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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明夢啟示錄< 80-2 他的進場 >

Komi(貴霜雜食動物) | 2021-07-03 10:41:34 | 巴幣 44 | 人氣 252

完結漁之卷
資料夾簡介
圓香班上的同學,福本若里志,是福本財閥董事長的長子,身上帶有能製造魚隻的毀滅性力量「異力」。雖然五年前曾有人介入壓制,如今力量再度失控了,圓香該怎麼幫他呢?






    搬著藍白圖紋紙箱的店員,感到箱子比以往重了些,拿不穩之餘,一條煎餅棕色的龍魚忽從箱內探出並游向前,店員雙眼瞪得好似鈴鐺,嚇得語塞,那魚佈滿細鱗的尾椎,被一隻手擒捉。

    音羽正欲伸手號令魚怪,卻見證有外人抓了龍魚,心急欲揪真兇,她的眼對上的、斜側面轉過來的臉,嘴角揚著笑意,彎成眉月。「阿七?」

    美生奈七海四指併攏,環握住魚尾,將魚如同擲標槍一般甩往地面,魚頭撞進磚塊,好像迸出了燦爛的八瓣煙花。

    音羽原地張嘴,她完全沒料想到阿七的介入,只覺愁上加愁,髮根飆著汗而她快搔破頭皮。「拜託你觀察一下氣氛,你是在鬧哪樣......」

    「做我認為正確的事。妳才別鬧了,音羽。」

    被摔碎的魚自體燃燒起來,藍色的火焰沿著碎塊邊緣轟然驟升,活像著火的盤古大陸釘版圖。店員撇下攤位匆匆逃難,呼喚同伴走避。目睹魚怪自燃現象的一名遊客,舉起手機錄影,呱呱亂叫的群眾們因為瞟到影音設備,以及駐足的人與手,意會到有好戲可看,自發地開出條路給主角音羽,與阿七。

    「社區說要展示自己做的藝術品,我有備而來,所以這是我的才藝表演。在天上呢,阿七!」音羽叉腰侃侃道。

    甫一疾呼,乳牛花紋的,與那柿紅、棗紅、黃李色的錦鯉,由灌木叢和水果紙箱裡竄出,擺動健美的身姿於兩團樹冠間的天際遨遊,旅客還有賞魚的閒工夫,不似阿七急切。阿七思索道,若不能在此地做個了結,勢必得拉長戰線、拓寬戰場,但無須太過操心,一切皆留有後手--他精心布置的「連環套」。

    「妳的訴求是什麼,非得採用激烈手段?」阿七朗聲詢問。

    「那我反問你,同為異形、同樣來自漁村,你可曾想過為漁村驅趕走大公司的魔爪?不,你無所作為,因為你代表的七集團,也在吉倉那幫公司的行列,而驅除財閥的勢力會與你們的利益相衝突。我福本音羽,正是代表異形,做出屬於異形的反抗,讓其他人聽見漁民的心聲!」

    魚的鈍頭緩緩降下來,一隻擠著一隻,形貌恰似剛採收放置於塑膠布的西梅李,但有黑的紅的黃的白的。牠們聚合成軟墊,音羽翻身跳上數十隻魚的背,站起,四平八穩。

    觀眾手扶著的長方形機體閃得更兇,這對青少男女的街頭爭鬥仍未有勝負,眼尖的認出女生是音羽,吉倉福本家的大女兒。一些青年竊竊私語道,這小女娃擺明了欲插手都市更新案的渾水,她的棉薄之力怕是連邊都沾不到吧,還寄望能反轉局面。錦江的臉黑去半邊,兩膝愈發無力,溫情戰術不管用,音羽不聽勸。「這是蒼天降禍的預兆呀......」陰翳的天空下,錦江雙鬢白髮隨著涼風飄曳。

    「妳只是想模仿妳哥,製造頭鯉魚怪物,進而使全城感受到威脅,他們回憶起福本若里志給予過的混亂,便順從妳。妳是成為不了妳哥的,音羽,這點程度的魚遠不及他當年功力。」

    阿七併緊食指與中指,一掃,音羽的魚群立刻分了半數往他腳底下游。「你想擋我!」音羽使鷹爪運力上手,魚的體表泛起藍閃電,與阿七在空中「拔河」。

    事態的變化突然,圓香眼睜睜看著大批魚群在帳篷間東鑽西竄,臉孔變色。「為什麼沒有人去通報,怎麼搞的......」

    「噓!妳是想害音羽被捉去審問嗎?」玲的反應較平時躁進。

    圓香揣度道,大家能如此安心欣賞「馬戲」,萬分詭異;玲這顆智多星,對於遭遇過的難題,皆能夠拿出適當的策略,照理講這次的魚怪,他如果毫無處理的經驗,也會借助儀器或翻檔案研究才對。

