼前三歲女孩。
「嗚呀,一上來就拔刀相看,似乎老師已經知道明日奈來者不善嗎?」
羽仁綾眼神複雜,思前想後,終於開口:「倉科同學想對我下手嗎?」
「哎呀,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打得嬴成年人呢?」
「倉科同學才不是普通的三歲孩子吧?」
倉科明日奈點點頭:「有回事叫『不打自招』,羽仁老師應該很喜歡躲在牆壁內偷聽別人的話吧?」
羽仁綾不予回答,似有默認之意。
雖然倉科明日奈沒有超能力,不過這點也不難猜測。假如躲在牆內時無法看見或聽見外面的狀況,又如何能判斷出來的時機及安全呢?反之而言,只要人躲在牆內,偷窺偷聽並不是難事,倉科明日奈平時就習慣派肖恩出外做這些事。
也就是說,平時她與土田晃司在男洗手間內的談話,羽仁綾都有辦法偷聽到。
聰明反被聰明誤,倉科明日奈主動向土田晃司提議寫心意卡來鑑別筆跡,是一計二用之法。一者真的是靠辨認筆跡來找犯人;二者也在瞎猜犯人偷聽到,會想辦法迴避危機。結果就是後1,羽仁綾真的信以為真,特地不手寫,反而印證自己的假設無誤。得知對方會躲在牆內偷窺,那麼其他事也很好猜了。當天四人在家庭餐廳討論,對方亦必然在附近,然後使用超能力時讓肖恩撞破,也就實錘其犯人的事實。
至於犯案的理由嘛,恐怕就是妒忌土田晃司只喜歡山本紗耶吧。
為何只是擲石頭及寫恐嚇字條,因為這樣子警方就不會立案調查,讓自己及家人進入警方調查圈內,沾上麻煩。
為何會用扁石和箋紙,因為家中隨手一抓就有了,不假外求。
為何星期一晚上會突然當場襲擊,也許是看見土田晃司與山本紗耶走在一起,一時怒火燒心吧。
當然以上全是倉科明日奈的推測,至於事實是否如此,不需要亦無時間求證。那是第二係的工作,不是她的事。
自己之所以在帶回肖恩時順道踏足犯人面前,單純出於個人私怨,想求解一道問題:「為何要踢山本老師妹妹的小腹!」
「咦?」
「咦妳個頭!老師應該都知道山本姐姐她可是有身孕啊!同樣是女人,應該知道那是多麼嚴重的事!怎麼能狠心踢下去!」
在這宗事件中,最無辜的就是山本紗季腹中的胎兒。即使得知母子同樣渡過危險期,但羽仁綾狠心踢腳,亦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都不想的!當時那女人抓太緊,甩不開,我情急下才……事後我也很後悔!很擔心!」
「根本沒有那回事,我可是看得清楚。你想甩開山本姐姐,能攻擊的地方很多,但當時二話不說就是踢她的小腹。這樣子不是無心,而是有心。」
通過肖恩的視線,倉科明日奈目睹昨夜的慘劇。正因為太過殘酷,所以一直難以忘懷。不狠狠向犯人發洩,自己就睡不安寧。
「妳這頭妖怪……一直都在旁邊看好戲嗎?」
「放心,接下來會一直在看,看着羽仁老師伏法認罪。」
倉科明日奈話已談完,按下鈕扣,示意高月係長可以行動。
她只是普通人,沒有執法權。再多的話,就留待法庭去判斷。
「別想走!」
羽仁綾本能下喝叫,人卻直接沉沒到地面的榻榻米內。
「嗤!發動權能!」
倉科明日奈早就知道直接站在犯人面前開嘲諷是多麼危險的事,自然有備而來。
過去她總是吐糟推理小說不合理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偵探話太多,還要在犯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推理,根本不合常理。換她是犯人,第一件事是先殺死偵探,怎會乖乖聽對方說幹話。
沒想到自己也會做類似的事,更陷入危機中,果然話不能說太滿,回力鏢會反彈回自己身上。
(肖恩!我們要逃出去啦!)
(好刺激啊!讓我看看明日奈如何逃出異能者的追殺吧。)
(不,羽仁老師應該不是想殺死我,而是不讓我離開……算了,先逃出去再說。)
倉科明日奈轉身拉開紙門,地面刺出刀尖,貫穿自己的右腳。倉科明日奈整個人突然往左跳起,榻榻米中突然有刀尖刺中,堪堪避開。她左手一拉,紙門打開,第一時間撲出去。一隻左臂從地面伸出,抓住她的右足踝,強行倒拖回去。順勢兩條腿前屈,像皮球般前滾。一條左臂自地面撲出,可惜抓了個空。
「橘!快接着我!要撤啦!」
倉科明日奈看不見橘的人影,但判斷應該在附近。果然身體撞入某人懷內,橘及時抱住自己。不愧是專業人士,不用多言,第一時間抱起小女孩從緣側往外逃。耳邊聽到各處響起槍聲,以及人聲嘶叫,倉科明日奈問:「情況如何?高月係長是不是已經開始進攻?」
「對,將妳送出宅外後,我也會加入。」
「噗」的一聲一柄日本刀從旁邊的日式紙門刺出,明晃晃的捅穿橘的頭顱,濺出大片血花。橘突然步速轉緩,霎時「噗」的一聲一柄日本刀從旁邊的日式紙門刺出,明晃晃的刀刃在眼前閃過。
「快退後!」
倉科明日奈大叫,言未畢,橘第一時間縱身後跳。日本刀由刺變橫砍,劃出長長的直線。橘退後大約三四步時,柱子暗處內羽仁綾跳出,砍向橘的背後。橘早有準備,拔出腰間小刀,擋住這一招。二人倏地分開,與此同時前面撲出一名高大的男性,前後包圍倉科明日奈及橘。
對方高大得有點畸形,長得比緣側更高,要彎着腰站立。手中那柄日本刀更是長得誇張,擱在右肩上,長逾三尺的橫立在狹窄的緣側內,顯得無比不協調。
「喂喂喂,我認得妳,是公安第零課的人。」
「望月,發生了甚麼事?」
「公安第零課的人又找上門了……大小姐,這邊是甚麼一回事?」
「女的殺,小女孩留下來,勿讓她逃了。」
「喂喂喂,好麻煩啊。算了,快點搞定,我要去幫老大。」
名叫望月的男人與羽仁綾快速交換意見時,倉科明日奈與橘同樣在對話。
「兩邊都是日本刀,超沒有創意啊,就沒有其他武器嗎?」
「倉科妹妹,現在不是吐糟的時候吧!」
「就是現在才需要吐糟啊,人不冷靜就沒法尋找活路。」
倉科明日奈寫過無數小說,作品內當然有打戲,想當然全部是個人想像,紙上談兵。真的處身戰局,與高手對峙,面臨死亡威脅,倒是頭一回的事。老實說真的很緊張,心跳加速。如不是積極吐糟敵人各種不合理的地方,早就嚇得話都說不出,腦袋空白了。
「橘姐姐,我應該還有一次……不,勉強可以用兩次。」
「兩次?」
方才為逃出羽仁綾的毒手,可謂鋪張浪費,奢侈連用四次刪改,堪堪成功脫身。現在前後夾攻,怎麼看都是絕大危機。真正的倉科明日奈與肖恩仍然以第三者的角度俯瞰現場,不斷左右上下三百六十度翻看。受限於所知的情報,無法得知整座宅邸的情況。第二係的人肯定已經攻入,與羽仁方的人交戰,只是不知位置與方向。想與他們會合,恐怕機會太微。
轉身逃向圍牆翻出去?敵人有一定機會追上來。先不說前面的極高男子,羽仁綾隨時能潛沒牆壁偷襲。在翻牆時人在半空,完全是活靶,更不宜冒險。
(明日奈有何打算呢?)
