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露斯法諾沙灘上,米山、鮨造二人枯站著。米山不敢回漁村,鮨造則是不想回去。鞋底壓扁小沙丘的嘶嘶聲響,猶如錦蛇般逶迤地逼近,不注意還以為是條蛇在沙底爬行。波止場鮭子抱著一籃蛤蜊現身,模樣神清氣爽。「嗨,兩位。」
又來了個冒失鬼,破壞海灣的清幽。鮨造煩惱著,一個人、兩個人來......改天秘密基地就不秘密了,等於被攤在聚光燈下。「米山,你跟海怪搏鬥沒受半點傷,真是奇蹟。」
米山問:「阿鮭,鰆大哥沒叫上你嗎?」
「鰆那傢伙發訊息號召大家,反正不是什麼急事。是說他一點擔當也沒有,村民向他求助,請他出面攻打海怪,鰆口口聲聲說好,卻任憑米山你單打獨鬥。你的心不會有芥蒂嗎?」
「哥們一場,我......唉!別為難他。他擅長謀劃,我負責出力,我有能力,當然由我去打。這功勞就給鰆領吧,我無所謂。」雖避免談論跟鰆相關的話題、壓抑想法,米山卻不能再忽視當中的不協調,鮭子重提鰆大哥,反使米山矛盾的心情加深。
鮭子分析著過往鰆的表現,鰆總是發號施令,讓別人為自己效命;出事時,隔岸觀火,又披著好人好事代表外皮,四面恭維。鮭子恨鰆恨得牙癢癢,鰆就是個無賴,還剝奪了他妹妹雲時的終生幸福。
「福本家的私事,不干我事。」鮨造表態道。
那籃蛤蜊,據市場推薦它給鮭子的漁夫說是新鮮、甘甜的。鮭子提議,何不蒸鍋蛤蜊,倒上清酒,放塊奶油。他微微蹲下,沙子上倒著顆像頭顱又不像頭顱的物體,鮭子請鮨造保管蛤蜊,順手撿起物體。
兩個眼窩,一個開口。是顆泥塑的物件?鮭子鼻孔湊近嗅了嗅,它有糯米的香氣。米山心想糟了,那是吃人無數的海怪落掉的人頭。隨後,鮭子從人頭撕了塊皮,不理米山與鮨造的勸阻,張嘴吃了進去。
「一團年糕而已,你們兩個怕成那樣?」鮭子邊嚼邊說。
「年糕?」米山重複他聽見的詞,急忙搶過人頭,吸了一大口。真的是年糕,只不過被捏成人頭形狀罷了。
鮨造直覺反應米山被騙了,米山六神無主:「海怪嘴裡裝的全是年糕!它從哪弄來的?」
海怪的偉業鮭子無緣見識,但鮭子曉得,聖露斯法諾的龍王寺由於祭典的緣故,在祭壇上擺了許多海龜外型的年糕。鮭子奸笑道:「搞不好海怪嘴饞偷了年糕啊。」米山重重拍了腦袋,自己被年糕嚇得魂魄出竅,太不像話了。
「啊,鰆大哥!」米山平白洩漏了鰆的行蹤,他驚覺上當,這海怪真奸巧。
雙眼昏濛,意象入夢,拼湊豐富的山河圖畫,夢境有時沒來由,變幻莫測。二宮健經常感到水深火熱、緊張萬分,這種無力感來自生活,而他應對的方法是倒頭就睡。睡眠能有效治癒身心,他睡一覺就忘光了。阿健午睡作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叫「桑迪」的青年,開著飛機彎彎繞繞,逐風追雲。他獲得短暫的自由,不如說自己從未吹過如此沁脾的風。他一面秀著高超的駕駛技術,且無人能擋。
旅程忽遇亂流,他正想穩住大局,機體強烈一震,整架飛機剎那間撲倒在地面。解開安全帶,座椅和艙門隨即化作砂糖晶體,紛紛散落,砂糖像水流般把他沖出機身。趴倒的他狼狽不堪。
這是座荒島,少許墨綠的植物扎根沙層,沙子外面潺潺流著溪水。墓塚一樣的沙丘裡,走出十來個混混包抄他,他們腰間綁著殺魚的刀,見了刀,阿健頓時不敢動。小混混的老大用手指輕蔑地撐起他下巴,撂話道:「就憑你這小子柔弱的身板,也配跟漁作兄搶『吉倉第一美人』?喂,來用輕功跨過這道欄杆啊,你跳得過去,我就承認你有資格追求她!」
惡霸們推著的哪裡是欄杆,分明是一排銀白尖錐捆成的利器!阿健,該說是飛行員桑迪,搖頭表示抗拒。混混下屬手裡射出異力藤蔓,緊纏著桑迪雙手雙腳。蒼天無眼,現實世界裡被暴揍一頓就算了,做夢還不放過他!桑迪(阿健)咆哮著,而混混老大插腰狂笑。
「你不跨沒關係,我們送它到你胯下。」
這群混混齊發動氣流,眼見棘刺失速地朝兩腿滑移,他失聲尖叫。
***
放學後,玲邀請圓香打羽毛球。球在拍面之間飛翔,玲執拍回擊。「對了,森永同學,三角洲啊!」圓香揮出拍子擊發羽球。
「妳地理課上太多?」玲只專心於球,沒空理她。
「不是,二宮同學跟我提到三角洲,結果我想起羊皮紙上代表吉倉地形的魚。魚的頭不是三角形的嗎?」她後退捕捉球,因話說得太長漏接了。「哇,掉了掉了。」
「傳一下球,彩瀨。我們有必要查查吉倉的地理環境。繼續吧!」
玲有時雖然不正經,思維異於常人,但還算盡責。稍早,她踱步迴廊,迴廊的學生三三兩兩,繫藍領帶的大使團成員,人手皆有金龜子造型棒棒糖,似乎是校方犒勞他們的。玲倚著教室外的柱子,她就是在那遇見他,他牙齒間含著的,竟是金龜子形的草莓糖果。
圓香毫不矯飾地問:「學生大使才領得到的獎品,為什麼你有?」
「唉,那個披風俠也有啊。」玲耍嘴皮子,看了下走過去的、披著披肩的男生,又找出另外一根棒棒糖送她。
打完羽毛球,圓香擦著小臉上的汗珠。玲揹起球拍袋:「順道一提,我個人很不欣賞『走後門』的人,妳不會讓這種事情在身邊發生吧,彩瀨同學?」
不知為何,圓香回教室的途中,氣氛越發陰森。明明廊道只有自己,空氣卻冷冽得像能殺傷肌膚。玲的話語,最後那串「彩瀨同學」,咬字下得極重。
她揹書包出教學樓前碰到阿健,阿健的衣服溼溼的,還沾了泥灰。成列的洗衣機團團轉著,他守在機器前面。「我剛去刷牆壁,想說先洗好髒衣服,不讓我媽操心。」
健身上的大片汙漬令她匪夷所思,她懷疑是學長對健施行了不人道對待,健旋即轉移話題。他說,等他能靠拉小提琴賺表演費的時候,他一定要買和自己髮色一樣的薑糖(或著紅糖)。大使團請健去面試的事,圓香礙於壓力說不出口。
82 盼君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