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cial Responsibility of
Euforia Bakery
(接續|用冰磚蓋睡袋)
記得前陣子有人投書給媒體,說冒險者公會廣告不實,說「星之彩」明明是「睿智神」幽玄的眷族的造物,公會卻製造輿論,將其誤導到外星生物的領域,使得部分冒險者誤判情勢,選用不適當的手段處理,造成肯尼拉農莊重大經濟損失,甚至有人一狀告上法院,但是依我看,告的贏才有鬼。
畢竟是幽玄嘛。
儘管如此,最倒楣的仍是公會,贏了官司然後呢?他們不是政府機關,卻很容易受政策輿論影響,尤其在銀星當局從某種層面而言越來越「重用」冒險者團體的現代,這些傳統意義上接洽他們的事務組織,活像夾縫中求生的小草,不看風向都不行。
哎呀,話講多了。
我還在想,今天來採訪的怎麼不是前兩次那女孩呢,原來請病假。可惜,我們正好要給她驚喜生日大大蛋糕,打算明天就送到她的派對上,那派對不會取消了吧?看來幽玄……不,看來阿斯嘉特的天氣真的壞。
別慌,再壞也不像伊基爾斯冰原那般恐怖,因為睿智神的眷族真的在那裡。呵,開玩笑。但說實話,我第三趟前去採集食材樣本時,那暴風雪可大的,整座冰原活像沙漠裡席捲的塵暴,白天跟晚上一般黑,能見度零。沒做準備的話不用十秒人就成了冰棒啊。
那種見鬼的天氣裡還會有什麼獵物出沒,你問。答案是肯定的。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適應極端環境的瘋狂生物,若非如此,也不會有所謂的「魔物」,也不會有神魔大戰,和前幾年來襲擊阿斯嘉特的不死軍勢了。
同意吧?
翱翔在伊基爾斯毫無人性的暴雪裡,是種名喚「梁馬」的鱉。
鱉。龜鱉的鱉。
是的,你沒聽錯。不是的,你沒幻聽。來看看這張精美的解剖素描圖,那尖削的頭、寬大的前肢、和菱形的後肢。瞧瞧那特化成弓狀的背甲。這是隻跟你一樣高的鱉,牠會飛。
是的,飛,時速可高達50公里,很嚇人的。牠皮膚上的麟演變成羽狀,上升運動的機理類似蝙蝠,雖是爬行生物,但跟鳥類一樣恆溫。沒錯,只要環境條件允許,任何生物皆能演化成任何模樣。見過蜥蜴人吧?是了,既然人形生物都有那麼多模仿者,鳥形生物為何不能有?
總之,根據阿爾西亞小姐開出的食材清單,我需要這傢伙的蛋殼,作為「阿嘉莎玻璃晶體」短缺時的臨時替代品。老天開玩笑,讓牠們的交配季發生在初冬暴雪期,在風雪中親熱啊,你看那口味多重,我想當壞人都不好意思。
唯一令人安慰的事,這次我終於也有位女伴。
❉ |
薇露娜.阿露西安小姐是各方面討喜、又願意負責的女性,她自告奮勇地陪伴我去北方,理由是不讓我在外頭有機會亂來。
身為天空精靈(Sinevvars),白羽翼是她最驕傲的部位。只要一套承重帶環組,與兩人之間的默契,貨物如我便能被她背在胸前。當然,她還得要有強健的臂力與腰力,以及翅膀特定有序地拍揮,才能將我載上青天。
姿勢很曖昧?那姿勢一點問題都沒有,是天空精靈運載不會飛的人類標準SOP呢。啊,真巧,說人人就到。夜安啊,吃飽了沒?這位是《獵人Y獵人》休閒打獵誌的專欄記者。記者先生,這位是阿露西安小姐,我的同事、摯友、女友的姊姊。都請坐。
今晚客廳裡有鳳梨皮茶,阿露西安小姐,妳不大愛喝甜的,我給妳多加泡泡水。記者先生,你要熱茶是吧?把杯子放進桌上這圓環裡,待會就暖了。
讓我們言歸正傳。
那伊基爾斯冰原南面是一片丘陵地帶,別看那些山有模有樣的,它們可是太古時期冰河退去後留下的岩石渣渣,長年被沉重堅冰給霸凌……噢,不對,是擠壓後,成為一坨坨大致平行的長狀山,高度並不高。多虧阿露西安小姐的能力,我們倆降落在丘陵地,找了座還可以的山洞過夜,等待風雪過去。
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尷尬?怎麼會呢,阿露西安小姐,我有幹過讓妳不自在的事嗎?生火、烤魚、睡覺打呼、躲起來上廁所。記者先生,我們之中既缺孤男,也無寡女,你真的不必想太多。
風雪結束後,我和阿露西安小姐……哎,這美麗的名字好長,我還是叫妳薇露娜,可以吧。
咳,總之風雪結束,我和薇露娜整裝出發,離開山洞,一躍衝進寒風股股的蒼白天空。我為了保暖把自己包成粽子,然而她必須兼顧精靈的空氣流線效應,得穿比較緊身的飛行衣,並且大張翅膀翱翔。那可凍的啊,想想看,那有多少散失熱量的表面積。薇露娜很敬業,明明身體冷也沒半句抱怨,反倒是我紮實的體重成了她的負擔。
狩獵的目標梁馬,早在先前暴雪中就已翻完了雲也覆足了雨,理論上所有的卵皆已完成受精。這時候,母鱉會排出牠淺綠色的卵囊,但不完全脫離母體,而是像風箏尾巴一樣被拖曳在後方,長長一條可達四、五公尺,隨風擺盪。擺得夠鬆了,卵便自囊中脫落,但是它不會立刻掉下去砸個稀爛,而是浮在空氣中──是的,你沒聽錯──隨意飄呀飄向各處,等待下一次暴風雪時才在半空中孵化。
