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章．之一
落入地獄後鬧個爸爸脾氣
新南方歷二零二二年一月九日，在虛空之中的世界樹躍傳到喀爾登雪原上。同一天，被洗腦的喀爾登大軍圍攻世界樹，「狂亂」猶格．索托斯亦加入戰局。戰鬥以「狂亂」受創敗逃，喀爾登大軍撤退作結。
一月十六日，「畸變」莎布．尼古拉絲及「汰換」奈亞拉托提普率軍進攻義勇軍。戰鬥期間，「靈魂洪流」的滅世程序開始啟動，兩者因此脫離戰場，戰鬥亦戛然而止。
一月二十二日，喀爾登的造夢者族長萊恩．黑角以自我犧牲，解除了喀爾斯全境人的洗腦，義勇軍與喀爾斯結成聯軍，討伐擬造四災。同日，在義勇軍不知道的情況下，世人受到「靈魂洪流」的影響而停滯了。
一月二十七日，在義勇軍不知道的情況下，世人受到「靈魂洪流」的影響而停滯了。同時，擬造四災與聯軍展開長達三天不間斷的戰爭。
在戰爭中，在以百萬計、無可計量的犧牲下，擬造四災中的「狂亂」、「畸變」及「汰換」相繼敗亡，義勇軍的光之種希利卡．派克斯特亦打敗了「瘟疫之災」克蘇魯。瘟疫的支配散去，義勇軍與喀爾登取得了勝利。
二月十三日，在喀爾登休整了半個月的義勇軍，按計劃啟程回歸聯邦，但卻遭到了始料未及的攻擊……
早上十點，世界樹受到直擊後，剛過去差不多四小時。
我把臨時的工作都處理完之後，來到卡洛特房間外。隨從喀魯正守在門外，對我致意。
「卡洛特還好嗎？」
「主人說牠不想被人打擾。」
「是嗎？也不是不能理解。」
喀魯搖著頭回答，我也嘆了一聲鼻息。卡洛特有多麼期待回阿斯嘉特是人所共知的，但在約四小時前，世界樹的躍傳突然被一記炮擊打斷之餘，整棵樹還被送進了地獄。
送進地獄不是比喻或誇飾，沒法回到阿斯嘉特的晴天霹靂，瞬間讓卡洛特情緒崩潰了。
本來我是想把卡洛特放著不管，讓牠慢慢振作的，但尤克下了令，下面的工作要牠這類菁英人員參與，我唯有親自過來幫牠打起精神。
喀魯沒過問太多，就開門讓我進去。房間沒有開燈，窗外風景是陽光普照的赫德拉克廣場－－窗外是可自行調節的投影景色－－卡洛特捲曲在床上，雙手抱住枕頭，把臉埋在枕頭下，僅一雙拉向腦後的飛機耳露出。
在床邊，打開著一本放滿卡洛特與其家人照片的相冊。同樣人所共知，卡洛特深愛牠的家，這種時勢沒法見面，這本相簿就是卡洛特最珍視的寶物。
卡洛特不是第一次因為思鄉而失落，但在以前行軍之後牠都能回去阿斯嘉特。這次牠對回家充滿期待，現在則因為期待破滅而承受等量的失望，我也沒把握能安慰這樣的卡洛特。
「喂，卡洛特，工作發下來了，快點起床。」
「吼──咕嗚嗚唔唔……」
我踢了踢床，又踩了踩牠的身體，牠用腳將我推開。我又重覆了幾次，牠便加大力度，不耐煩地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哼，這樣阿，那我走了，我會跟尤克從你今天休息，代替回阿斯嘉特之後的休假的，你就睡吧。」
我故意說出刺激的話，盯著卡洛特的耳朵，看看牠有什麼反應。結果卡洛特動也沒動，不論是牠這次沒有受騙還是太難過，平日絕對有效的激將法這時也沒有效果。
我就不信我擺不平你：「尤克還說了，他知道說好了回阿斯嘉特之後給一天休假，但連這種小小承諾都失約了，肯定令人很失望，所以他說，如果現在肯工作的話，每工作一天就補償三天的休假，工作滿一星期就是大半個月了。」
