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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物語~遙~北境篇》四十九、如今

山海 | 2020-05-31 14:45:24 | 巴幣 0 | 人氣 109



  「雜種也是你講的?」

  月嵐峰守重拳揍去,年紀雖小,練武底子卻是紮紮實實,對方臉上立刻一片瘀青,發拳又快又狠,旁邊的同夥一時不敢上前。

  「他娘又不是月嵐的,一點無形力都沒有,跟月嵐成親下來的不就雜種!」對方罵道。
  「你不嫌髒嘴,我還嫌髒耳朵,給我閉嘴!」月嵐峰守大喝。

  九嵐季欲攔不及,月嵐峰守馬上又揮倒一個,幾個孩子知道自己打不贏,拔腿就要撤。

  「月嵐峰守!宗家把狗踢去分家,你出身宗家還胳臂往外彎,護一個雜種,我們動不了你,就看你能護他多久!」對方叫囂。
  「你別跑!看我不打爛你的嘴!」月嵐峰守怒斥。

  月嵐峰守正要追,九嵐季把他拉住,苦笑。

  「峰守哥,算了,打不完的。」
  「你就任他們欺侮你?」
  「不,我也有打回去過的,只是每次打架都是一樣的事,沒意義了。」

  月嵐峰守蹙眉吐長氣,本欲發作,聽這番話也不曉得該回什麼。

  「你爹娘知道嗎?」
  「我沒講過,他們應該也聽過一些吧?」
  「他們沒說什麼嗎?」
  「就算說又能怎樣呢?算了啦……峰守哥哥剛替我出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開心,尤其是那拳好厲害,我就打不出那個力量!教我好不好?」
  「你身體不好,以後我幫你揍他們,誰再敢講我就揍誰,然後我長大會當很地位很高、很厲害的人物,下個命令,以後就沒人敢欺負你。」
  「哪有這種人啊……?」

  月嵐峰守指聖祠殿的方向。

  「我母親說聖祠殿裡面的人地位很高很厲害,以後我也可以去那邊。」
  「那邊好玩嗎?」
  「什麼玩不玩,地位很高,我下個命令就沒人能欺負你。」
  「沒有好玩的,還是不要去啦……」
  「我說認真的,誰都好,就是不想讓你給人欺負了!」

  月嵐峰守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氣,這氣,他不想發在九嵐季身上,嘴巴卻堵不住,九嵐季一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月嵐峰守突拍九嵐季的肩膀。

  「我是不是你哥哥?」
  「是……」
  「這事沒得聊,以後我就擋在你前面,誰也不許欺負我月嵐峰守的弟弟,就這樣吧!說好了,我要當很厲害的人,你就跟在我後面吧!」
  「我不能稍微往前一點點嗎?」
  「不行,我得在前面!」
  「那這樣呢!?」

  九嵐季箭步衝越,月嵐峰守上前抓他衣領,兩個孩子推推擠擠,一路笑鬧。

  一路笑鬧,笑鬧聲遠。

  十八年一眨眼,眨眼瞬間,糧倉大火事件已逾十八年。

  聖祠殿外落楓紛飛,不知是天冷還是怎地,九嵐季從深深的夢境中甦醒,也許是相似的季節,熟悉的人影,令記憶流進潛意識而引發的夢境吧?

  三十六歲的九嵐季相貌絲毫未老,氣質已截然不同,舉手投足頗有王勢,雍容尊貴接近不得,有些新進的女祭司首見王顏,回去也少有不心念的,除此之外,逢三十八歲的泉祭大君氣宇軒昂依舊,進退極具有度。二人猶如玉璧,尋常男子皆黯然失色,君臣和諧,為聖祠殿內的佳話,但此佳話卻無法形成任何用處。

  糧倉大火事件在北境人民心中根深蒂固,人言可畏,祭泉心猶在,祭王心大失,十八年間小動亂不斷,雖不至失控,卻使得北境難以回到十五王當時的平和。宗家氣焰絲毫不減,就算按兵不動仍有眾多同道者相挺,每年都於糧倉事件同一日掀起歷史,要人民不可忘記傷痛,每年泉祭大君要派人想辦法處理時都被王擋下,總說會好好照顧北境,只要不太過份便隨他們去。

  蘭舞佑京也不例外,每年大火事件附近幾日他多少都會想起當天發生的事,王從那天起的變化極大,也許所謂成長便是如此。

  他坐在矮桌前,文件批久了覺得有些眼痠,不知不覺已不是小夥子,稍微伸懶腰,想起夢舞澄也過二十,正是自己當初遇見九嵐季的年齡,這些年走得不容易,是不是該為她鋪些路的念頭近年時常湧起,為人父的感受就是如此吧?