肖恩才沒有擔心過倉科明日奈,悠閒地飄在旁邊等待接下來發生的高潮戲。
「我能夠操作一定的機率……簡單來說,敵人的刀砍向你,有百分之七十會中刀,我有本事將之變為零,轉變成砍不中。」
倉科明日奈想來想去,決定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說明自己的權能。
只要不是百分百的鐵則,她都能通過纂改去變更。
「不過我現在至多只能用兩次,請把握機會。」
「真的嗎?」
「當然沒有騙妳,不過如何運用僅有兩次的機會,就交給橘姐姐決定。」
二人交談時,望月插口道:「喂喂喂,這孩子在說甚麼?」
羽仁綾道:「她是妖怪雲外鏡!不要當成普通的孩子。」
哎呀,那是倉科明日奈騙土田晃司與山本姐妹的謊言,沒想到羽仁綾信以為真還高聲宣傳。
「妖怪嘛……嘿嘿嘿,那麼更加不能放她離開了。」
「原來倉科妹妹是妖怪!難怪近藤課長態度那麼古怪!」
「我的事無論如何都好,先逃出去再說吧。」
太羞恥了,說謊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那麼抓緊了!」
橘再度發動超能力,從敵人眼中抹消自己的身姿。然而望月眼珠子只是掃過地面,就感知到其行動的方向。他的腳只是跨前一步,就迫近橘的面前,再一刀砍過去,足足切過三個人的身位。
「嗚!」
橘以小刀擋住,受身退開。羽仁綾亦挑準機會,憑聲辨位出刀。幸好對方只是往大概方向切出,令橘有本事避開。
「最麻煩的是那個男人……」
手長腳長,刀更長,而且非常細心,短時間內很難甩開他。橘試圖翻出牆不果,跳往他處尋找出路,可是望月的一步抵得上橘三步,再度引刀劃來,橘回身堪堪擋下,虎口承受不住,小刀給震飛脫手。
失去武器,戰力無疑更為低落,但還不是最危險的時候。
倉科明日奈當然可以抹消剛才的「事件」,但就算手中有刀,也不能逆轉戰局。對方的肢體異於常人,動作詭異,不好預判。只好扣住僅有的兩句,在最合適的時機打出。
橘沒有說話,倉科明日奈更不會多說半句。直至現在她仍然露出堅毅的眼神,證明自有一套計劃。
望月欺其失去武器,更加有恃無恐。嗅不到火藥味,肯定對方沒有手槍。料準第三刀必會得手,直接由砍變刺,平肩伸臂,一下子暴長,如毒蛇吐信,直閃過七步之遙。
橘後仰拔身,翻出圍牆同時挺身避開刀尖。奈何一切變化都在對方預料之外,刀尖像是有生命般,主動追上橘的臉。正好舊力既盡,人往下墮時,迎上刀尖。橘拔出另一柄小刀,臨時交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整個人壓過去下,居然一時搶得上風,更彈開敵人的攻擊。
「真漂亮!」
倉科明日奈以第三方角度觀察整場戰鬥以至脫出,過程流暢同時步步驚心。橘雖然本領不高,但在危機中仍然冷靜應對,作出最優的決定,不愧是專業人士。
「不對,還不能大意。」
俯瞰舞台,發現羽仁綾的身姿早就不知去向。搞不好她正潛伏於牆壁或地面,伺機發動突襲。果真一眨眼間,橘正在墮落在圍牆外時,羽仁綾看準她的落腳點,穿透牆壁一刀揮來。
橘為抵擋望月必死的一刀,早就拚盡全力,再無後路。何況人尚在半空,更無從改變方向。當她着地之時,勢必遭羽仁綾砍中。
(好,這邊先讓劇情暫停一下。)
倉科明日奈暫停現實世界時間的流動,拉近距離,專心觀察現場。肖恩拍拍現實中倉科明日奈的臉頰,戳着臉蛋。
(這下子明日奈會如何拆解呢?)
(總會有辦法的……)
雖說如此,但機會非常微。她不可能強行插入違反物理學的敘述,所以橘不可能突然在空中改變方向,避開來招。羽仁綾的日本刀很硬,不可能突然斷裂。
現場沒有可以改變現況之物,就需要跳出去找新的事物,引入新的變數。倉科明日奈將場景壓縮,試圖檢索更多範圍。遺憾除自己身邊以外,其他地方盡是一片漆黑。由於無觀察,自然亦無情報,不會反映在幻化為迷你模型的世界中。
(刀會從左往右砍過去……橘姐姐身上還會不會有多一柄刀呢?)
拉近細看,似乎沒有再藏有第三把刀。縱然有,她也不認為憑現在受傷的手腕可以承受下來。
望月準備跳高翻牆,不過待他追出來,也是兩至三秒之後的事,暫且可以置之不管。
(場上只餘下我可以自由行動呢。)
(明日奈,難不成妳想親身上場?)
(場上只有四隻棋子,惟有我可以改變未來的流向,那麼應該做的事只有一樣……就算失敗了,大不了抹掉事件即可,不用怕。)
倉科明日奈深深吸一口氣,嘗試推展故事。
直接讓自己行動當然沒問題,但為求提高成功率,決定用斜體字及粗體字干涉,強化效果。
當羽仁綾料定自己必定砍斷橘的腳時,沒想到倉科明日奈突然跳起來,一腳踩上她的臉,再當成踏腳石借力跳回去橘那邊。羽仁綾猝不及防,行動被打斷,讓橘安全着地。
橘同樣沒料到倉科明日奈會如此獨斷行動,不過右手抱回她同時左手甩刀,飛擲去羽仁綾臉上。由於吃了一腳,眼睛閉上,視線未恢復,意外左臂中刀,急急回刀護身。
橘當然不會笨得追擊,甩刀威嚇成功後,從容隱身撤退。羽仁綾也想追上,但恐防對方有後援,便打消念頭。
「喂!為何不追上去?」
望月此時才跳出來,看不見敵人,也感知不到氣息,質問羽仁綾為何放她們逃走。
「我可是受傷了啊!再者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有增援或陷阱,怎麼能輕率追上去?」
「你傻的嗎?只是小小傷,怕甚麼?」
「誒?可是……」
為何突然會放棄殺敵人,羽仁綾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雖然有她所答的兩個原因,可是如同望月所言,並非決定性的理由。
「算了,回去救令尊吧。」
「哦,是。」
二人折回頭時,橘確定無人跟來,才一口氣急衝回高月係長那邊,始鬆一口氣。她放下倉科明日奈,報告道:「係長,任務完成。接下來需要會合其他隊員嗎?」
「嗯,橘先休息一會,之後再安排……喂喂喂,受傷就別亂動!」高月係長留神隊員的通訊,漫不經心回答時,發現橘胸前有點血,即時激動起來。
「受傷?」橘一頭霧水,她沒有印象方才中過刀,全身更無任何地方疼痛。狐疑間仍然順着對方視線低頭打量,赫見右胸前有一行血跡。她按一按右胸,只不過是衣服上沾了血跡,安心道:「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難道……」
二人此時才望向倉科明日奈那邊,發現她跪在地面,雙手極力按壓右瞳,卻仍有數點殷紅,於指縫間溢出。
「喂,小妹妹,沒事嗎?」
「不……能力用過頭罷了……休息一下就沒事。」
嘴上說得輕鬆,但是右眼連同大腦可是像火燒那樣,痛得快要昏死過去,恨不得扒開大腦將眼珠子連同後面的神經線都挖出來。
果然連續用六次實在太燒腦,即使之前嘗試過幾次,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痛楚。高月係長看見倉科明日奈連臉色都變青,急急吩咐橘優先照顧她,自己專心指揮小隊行動。
「倉科妹妹,不要嚇姐姐啊,有甚麼能幫上忙?」
橘對於現狀束手無策,如果倉科明日奈不是人而是妖怪,那麼打一一零送去醫院都沒有用。當然對公安第零課的成員而言,是有特殊的醫療機構。只是如今進行任務中,而且倉科明日奈根本不是他們的一員,情況便顯得有點尷尬。
「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會恢復了。」
橘回想剛才除去看見倉科明日奈突然朝羽仁綾踢出一腳外,就甚麼都沒有做過,那樣的動作真的會導致右眼腫出血嗎?還是說她已經做了甚麼事,而自己一無所知呢?