如此喪心病狂的繁衍方式,連《毀滅大戰爭》導演都不敢亂用的劇碼,也只有大自然敢玩了。
那蛋怎麼飛的?很簡單,因為輕。
它內部就像鸚鵡螺殼,有許多氣室,這些空洞注滿母體代謝產生的高壓純氦,密度遠低於北方濕冷的空氣,各個都是迷你版飛艇。我就是看上那殼的精妙啊!說到氦氣,相信更多人在意它的經濟價值;這梁馬是整個生物科中唯一的物種,牠們生活在其他地區的遠親搞不好都給獵捕到滅絕了也說不定。
我們測試過許多手段,最有效的就是尾行母鱉,由薇露娜徒手抓住卵囊末端,並且擠壓它,而我雙手拎籃子伸出去接掉下來的蛋。是的,類似這種姿勢。高空中沒人給我倆拍照留念,但是你想像的出來那畫面。中途有幾次牠急轉彎,彎過去後,所甩出的力道傳至卵囊這邊就變得非常大,捏都捏不住,紮紮實實地打在薇露……不,打在我的臉上。
梁馬媽媽是無情的生物,子孫離開泄殖腔後就射後不理了。隨著飛行運動,那些蛋被逐漸推往卵囊末端,方便作業,真是便宜了我們這兩個偷蛋賊……嗯?妳不喜歡被講是偷蛋賊?聽起來太低級了?那麼偷蛋賊的助手……
呃,別不理我啊。
總之,卵囊構造便宜了偷蛋賊與跟他妥協的飛行員,乖乖的把蛋都擠進籃中。那個上午,我們又偷……拿取了另外三隻媽媽的後代,股股一整大籃戰利品,薇露娜差點飛不回來呢。她真是辛苦,多來點泡泡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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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梁馬的故事。
我猜得到你在想什麼。你期盼打獵過程中有緊張刺激的動作戲,艱難驚險的絕地進擊。你覺得我說的太少,不夠精彩,吸不了讀者眼球。
別擔心,故事還有後續。
還記得那位告冒險者公會的仁兄嗎?他是個……嗯……頭部是烏龜的頭的種族的人,一位養殖園老闆。你知道嗎,他居然告贏了。
判決書上說被告(XX冒險者公會)因在不證實情資本質的情形下建議冒險者採用炸藥轟炸星之彩的戰士,並且沒再行動前預警宣告,致使原告資產遭受破壞,於是判決被告有賠償責任。
被告不服,向更高的法院上訴。他們委任待過銀星體系的超級律師,那位律師專攻睿智神產生的社會問題,瞄準「輿論控制」、「當局立場」等現實依據,以及「擁抱死亡」、「無以迴避」等道德原則,組成環環相扣的事證網,攻破一審原告的弱點,於是原判決被推翻。
養殖園老闆當然不服,他氣壞了,跑去報社刊登不自殺聲明後,向最高的法院提出非常上訴。公會的人徹底傻眼,因為原告居然民刑兩事雙管齊下,要是給贏了,那些冒險者通通要負連帶責任。
這下你知道了吧,前天燒起來的新聞呢。
正當雙方控得不可開交,砲火隆隆之際,我和薇露娜自北方歸來。我們透過阿爾西亞小姐在公會的人脈得知這個消息,幾經思索,決定以第三方顧問的身分約見那個老闆。他雖然容貌長得非常抱歉,但心腸可軟了,幾杯過後,他便聲淚俱下說養殖園是他的一切,是準備送給子孫的新家,蛋已經都孵好,假山湖泊也都造完,結果全毀在星之彩的霞光下,不僅如此,還被炸的滿地坑疤,假山成了隕石坑。他一無所有,勢單力孤,自知永遠無法對抗睿智神,又嚥不下那口氣,唯訟方解心頭恨。
聽完受害者控訴,我表情沉痛地點頭,拍拍他的肩,說了好多對方天理難容,正義終將伸張的廢話,然後送他半袋梁馬卵。
今天《休憩晨報》的A5版標題這樣寫:「『爆蛋』案庭外和解!」副標題:「經神秘友人懇談,苦主稱已得內心平靜」。
神奇吧。
就是我,也無以確認那老闆是因為獲得一批養子而感動呢,還是那些殼和那些氦氣的經濟價值而眉開眼笑。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Euforia Bakery是一家講究社會責任的企業,我們把慈善之心體現在節省司法行政資源無謂的浪費上。無巧不巧,這個「梁馬」翻譯過來最接近的字意,就叫「慈悲」。鱉媽媽們辦不到的事,我們代為實現了。
茶喝完啦,要不要回沖?
(接續|她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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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基爾斯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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