我再瞄了一眼，此時卡洛特終於有了一點反應，耳朵豎了起來，對我的話題提起興趣。順帶一說剛才的話都是我瞎掰的，真正的尤克才不會胡口說難以承諾的空話。
「反正照你的尿性，一天肯定不夠你和家人相處的。」我再推了一把：「先是要在家裡一起吃飯，然後晚上要一起睡，隔天去公園或是遊樂場，中午在家庭餐庭吃家庭餐，下午一起去買玩具，晚上當容月累得熟睡時，和波絲過二人世界。」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是很不爽的了，但是你今天不工作的話，回阿斯嘉特之後就沒休假了哦？」
「吼，尤克他哪敢不給我休假？他欠的！」
總算，卡洛特翻身坐起身來，我看牠眼睛周遭髒髒的，眼上也有些血絲。
「剛才你說的話，沒有在說謊吧？」牠用著有些恐怖的目光盯著我看。
「哪些話？」我裝傻。
「工作一天，回去阿斯嘉特之後休三天嘎！你敢騙我就把你咬了！」
「好端端的騙你幹嘛，假如我真騙你了，我就下地獄吧。」
我看似認真地對自己下毒咒，然而一早回到房間的卡洛特，此刻還不知道我們已經落入地獄。
牠用手掌擦了擦眼，嘴裡一直「如果他敢我就怎麼怎麼」、「明明能夠回家了」的在碎念著。我看卡洛特還不太服氣的樣子，想了一想，僅限這次給牠來個優待吧：「你到下午才要工作，在這之前隨你想怎樣，我都聽你的，如何？」
卡洛特第一反應是先挑起半邊眉，狐疑地問：「吹的什麼風？」
「看你可憐還不行嗎？」我哼了一聲：「我是沒法讓你回去阿斯嘉特見家人了，但當個兒子倒是可以。你不要那我就走了。」
「嘎，不，陪我一會兒。」
我作勢離開之際，卡洛特抓住我，把我拉向椅子。我坐了下來，等著卡洛特看牠想說什麼。
「……一個月的時候嘎。」
卡洛特良久後說道，我抖了抖耳，認真地聆聽牠想說什麼。
「一個月的時候嘎，當我摸到容月下面暖暖的，還有聞到嗅味、聽到她的哭聲，我那時真的很慌。」
…………？
「過了蠻久的時間，我想最少有四個月嗎？我才開始能熟練地換尿布嘎。說也奇怪，最初討厭的氣味，慢慢也變成了一種樂趣。而且直到三歲，容月還是會尿床嘎，看，這是其中一張她一臉委屈樣子的照片。」
牠把相冊在我面前打開，我忍不住一手拍在相冊上，深皺著眉看著卡洛特：
「我說的是，隨你怎樣我都聽你的。這個就是……你想要的？」
「……嘎？這個？嗯，對嘎。」
「坐著聽你說怎樣把容月帶大的故事？」
「嗯嘎。」
「大概還會有一些你和波絲的愛情史？」
「嗯嗯。」
我忍住反白眼的衝動，再耐著性子問：「為什麼你想要是這個？」
「嘎……你知道的，我很掛念她們，但光是在腦裡回憶不太夠嘎，能對個人說這些，感覺我離波絲和容月更近了一點。嘎，剛才說到這張照片啦，你看──」
「哈，卡洛特。」
我雙手向前伸，擋住卡洛特。我想了很久該給什麼反應，最後我擠出一個有些生氣的假笑：
「是我不好，我，下地獄。」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快步逃出房間。
事後我聽喀魯說卡洛特的心情糟透了，而喀魯只好代替我當卡洛特的聽眾，不太意外一聽就是五小時。喀魯自問也挺喜歡家族和家庭話題的，但牠亦充分理解我當時為何逃走。
後來卡洛特有好一陣子都不跟我說話，但我還是不後悔。
沒什麼事比聽卡洛說聊家庭更折磨狼了。
（２４９８字）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