越是深入靈異世界,橘的見識越多,更加明白天多有多。眼見未必為實,耳聞未必為真。看不見對方有動作,不代表對方甚麼都沒有做過。剛才倉科明日奈也許是做了某些事,自己才倖免於難,順利逃走。
「需要冰貼敷額嗎?」
「好……」
橘轉身回車上取急救箱,取出冰貼貼在額上,希望可以幫上點忙。其實有沒有效,倉科明日奈也不知道。只能像以前那樣,咬緊牙關撐住苦楚。
她已經無法分神思考其他的事,那怕聽到肖恩在耳邊說話,都不能好好回應。羽仁府的事,就交由第二係的人負責吧,自己先一步退場休息了。
這一睡至醒時,已經是翌晨早上七時。大腦的鈍痛早就雲散煙消,眼珠亦無刺銳感,彷彿昨夜錐心劇痛都是幻像一般。
大腦清醒時,四下打量,人在陌生的房間,臥在陌生的軟床上。房間幾乎沒有多餘的擺設,卻十分寬敞,幾乎比自己的家還要大。
「噢,早安,倉科。」
「早安……福太。」
黑貓福太施施然從床底下鑽出來,倉科明日奈發現自己身上換上一套藍色的睡衣,急忙問昨晚的情況。貓太先招呼她出去客廳吃早餐,然後在桌上一五一十說明過來。
且說昨夜因為能力使用過度而昏厥,人事不醒。由於第二係的人並不清楚倉科明日奈的情況,連急救都辦不到。直到任務完成,高月聯絡近藤課長,再由他詢問藤原雅,才由這邊接手轉移來到名下其中一間高級公寓內,吩咐她的丈夫及福太照顧自己。
「不,等一會……藤原小姐的丈夫照顧我?即是說我這身衣服……」
「放心吧,衣服是藤原小姐親自換的。」
呼,總算鬆一口氣。就算前世是男人,但現在可是女孩子,無疑感到有點尷尬。再者正正因為是男人,才沒興趣讓其他男人幫自己換衣服,光是想像就厭惡寒惡。
「麻煩藤原小姐,真不好意思。」
「最緊要的是閣下身體還好?沒有大礙嗎?」
「沒問題,只要休息足夠,身體自然就好……藤原小姐的丈夫呢?」
「他有別的事辦,所以煮好早餐後提早出門去。」
「原來如此……」
緣省一臉呢,不過既然能娶藤原小姐為妻,想必是十分理想的男性……
「奇怪,藤原小姐已經結婚嗎?」
「對哦。」
「女人婚後不是要改姓嗎?為何藤原小姐仍然是用舊姓?」
福太用腳抓抓身體止癢後道:「中間有很多原委……嗯,簡單而言男方是入贅的。」
「原來如此。」
看來有非常複雜的內情呢,還是不要問那麼多比較好。
「對了,羽仁老師……已經被逮捕嗎?」
「當然。」
「花田幼稚園那邊怎樣處理?」
「放心吧,公安第零課會作出相應的情報處理。」
「那麼我的分身呢?」
「還在令堂身邊,一會安排你們對調回來。」
「山本紗季呢?」
「母子平安,很快就會出院。」
「誒?她不是說想打掉孩子嗎?現在這樣子算好事還是壞事?」
「那方面沒有問,公安第零課會安排人進行會晤及錄取證供。至於她要不要孩子,則是個人的選擇。」
「確實是呢……」
倉科明日奈並不是真心想去管那樁事,如今既然召回肖恩,又能問清楚羽仁綾的想法,就沒有別的事了。
「說起來,肖恩去哪了?」
「那頭靈體?」
「是。」
「不知道。」
(肖恩,妳又去哪了?)
(跑回家看看妳的分身唷!這麼有趣的東西是誰給明日奈呢?)
(祕密。)
(小氣!快告訴人家!)
(誰叫妳自作主張離開我身邊。)
之後的事就比較簡單,藤原雅親自來接她回去,趁分身與倉科曜子出門遊玩時,找機會換回來。分身的稻草人只要與本體接觸,陰陽術即自動解除。
「之後或許還會麻煩明日奈幫忙,那個稻草人暫且寄住在妳那邊吧。」
藤原雅如此說道,倉科明日奈心想這份人情真是推托不得,只好接受。
五月初的假期,倉科一家去遊樂場玩得盡興,一時忘記煩惱事。直到五月六日回花田幼稚園,被土田晃司一把拉進男洗手間時,倉科明日奈才記起未曾向對方交代詳情。
羽仁綾突然失蹤,找不到人。花田幼稚園園長只好臨時找代課老師,接替她原本的工作。土田晃司認為是倉科明日奈暗中搞事,用妖怪的力量處決對方,因此深深不滿。
「嗚呀……解釋起來很麻煩……」
倉科明日奈當然否定對方的幻想,簡單說明羽仁綾的背景,以及警方的行動。當然關於公安第零課的事,可不敢說漏半句,只表示是警察機關的行動。土田晃司半信半疑,倉科明日奈便說可以問山本紗耶,她們姐妹同樣接受警方錄取證詞。
自由時間時,輪到山本紗耶過來說明情況。她表示警方已經將羽仁綾逮捕,至今仍然難以相信對方就是犯人。至於妹妹方面,可能經歷生死,看法改變,決定要生下孩子,更鼓起勇氣回家向父母說明真相。
與此同時,藤原雅接受邀請,來到一處日式府邸,與一位老年男子對話。一番客套過後,對方在面前攤開一堆照片,赫然是倉科雄司一家三口不同時間各個角度的生活照。
「雅瞞得很好啊,藏到今天才讓我發現,真是傑出的一手。」
藤原雅臉不改容,睨視那疊照片,反問道:「倉科老先生,我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對方冷哼道:「不用再裝了,我昨天已經問過遙,她甚麼都交代了。」
「好吧,人是我藏起來的,特意拜託小遙安排工作及住處。」藤原雅微微一笑,端正喝茶後道:「倉科老先生的人真是不行,找了這麼多年才找到,不如我介紹更好的私家偵探給妳吧。」
「我早就找到了,只是一直沒有理會。」
藤原雅瞇起雙眼,放下茶杯。老年男子再取出另一疊照片,竟然是藤原雅與倉科明日奈共處時的照片。然後再來一份DNA報告,證明「倉科源太郎」與「倉科明日奈」有血緣關係。
「明日奈是怎樣的孩子?」
藤原雅沉默,猜度老人家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放心,是一位健康的好孩子。」
「我是想問,她有沒有潛質。」
「甚麼潛質?」
「成為倉科集團繼承人的潛質。」
藤原雅聞言,淺淺一笑:「只不過是三歲的小孩,怎麼可能那麼早就見到呢。」
「如果只是普通的三歲小孩,又何需勞煩雅親自密會,還送去警視廳大樓?」藤原雅抿着嘴唇,老年男子乘勢追擊:「明日奈肯定像雄司那樣,有『特殊的能力』,對吧?」
「就算如此,那樣又如何?倉科老先生,雄司他不是……」
「雄司歸雄司,明日奈歸明日奈。說不定她願意跟着我,離開雄司也說不定。」