  谷風師父以前是不是也想過這種事?
  他思忖。

  望向案上熱茶,蘭舞佑京突然隨手拿起一旁批好的卷軸起身,輕跨一步,再跨二步,什麼事都沒發生,愣愣地又把卷軸放回去。

  當初剛將許多書典交給九嵐季閱讀那陣經常被用傀儡絲惡作劇胡鬧,讓他時常在泉君殿摔跤,有幾次摔得兇被年幼的夢舞澄瞧見大笑,往往臉都一陣黑,熱茶也被多次打翻,硯內的濃墨變淡墨,從此他便習慣將茶杯往另邊擺,沒地方出氣的九嵐季有次圈住冷茶往他頭上潑,不過也就一次,還讓往來祭司給問說,大君您的頭髮怎濕了?

  事隔多年,蘭舞佑京偶爾還是會望望茶杯,探探腳邊,想起王已經很多年沒對自己惡作劇,一面慶幸,一面總有個說不出的怪異感。舞詠夫婦過世,九嵐季的反應並不如他所預期,甚至今年初得知九嵐安成,也就是九嵐季的父親病逝的消息時,蘭舞佑京還極為傷腦筋,思忖著應該如何上呈消息,沒料準備萬全才將消息稟告,對方絲毫未露出以往失控的態度情緒,只命他好好處理這件事,說是過兩天會再用泉鏡確認老家情況後讓他退下,當時蘭舞佑京怎麼想都覺不對,看到手邊諸多事務便又忙忘了。

  王的成長讓蘭舞佑京大感意外,同時也覺得一切著實不易,另件令他更感意外的是就算北境整體對半神的祭拜降低,失去部分人民信仰的力量,月嵐王似乎不受影響,每年極為耗力的大占卜都相當順利,幾乎讓人以為半神根本不需受祭拜,訝異的不只蘭舞佑京,聖祠殿眾多老祭司也為此感到不可思議。

  年復一年,人民對自己的祭拜信仰降低,無論在聖祠殿還是巡視北境時九嵐季都是知情的,每當自己走在廊道上碰巧聽閒雜談話,內容時常讓暗處保護的明嵐宗太氣得想替王出口惡氣,損人話語九嵐季自小就聽不少,如今身份不同,他更不願用地位壓人,倘若如此便是個沒完沒了的事,寧可將敵對復仇的力氣花在提升自己,既然他人皆不待自己的本性,不如便埋於心底,事情總是會好起來的。

  數年過去,人會遺忘,歷史的真實會淡去,印象卻會深植人心,王威不再,九嵐季除了盡心盡力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好方法,有時抱著希冀想聽聽泉水會說些什麼,泉水總是不說話,即便占卜也解不出什麼,他只能在聖祠殿裡做好自己的本分,守著泉水,守著北境。

  父親病逝後緊接而來的是花蝶神祭,花蝶神祭十八年來早已沒有朝舞比奈和本舞卯的身影,每年九嵐季都會在花蝶神出現之前等著,每年花蝶神都會笑著看他,然而每年,他都毫無表情地沒有回以笑容。

  上任後的第一場花蝶神祭,花蝶神降世當下發現聖祠殿內的月嵐王正對著自己,而花蝶神的樣貌外型對九嵐季來說比小時候看的更為清晰,連同神身周圍的聖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感受得到有相似的氣場,也許是因同列神位的緣故。

  當時他便想起第一次與花蝶神四目相對,原來是早就看出九嵐季身上接近泉水的氣息不禁看久了些,礙於神則規範,花蝶神簡直想靠近眼前的凡人小男孩說上兩句。可惜當花蝶神真正能夠跟成為半神的孩子說上話時,九嵐季已不願說話,即便如此每年他都還是會等著祭典,花蝶神每次都是微笑對他,等著九嵐季對祂說話。

  今年也不例外地一人就在翠泉鏡前發愣,他覺得一輩子都是這樣了,不只過世的好友,很多認識的人都老去、不在了,忽爾他想起蘭舞佑京也是凡人,就算再討厭,總有一天也會離世。

  正遊神,偌大的和泉殿後方轉角深處突然有一個捶地悶聲,九嵐季以為聽錯不以為意,沒料悶聲又起,他蹙眉轉頭,悶聲再起,那塊始終沒被燭燈照到的轉角,疊蓆開出了隙縫。和泉殿空間甚大,加上整片易吸音的疊蓆,細微悶聲也只有九嵐季聽得清。

  他錯愕趕緊釋出感知與傀儡絲,順便想試試對方的血統,月嵐王並非沒有禦敵能力,正確來說,月嵐王當初存在的其中一個目的便是禦境外之敵。

  眨眼間,他的四周皆是密密麻麻蓄勢待發的神近力絲線,長年來人民的態度讓九嵐季只能警覺來者的目的,不願排除對方來暗殺自己的可能性,只是他從不曉得為什麼那邊可以有人進來,怎麼在和泉殿住那麼久的自己完全沒發現,心臟狂跳,甚至以為自己在作夢,輕輕捏腿驚覺有痛感。

  他假裝自己沒發現,就等著對方下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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