「沒可能,那孩子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是嗎?總之我想見見那孩子一面,雅安排一下吧。」藤原雅皺起眉頭,似乎察知對方有意推搪,老年男子即時道:「重山合資會社那邊,藤原家也不想讓文月基金得手吧?」
「倉科集團不是沒有興趣嗎?」
「老子現在改變主意了……正好拿來考驗一下,明日奈有沒有繼承人的資格。」
這位老頭子,正正是日本國內七大財閥之一,倉科集團董事長兼社長倉科源太郎。亦即是倉科雄司之父,倉科明日奈之祖父。
藤原雅心中不同意二人會面,無奈她的家族反對文月基金收購重山合資會社,正於暗中多方奔走政界及商界,設法阻撓交易。如果倉科集團橫路殺出來,無疑對文月基金的收購一大打擊。只能說薑是老的辣,打蛇打在七吋上。藤原雅絕對不可能無視家族以至國家利益,推掉自己這個「請求」。
不過一切都在藤原雅的意料之內,不動聲息間假裝不情願地點頭,回頭暗笑一切如同計劃,事前準備好的人情派上用場。
「沒問題,我會安排倉科老先生與明日奈會面。」
倉科明日奈當然不知道這麼多事,恰好福太又突然現身,揹來幾本書送上門。
「這……這……這是……」
「中國近代武俠小說毛蕭申三大家中,申龍的短篇名作《無情刺客有情刀》。」
倉科明日奈手上攤着四本薄薄的小說,在肖恩眼前揚起來。
「……是明日奈的味道……嗚嗚……可惡!說好給人家看明日奈的大作,竟然是拿舊作品來當貢品?」
「哎呀,沒有違反誓言啦。我不會再寫小說,肖恩又能讀我的小說,那末當然是拿現成的舊作出來。」
拜託藤原雅搜集自己前世曾經代筆過的小說,還真是很快就找到。肖恩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望過來,怒道:「明日奈想用這些陳年過氣的舊作來收買我嗎?這是對我的侮辱!」
「陳年過氣的舊作?哎呀,毛蕭申的作品無論翻印幾多遍,都有市場呢。」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除蕭綸公以外,另外兩家的作品,有一部分是出自倉科明日奈之手。
雖然至今仍然耿耿於懷,但望着眼前肖恩氣鼓鼓的表情,內心不禁笑吟吟問:「怎麼啦?不想要嗎?我扔了啦。」
「人家本想大聲斥責明日奈……可是小說實在太香了……只要是明日奈的小說,人家全部都要!」
忍耐快四年,終於苦盡甘來。即使只有區區四本,也是芬香濃郁,無與倫比。
「反正舊作終有用盡的一天,屆時明日奈便不得不寫新的小說!」
「是是是,由衷希望會有那一天呢。」
倉科明日奈可以下定決心,以後不會再胡亂支使肖恩。只要省點用,前世留下的「遺產」應該夠撐一輩子吧。
「話說回頭……肖恩能不能正常地讀小說啊!不要整塊臉埋進去!別用舌頭舔拙作!太嘔心啦!」
有心是一回事,能不能辦得到是另一回事。倉科明日奈並不知道,新的風暴正在迫近自己,將要捲進更危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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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連載暫時中止。
修改版進度七萬字左右,預定十二萬字以內。
暫時改動處包括且不限:張仲恆自殺時年齡提升至四十歲、取消倉科明日奈及肖恩能夠靈魂轉移的能力、倉科雄司提早履任JUICE銀座分店門市部課長、盆休回鄉篇加插鈴木將平在山上行動的描寫、山神登場並且與肖恩達成某種交易、飯聚時肖恩沒有迴避藤原雅、藤原雅提早知悉倉科明日奈同為轉生者……等。
舊稿重用率可能只有三分二,有三分一都是重新寫過及新劇情。
預定的工作進度大落後,為免潛水隱形,這段時間可能先拋一篇舊小說稿出來。
話說這邊大暴雷,武俠小說三大家毛蕭申中,除蕭綸公外其餘二人都有找張仲恆請槍。
如果有看《溯迴之魔女》第二集的朋友,請當成花絮;未看的朋友可以先抄下來,可以當成第二集案件推理的線索之一。
原以為是累贅的女孩,起初擔心會發生意外,所以左手一直按着腰間的手槍。豈料對方實際行動時表現驚人,無需出言指點也懂得放輕腳步避免足音,以及緩慢呼吸避免鼻息過重。二人不求快,只求慎重下,花費接近廿分鐘,才來到目的地。途中匆匆一督,見肖恩的身姿佇立在屋頂。橘的隱身術對她沒有效果,遠遠就看見她們,還揮手打招呼。
(哎呀,人家不見一會,明日奈就找到新的同伴呢。那位少女到底是誰?)
(橘。)
(嗯嗯……那麼,手牽手的走到這兒,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唷?)
肖恩自屋頂飄下,降落於走廊上。橘看不見肖恩,直接穿體而過,走到一扇紙門前。根據第二係的情報,隔着眼前這道紙門,就是羽仁綾的房間。房內亮燈,似乎有人在內。房中人是不是羽仁綾,尚有疑問;然而倉科明日奈卻很清楚,肖恩既然在此,羽仁綾亦應在附近。
(當然是帶肖恩回去。)
(哼哼哼,人家暫時沒有那個意欲啊。)
(優秀的故事,應該要在應該要斷在適當的地方,才是好的結局。我保證今夜有最高潮水演出,必定心滿意足願意離開。)
(確實如此呢,人家也注意到附近的空氣有點不對勁。當然這處的人亦一樣,像野生的動物般嗅出危險。)
一切都像暴風雨前那樣寧靜,只有少數人才察覺出危險的徵兆。若然這處的人一無所知,那麼警方也不會如此頭痛,第二係的人亦無需慎重計劃行動。
橘見到身邊女童毫無反應的佇立着,輕輕推一推肩膀。倉科明日奈正在與肖恩對談,揚手示意她暫別干擾她。橘有點不悅,但此刻二人同處敵陣中,也不便鬧起來,只好陪她一起原地呆立。
(即使如此,明日奈還敢闖進來,不怕殞命於此?)
(肖恩在擔心我嗎?)
(怎麼會呢?明日奈早點死去更好,人家可以去找新的眷屬。)
毫無違心之言,坦率得令人不舒服。倉科明日奈只是置之一笑,右手遞向肖恩面前。
(肖恩不是想看拙作嗎?啥都沒有讀過就叫我退場,真的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明日奈不是拒絕寫作嗎?)
(From women’s eyes this doctrine I derive: They sparkle still the right Promethean fire.)
突如其來,心中吟誦一句英文。佻皮輕忽的神態倏地收起,肖恩罕有地流露出凝重的表情。倉科明日奈一副「果然如此」的笑着,指指自己的右眼珠。那怕在黑暗中,依然綻放出瑰麗的紅寶石般的璃光。
(那是肖恩之前吟誦的句子前一句,同樣出自莎翁之手。)
並無得意,亦無自滿,倉科明日奈的內心非常平和,撫按胸口,客觀地陳述事實。
(肖恩做那麼多事,無非就是想讀我的作品。好啊,沒問題,只要願意回來,不再欺騙我,我定必會實現妳的願望。)
(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人家畢竟是肖恩眷屬唷,放任魔女太自由放恣,闖下大禍,一點兒也不好。)
這次如不是有藤原雅在背後使些手段,自己隨時受連帶責任問罪了。
無論自願與否,客觀而言,肖恩與倉科明日奈的命運已經連繫在一起。那怕肖恩依然故我,但倉科明日奈的責任心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更重要的是,妳是我第一位讀者,最初的粉絲。若然拒之千里,我這位作者未免太不近人情。)
不是寫小說的人,而是作者。
肖恩突然大笑起來,她貼近倉科明日奈。
(只要能夠讓我享受到最愉快又刺激的體驗,人家也不是能回心轉意呢。)
(那麼就請肖恩好好欣賞,這宗事件最後結局吧。)
第一步是先將肖恩拉回來,好像已經談妥了。第二步就是要質問羽仁綾,搞清楚某些事。
(想問肖恩一點事。)
(事後要收費用唷。)
生怕倉科明日奈會食言,肖恩再三強調道。
(先記在帳上,保證令肖恩滿意。)
(好的,一言為定。)
(當天在家庭餐廳內,妳是不是看見發動超能力的羽仁老師?)
(沒錯,她人就潛伏在座椅的陰影下面,趁無人注意時探頭偷看。)
(果然如此……正因為是發動能力,所以妳才會即時判斷出她就是犯人。)
「自由進出牆壁」的超能力說不上是普遍,更何妨這小小的社區,不可能同時有兩位同樣超能力的人。肖恩當下判斷對方就是犯人,也是有其道理。
倉科明日奈拍拍橘的手臂,示意自己可以開始行動。橘輕輕放手,望着她從容拉開紙門,直接與房中人對峙。
「她在搞甚麼啊?」
莫明其妙的突然在敵人眼前現身,究竟有何想法呢?橘一方面搞不懂,一方面又擔心,於是也靠到牆上竊聽。
「晚安,羽仁老師。」
羽仁綾此時正好在案上習字,發現倉科明日奈突然現身,滿臉驚訝之色。即時擲下毛筆,抽出背後架上的日本刀,正指向眼前三歲女孩。
「嗚呀,一上來就拔刀相看,似乎老師已經知道明日奈來者不善嗎?」
羽仁綾眼神複雜,思前想後,終於開口:「倉科同學想對我下手嗎?」
「哎呀,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打得嬴成年人呢?」
「倉科同學才不是普通的三歲孩子吧?」
倉科明日奈點點頭:「有回事叫『不打自招』,羽仁老師應該很喜歡躲在牆壁內偷聽別人的話吧?」
羽仁綾不予回答,似有默認之意。
雖然倉科明日奈沒有超能力,不過這點也不難猜測。假如躲在牆內時無法看見或聽見外面的狀況,又如何能判斷出來的時機及安全呢?反之而言,只要人躲在牆內,偷窺偷聽並不是難事,倉科明日奈平時就習慣派肖恩出外做這些事。
也就是說,平時她與土田晃司在男洗手間內的談話,羽仁綾都有辦法偷聽到。
聰明反被聰明誤,倉科明日奈主動向土田晃司提議寫心意卡來鑑別筆跡,是一計二用之法。一者真的是靠辨認筆跡來找犯人;二者也在瞎猜犯人偷聽到,會想辦法迴避危機。結果就是後1,羽仁綾真的信以為真,特地不手寫,反而印證自己的假設無誤。得知對方會躲在牆內偷窺,那麼其他事也很好猜了。當天四人在家庭餐廳討論,對方亦必然在附近,然後使用超能力時讓肖恩撞破,也就實錘其犯人的事實。
至於犯案的理由嘛,恐怕就是妒忌土田晃司只喜歡山本紗耶吧。
為何只是擲石頭及寫恐嚇字條,因為這樣子警方就不會立案調查,讓自己及家人進入警方調查圈內,沾上麻煩。
為何會用扁石和箋紙,因為家中隨手一抓就有了,不假外求。
為何星期一晚上會突然當場襲擊,也許是看見土田晃司與山本紗耶走在一起,一時怒火燒心吧。
當然以上全是倉科明日奈的推測,至於事實是否如此,不需要亦無時間求證。那是第二係的工作,不是她的事。
自己之所以在帶回肖恩時順道踏足犯人面前,單純出於個人私怨,想求解一道問題:「為何要踢山本老師妹妹的小腹!」
「咦?」
「咦妳個頭!老師應該都知道山本姐姐她可是有身孕啊!同樣是女人,應該知道那是多麼嚴重的事!怎麼能狠心踢下去!」
在這宗事件中,最無辜的就是山本紗季腹中的胎兒。即使得知母子同樣渡過危險期,但羽仁綾狠心踢腳,亦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都不想的!當時那女人抓太緊,甩不開,我情急下才……事後我也很後悔!很擔心!」
「根本沒有那回事,我可是看得清楚。你想甩開山本姐姐,能攻擊的地方很多,但當時二話不說就是踢她的小腹。這樣子不是無心,而是有心。」
通過肖恩的視線,倉科明日奈目睹昨夜的慘劇。正因為太過殘酷,所以一直難以忘懷。不狠狠向犯人發洩,自己就睡不安寧。
「妳這頭妖怪……一直都在旁邊看好戲嗎?」
「放心,接下來會一直在看,看着羽仁老師伏法認罪。」
倉科明日奈話已談完,按下鈕扣,示意高月係長可以行動。
她只是普通人,沒有執法權。再多的話,就留待法庭去判斷。
「別想走!」
羽仁綾本能下喝叫,人卻直接沉沒到地面的榻榻米內。
「嗤!發動權能!」
倉科明日奈早就知道直接站在犯人面前開嘲諷是多麼危險的事,自然有備而來。
過去她總是吐糟推理小說不合理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偵探話太多,還要在犯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推理,根本不合常理。換她是犯人,第一件事是先殺死偵探,怎會乖乖聽對方說幹話。
沒想到自己也會做類似的事,更陷入危機中,果然話不能說太滿,回力鏢會反彈回自己身上。
(肖恩!我們要逃出去啦!)
(好刺激啊!讓我看看明日奈如何逃出異能者的追殺吧。)
(不,羽仁老師應該不是想殺死我,而是不讓我離開……算了,先逃出去再說。)
「橘!快接着我!要撤啦!」
倉科明日奈看不見橘的人影,但判斷應該在附近。果然身體撞入某人懷內,橘及時抱住自己。不愧是專業人士,不用多言,第一時間抱起小女孩從緣側往外逃。耳邊聽到各處響起槍聲,以及人聲嘶叫,倉科明日奈問:「情況如何?高月係長是不是已經開始進攻?」
「對,將妳送出宅外後,我也會加入。」
「快退後!」
倉科明日奈大叫,言未畢,橘第一時間縱身後跳。日本刀由刺變橫砍,劃出長長的直線。橘退後大約三四步時,柱子暗處內羽仁綾跳出,砍向橘的背後。橘早有準備,拔出腰間小刀,擋住這一招。二人倏地分開,與此同時前面撲出一名高大的男性,前後包圍倉科明日奈及橘。
對方高大得有點畸形,長得比緣側更高,要彎着腰站立。手中那柄日本刀更是長得誇張,擱在右肩上,長逾三尺的橫立在狹窄的緣側內,顯得無比不協調。
「喂喂喂,我認得妳,是公安第零課的人。」
「望月,發生了甚麼事?」
「公安第零課的人又找上門了……大小姐,這邊是甚麼一回事?」
「女的殺,小女孩留下來,勿讓她逃了。」
「喂喂喂,好麻煩啊。算了,快點搞定,我要去幫老大。」
名叫望月的男人與羽仁綾快速交換意見時,倉科明日奈與橘同樣在對話。
「兩邊都是日本刀,超沒有創意啊,就沒有其他武器嗎?」
「倉科妹妹,現在不是吐糟的時候吧!」
「就是現在才需要吐糟啊,人不冷靜就沒法尋找活路。」
倉科明日奈寫過無數小說,作品內當然有打戲,想當然全部是個人想像,紙上談兵。真的處身戰局,與高手對峙,面臨死亡威脅,倒是頭一回的事。老實說真的很緊張,心跳加速。如不是積極吐糟敵人各種不合理的地方,早就嚇得話都說不出,腦袋空白了。
「橘姐姐,我應該還有一次……不,勉強可以用兩次。」
「兩次?」
方才為逃出羽仁綾的毒手,可謂鋪張浪費,奢侈連用四次刪改,堪堪成功脫身。現在前後夾攻,怎麼看都是絕大危機。真正的倉科明日奈與肖恩仍然以第三者的角度俯瞰現場,不斷左右上下三百六十度翻看。受限於所知的情報,無法得知整座宅邸的情況。第二係的人肯定已經攻入,與羽仁方的人交戰,只是不知位置與方向。想與他們會合,恐怕機會太微。
轉身逃向圍牆翻出去?敵人有一定機會追上來。先不說前面的極高男子,羽仁綾隨時能潛沒牆壁偷襲。在翻牆時人在半空,完全是活靶,更不宜冒險。
(明日奈有何打算呢?)
肖恩才沒有擔心過倉科明日奈,悠閒地飄在旁邊等待接下來發生的高潮戲。
「我能夠操作一定的機率……簡單來說,敵人的刀砍向你,有百分之七十會中刀,我有本事將之變為零,轉變成砍不中。」
倉科明日奈想來想去,決定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說明自己的權能。
只要不是百分百的鐵則,她都能通過纂改去變更。
「不過我現在至多只能用兩次,請把握機會。」
「真的嗎?」
「當然沒有騙妳,不過如何運用僅有兩次的機會,就交給橘姐姐決定。」
二人交談時,望月插口道:「喂喂喂,這孩子在說甚麼?」
羽仁綾道:「她是妖怪雲外鏡!不要當成普通的孩子。」
哎呀,那是倉科明日奈騙土田晃司與山本姐妹的謊言,沒想到羽仁綾信以為真還高聲宣傳。
「妖怪嘛……嘿嘿嘿,那麼更加不能放她離開了。」
「原來倉科妹妹是妖怪!難怪近藤課長態度那麼古怪!」
「我的事無論如何都好,先逃出去再說吧。」
太羞恥了,說謊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那麼抓緊了!」
橘再度發動超能力,從敵人眼中抹消自己的身姿。然而望月眼珠子只是掃過地面,就感知到其行動的方向。他的腳只是跨前一步,就迫近橘的面前,再一刀砍過去,足足切過三個人的身位。
「嗚!」
橘以小刀擋住,受身退開。羽仁綾亦挑準機會,憑聲辨位出刀。幸好對方只是往大概方向切出,令橘有本事避開。
「最麻煩的是那個男人……」
手長腳長,刀更長,而且非常細心,短時間內很難甩開他。橘試圖翻出牆不果,跳往他處尋找出路,可是望月的一步抵得上橘三步,再度引刀劃來,橘回身堪堪擋下,虎口承受不住,小刀給震飛脫手。
失去武器,戰力無疑更為低落,但還不是最危險的時候。
倉科明日奈當然可以抹消剛才的「事件」,但就算手中有刀,也不能逆轉戰局。對方的肢體異於常人,動作詭異,不好預判。只好扣住僅有的兩句,在最合適的時機打出。
橘沒有說話,倉科明日奈更不會多說半句。直至現在她仍然露出堅毅的眼神,證明自有一套計劃。
望月欺其失去武器,更加有恃無恐。嗅不到火藥味,肯定對方沒有手槍。料準第三刀必會得手,直接由砍變刺,平肩伸臂,一下子暴長,如毒蛇吐信,直閃過七步之遙。
橘後仰拔身,翻出圍牆同時挺身避開刀尖。奈何一切變化都在對方預料之外,刀尖像是有生命般,主動追上橘的臉。正好舊力既盡,人往下墮時,迎上刀尖。橘拔出另一柄小刀,臨時交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整個人壓過去下,居然一時搶得上風,更彈開敵人的攻擊。
「真漂亮!」
倉科明日奈以第三方角度觀察整場戰鬥以至脫出,過程流暢同時步步驚心。橘雖然本領不高,但在危機中仍然冷靜應對,作出最優的決定,不愧是專業人士。
「不對,還不能大意。」
俯瞰舞台,發現羽仁綾的身姿早就不知去向。搞不好她正潛伏於牆壁或地面,伺機發動突襲。果真一眨眼間,橘正在墮落在圍牆外時,羽仁綾看準她的落腳點,穿透牆壁一刀揮來。
橘為抵擋望月必死的一刀,早就拚盡全力,再無後路。何況人尚在半空,更無從改變方向。當她着地之時,勢必遭羽仁綾砍中。
(好,這邊先讓劇情暫停一下。)
倉科明日奈暫停現實世界時間的流動,拉近距離,專心觀察現場。肖恩拍拍現實中倉科明日奈的臉頰,戳着臉蛋。
(這下子明日奈會如何拆解呢?)
(總會有辦法的……)
雖說如此,但機會非常微。她不可能強行插入違反物理學的敘述,所以橘不可能突然在空中改變方向,避開來招。羽仁綾的日本刀很硬,不可能突然斷裂。
現場沒有可以改變現況之物,就需要跳出去找新的事物,引入新的變數。倉科明日奈將場景壓縮,試圖檢索更多範圍。遺憾除自己身邊以外,其他地方盡是一片漆黑。由於無觀察,自然亦無情報,不會反映在幻化為迷你模型的世界中。
(刀會從左往右砍過去……橘姐姐身上還會不會有多一柄刀呢?)
拉近細看,似乎沒有再藏有第三把刀。縱然有,她也不認為憑現在受傷的手腕可以承受下來。
望月準備跳高翻牆,不過待他追出來,也是兩至三秒之後的事,暫且可以置之不管。
(場上只餘下我可以自由行動呢。)
(明日奈,難不成妳想親身上場?)
(場上只有四隻棋子,惟有我可以改變未來的流向,那麼應該做的事只有一樣……就算失敗了,大不了抹掉事件即可,不用怕。)
倉科明日奈深深吸一口氣,嘗試推展故事。
直接讓自己行動當然沒問題,但為求提高成功率,決定用斜體字及粗體字干涉,強化效果。
當羽仁綾料定自己必定砍斷橘的腳時,沒想到倉科明日奈突然跳起來,一腳踩上她的臉,再當成踏腳石借力跳回去橘那邊。羽仁綾猝不及防,行動被打斷,讓橘安全着地。
橘同樣沒料到倉科明日奈會如此獨斷行動,不過右手抱回她同時左手甩刀,飛擲去羽仁綾臉上。由於吃了一腳,眼睛閉上,視線未恢復,意外左臂中刀,急急回刀護身。
橘當然不會笨得追擊,甩刀威嚇成功後,從容隱身撤退。羽仁綾也想追上,但恐防對方有後援,便打消念頭。
「喂!為何不追上去?」
望月此時才跳出來,看不見敵人,也感知不到氣息,質問羽仁綾為何放她們逃走。
「我可是受傷了啊!再者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有增援或陷阱,怎麼能輕率追上去?」
「你傻的嗎?只是小小傷,怕甚麼?」
「誒?可是……」
為何突然會放棄殺敵人,羽仁綾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雖然有她所答的兩個原因,可是如同望月所言,並非決定性的理由。
「算了,回去救令尊吧。」
「哦,是。」
二人折回頭時,橘確定無人跟來,才一口氣急衝回高月係長那邊,始鬆一口氣。她放下倉科明日奈,報告道:「係長,任務完成。接下來需要會合其他隊員嗎?」
「嗯,橘先休息一會,之後再安排……喂喂喂,受傷就別亂動!」高月係長留神隊員的通訊,漫不經心回答時,發現橘胸前有點血,即時激動起來。
「受傷?」橘一頭霧水,她沒有印象方才中過刀,全身更無任何地方疼痛。狐疑間仍然順着對方視線低頭打量,赫見右胸前有一行血跡。她按一按右胸,只不過是衣服上沾了血跡,安心道:「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難道……」
二人此時才望向倉科明日奈那邊,發現她跪在地面,雙手極力按壓右瞳,卻仍有數點殷紅,於指縫間溢出。
「喂,小妹妹,沒事嗎?」
「不……能力用過頭罷了……休息一下就沒事。」
嘴上說得輕鬆,但是右眼連同大腦可是像火燒那樣,痛得快要昏死過去,恨不得扒開大腦將眼珠子連同後面的神經線都挖出來。
果然連續用六次實在太燒腦,即使之前嘗試過幾次,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痛楚。高月係長看見倉科明日奈連臉色都變青,急急吩咐橘優先照顧她,自己專心指揮小隊行動。
「倉科妹妹,不要嚇姐姐啊,有甚麼能幫上忙?」
橘對於現狀束手無策,如果倉科明日奈不是人而是妖怪,那麼打一一零送去醫院都沒有用。當然對公安第零課的成員而言,是有特殊的醫療機構。只是如今進行任務中,而且倉科明日奈根本不是他們的一員,情況便顯得有點尷尬。
「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會恢復了。」
橘回想剛才除去看見倉科明日奈突然朝羽仁綾踢出一腳外,就甚麼都沒有做過,那樣的動作真的會導致右眼腫出血嗎?還是說她已經做了甚麼事,而自己一無所知呢?
越是深入靈異世界,橘的見識越多,更加明白天多有多。眼見未必為實,耳聞未必為真。看不見對方有動作,不代表對方甚麼都沒有做過。剛才倉科明日奈也許是做了某些事,自己才倖免於難,順利逃走。
「需要冰貼敷額嗎?」
「好……」
橘轉身回車上取急救箱,取出冰貼貼在額上,希望可以幫上點忙。其實有沒有效,倉科明日奈也不知道。只能像以前那樣,咬緊牙關撐住苦楚。
她已經無法分神思考其他的事,那怕聽到肖恩在耳邊說話,都不能好好回應。羽仁府的事,就交由第二係的人負責吧,自己先一步退場休息了。
這一睡至醒時,已經是翌晨早上七時。大腦的鈍痛早就雲散煙消,眼珠亦無刺銳感,彷彿昨夜錐心劇痛都是幻像一般。
大腦清醒時,四下打量,人在陌生的房間,臥在陌生的軟床上。房間幾乎沒有多餘的擺設,卻十分寬敞,幾乎比自己的家還要大。
「噢,早安,倉科。」
「早安……福太。」
黑貓福太施施然從床底下鑽出來,倉科明日奈發現自己身上換上一套藍色的睡衣,急忙問昨晚的情況。貓太先招呼她出去客廳吃早餐,然後在桌上一五一十說明過來。
且說昨夜因為能力使用過度而昏厥,人事不醒。由於第二係的人並不清楚倉科明日奈的情況,連急救都辦不到。直到任務完成,高月聯絡近藤課長,再由他詢問藤原雅,才由這邊接手轉移來到名下其中一間高級公寓內,吩咐她的丈夫及福太照顧自己。
「不,等一會……藤原小姐的丈夫照顧我?即是說我這身衣服……」
「放心吧,衣服是藤原小姐親自換的。」
呼,總算鬆一口氣。就算前世是男人,但現在可是女孩子,無疑感到有點尷尬。再者正正因為是男人,才沒興趣讓其他男人幫自己換衣服,光是想像就厭惡寒惡。
「麻煩藤原小姐,真不好意思。」
「最緊要的是閣下身體還好?沒有大礙嗎?」
「沒問題,只要休息足夠,身體自然就好……藤原小姐的丈夫呢?」
「他有別的事辦,所以煮好早餐後提早出門去。」
「原來如此……」
緣省一臉呢,不過既然能娶藤原小姐為妻,想必是十分理想的男性……
「奇怪,藤原小姐已經結婚嗎?」
「對哦。」
「女人婚後不是要改姓嗎?為何藤原小姐仍然是用舊姓?」
福太用腳抓抓身體止癢後道:「中間有很多原委……嗯,簡單而言男方是入贅的。」
「原來如此。」
看來有非常複雜的內情呢,還是不要問那麼多比較好。
「對了,羽仁老師……已經被逮捕嗎?」
「當然。」
「花田幼稚園那邊怎樣處理?」
「放心吧,公安第零課會作出相應的情報處理。」
「那麼我的分身呢?」
「還在令堂身邊,一會安排你們對調回來。」
「山本紗季呢?」
「母子平安,很快就會出院。」
「誒?她不是說想打掉孩子嗎?現在這樣子算好事還是壞事?」
「那方面沒有問,公安第零課會安排人進行會晤及錄取證供。至於她要不要孩子,則是個人的選擇。」
「確實是呢……」
倉科明日奈並不是真心想去管那樁事,如今既然召回肖恩,又能問清楚羽仁綾的想法,就沒有別的事了。
「說起來,肖恩去哪了?」
「那頭靈體?」
「是。」
「不知道。」
(肖恩,妳又去哪了?)
(跑回家看看妳的分身唷!這麼有趣的東西是誰給明日奈呢?)
(祕密。)
(小氣!快告訴人家!)
(誰叫妳自作主張離開我身邊。)
之後的事就比較簡單,藤原雅親自來接她回去,趁分身與倉科曜子出門遊玩時,找機會換回來。分身的稻草人只要與本體接觸,陰陽術即自動解除。
「之後或許還會麻煩明日奈幫忙,那個稻草人暫且寄住在妳那邊吧。」
藤原雅如此說道,倉科明日奈心想這份人情真是推托不得,只好接受。
五月初的假期,倉科一家去遊樂場玩得盡興,一時忘記煩惱事。直到五月六日回花田幼稚園,被土田晃司一把拉進男洗手間時,倉科明日奈才記起未曾向對方交代詳情。
羽仁綾突然失蹤,找不到人。花田幼稚園園長只好臨時找代課老師,接替她原本的工作。土田晃司認為是倉科明日奈暗中搞事,用妖怪的力量處決對方,因此深深不滿。
「嗚呀……解釋起來很麻煩……」
倉科明日奈當然否定對方的幻想,簡單說明羽仁綾的背景,以及警方的行動。當然關於公安第零課的事,可不敢說漏半句,只表示是警察機關的行動。土田晃司半信半疑,倉科明日奈便說可以問山本紗耶,她們姐妹同樣接受警方錄取證詞。
自由時間時,輪到山本紗耶過來說明情況。她表示警方已經將羽仁綾逮捕,至今仍然難以相信對方就是犯人。至於妹妹方面,可能經歷生死,看法改變,決定要生下孩子,更鼓起勇氣回家向父母說明真相。
與此同時,藤原雅接受邀請,來到一處日式府邸,與一位老年男子對話。一番客套過後,對方在面前攤開一堆照片,赫然是倉科雄司一家三口不同時間各個角度的生活照。
「雅瞞得很好啊,藏到今天才讓我發現,真是傑出的一手。」
藤原雅臉不改容,睨視那疊照片,反問道:「倉科老先生,我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對方冷哼道:「不用再裝了,我昨天已經問過遙,她甚麼都交代了。」
「好吧,人是我藏起來的,特意拜託小遙安排工作及住處。」藤原雅微微一笑,端正喝茶後道:「倉科老先生的人真是不行,找了這麼多年才找到,不如我介紹更好的私家偵探給妳吧。」
「我早就找到了,只是一直沒有理會。」
藤原雅瞇起雙眼,放下茶杯。老年男子再取出另一疊照片,竟然是藤原雅與倉科明日奈共處時的照片。然後再來一份DNA報告,證明「倉科源太郎」與「倉科明日奈」有血緣關係。
「明日奈是怎樣的孩子?」
藤原雅沉默,猜度老人家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放心,是一位健康的好孩子。」
「我是想問,她有沒有潛質。」
「甚麼潛質?」
「成為倉科集團繼承人的潛質。」
藤原雅聞言,淺淺一笑:「只不過是三歲的小孩,怎麼可能那麼早就見到呢。」
「如果只是普通的三歲小孩,又何需勞煩雅親自密會,還送去警視廳大樓?」藤原雅抿着嘴唇,老年男子乘勢追擊:「明日奈肯定像雄司那樣,有『特殊的能力』,對吧?」
「就算如此,那樣又如何?倉科老先生,雄司他不是……」
「雄司歸雄司,明日奈歸明日奈。說不定她願意跟着我,離開雄司也說不定。」
「沒可能,那孩子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是嗎?總之我想見見那孩子一面,雅安排一下吧。」藤原雅皺起眉頭,似乎察知對方有意推搪,老年男子即時道:「重山合資會社那邊,藤原家也不想讓文月基金得手吧?」
「倉科集團不是沒有興趣嗎?」
「老子現在改變主意了……正好拿來考驗一下,明日奈有沒有繼承人的資格。」
這位老頭子,正正是日本國內七大財閥之一,倉科集團董事長兼社長倉科源太郎。亦即是倉科雄司之父,倉科明日奈之祖父。
藤原雅心中不同意二人會面,無奈她的家族反對文月基金收購重山合資會社,正於暗中多方奔走政界及商界,設法阻撓交易。如果倉科集團橫路殺出來,無疑對文月基金的收購一大打擊。只能說薑是老的辣,打蛇打在七吋上。藤原雅絕對不可能無視家族以至國家利益,推掉自己這個「請求」。
不過一切都在藤原雅的意料之內,不動聲息間假裝不情願地點頭,回頭暗笑一切如同計劃,事前準備好的人情派上用場。
「沒問題,我會安排倉科老先生與明日奈會面。」
倉科明日奈當然不知道這麼多事,恰好福太又突然現身,揹來幾本書送上門。
「這……這……這是……」
「中國近代武俠小說毛蕭申三大家中,申龍的短篇名作《無情刺客有情刀》。」
倉科明日奈手上攤着四本薄薄的小說,在肖恩眼前揚起來。
「……是明日奈的味道……嗚嗚……可惡!說好給人家看明日奈的大作,竟然是拿舊作品來當貢品?」
「哎呀,沒有違反誓言啦。我不會再寫小說,肖恩又能讀我的小說,那末當然是拿現成的舊作出來。」
拜託藤原雅搜集自己前世曾經代筆過的小說,還真是很快就找到。肖恩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望過來,怒道:「明日奈想用這些陳年過氣的舊作來收買我嗎?這是對我的侮辱!」
「陳年過氣的舊作?哎呀,毛蕭申的作品無論翻印幾多遍,都有市場呢。」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除蕭綸公以外,另外兩家的作品,有一部分是出自倉科明日奈之手。
雖然至今仍然耿耿於懷,但望着眼前肖恩氣鼓鼓的表情,內心不禁笑吟吟問:「怎麼啦?不想要嗎?我扔了啦。」
「人家本想大聲斥責明日奈……可是小說實在太香了……只要是明日奈的小說,人家全部都要!」
忍耐快四年,終於苦盡甘來。即使只有區區四本,也是芬香濃郁,無與倫比。
「反正舊作終有用盡的一天,屆時明日奈便不得不寫新的小說!」
「是是是,由衷希望會有那一天呢。」
倉科明日奈可以下定決心,以後不會再胡亂支使肖恩。只要省點用,前世留下的「遺產」應該夠撐一輩子吧。
「話說回頭……肖恩能不能正常地讀小說啊!不要整塊臉埋進去!別用舌頭舔拙作!太嘔心啦!」
有心是一回事,能不能辦得到是另一回事。倉科明日奈並不知道,新的風暴正在迫近自己,將要捲進更危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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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連載暫時中止。
修改版進度七萬字左右,預定十二萬字以內。
暫時改動處包括且不限:張仲恆自殺時年齡提升至四十歲、取消倉科明日奈及肖恩能夠靈魂轉移的能力、倉科雄司提早履任JUICE銀座分店門市部課長、盆休回鄉篇加插鈴木將平在山上行動的描寫、山神登場並且與肖恩達成某種交易、飯聚時肖恩沒有迴避藤原雅、藤原雅提早知悉倉科明日奈同為轉生者……等。
舊稿重用率可能只有三分二,有三分一都是重新寫過及新劇情。
預定的工作進度大落後,為免潛水隱形,這段時間可能先拋一篇舊小說稿出來。
話說這邊大暴雷,武俠小說三大家毛蕭申中,除蕭綸公外其餘二人都有找張仲恆請槍。
如果有看《溯迴之魔女》第二集的朋友,請當成花絮;未看的朋友可以先抄下來,可以當成第二集案件推理的線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