    「那你可以想辦法協助,控制亂竄的魚啊!」

    「我不是音羽本人,魚的經脈與特性對我而言都像蒙著黑布,我是門外漢。妳別過分計較了,唯有音羽能駕馭得住魚。我們不私闖戰局,便是給音羽最有力的協助。」玲瞄視游過的薄荷綠色巨魚,牠表面似覆蓋著骨板,透出晶瑩的光,儼然一艘潛水艇。

    圓香心裡不平,為何玲態度退縮許多?她還作著美夢,責任與苦工均給玲擔著,就有出路。圓香以為玲會扛台X光機剖析魚的奧秘,魚都游走了,玲依然懶散彷彿事不關己。「反正我不願意再無能下去了!」過去等待救援的,總是弱小的她自己。也許千萬種路線當中,她真有機會扳回劣勢。

    她又深思,數條飛過的魚,特別是銀魚和烏黑的魚,全是音羽養在車站水槽的魚。由於外貌像寵物,圓香掉以輕心,想不到音羽提過的「帶著魚到會場快閃」,是指調度車站的魚來干擾活動,估計尚包含福本宅邸地基處歇息的魚。她懊惱地拍打額頭,竟然沒事先察覺音羽話中的訊息,不及防堵,她失策了。

    比對往例後,她愈覺得玲隱藏了實力,不肯照常發揮。「你從沒打算用真本事,應付應付而已。」

    「欸,可別誤會我的一片赤誠啊。我要是參戰,就立即替音羽增加魚怪的強度,妳同意嗎?」

    異形了不起嘛......。圓香嘟嘴咕噥著。「阿玲,你為什麼這麼消極!難道你沒把握......」

    玲道:「先不算妳鬼打牆的句子,妳是急了,才改口叫我『阿玲』的吧。」

    棕櫚行館,某座臨時搭建的圓形攝影棚內,蓮蓬形狀的吊燈下,彩瀨光夫與主持人各據長桌的一端,桌面的方盤躺著生魷魚。「哇,今天您親臨現場。您說,既然到了雲祭發源地吉倉,做點具有海港特色的菜餚恰當些,對嗎?」主持的小姐笑臉問道。

    「是,因應這是『雲祭特別節目』,我小試身手,煮道漁村家常菜。但我不會把它視作一項挑戰,我願稱之為,示範。容我鄭重介紹,義大利魷魚鑲餡卷。我們來進行填內餡的動作,魷魚的肚子呢,得紮實。」

    光夫左手握魷魚在另一空盤上立起,右手以湯匙瓢著混合麵包丁、魷魚爪、橄欖、蒜頭等的餡料塞進挖空的魷魚,待填滿後捏住開口,穿入牙籤固定。主持人有樣學樣,做中學的過程自然產生樂趣。

    鵝黃燈暈下,可辨別出光夫刻意放慢速度。將魷魚擺進平底鍋燉煮就緒,拍完「上菜」鏡頭,攝影停止。光夫拔去耳麥。「為促成精彩的節慶,是時候加配料了。」

    「剛才真是場絕世好秀,總理先生。」隨扈稱讚道。光夫轉過頭同隨扈耳語:「我已與首藤摩耶談攏,她確定不會插足吉倉。至於車站前假日市集那頭,我開啟了『心智調控設備』,它們在好事的群眾耳朵裡嗡嗡響,降低戒備以便使人群繼續看戲,保持道路暢通。」

    綠地,音羽腳底的一窩魚交互輪動著,像隻扁蟲、日行千里的飛雲,載她御風前行。阿七後來居上,高聲道:「音羽,我等妳回心轉意!」魚陣風馳電掣,音羽驚得兩手連著身體趴倒魚背,見隔壁阿七的乘坐姿勢與她一致,她面色有如山苦瓜般慘綠。「要命啊,阿七,那排手機正對著我......」

    「不希望上螢光幕的話,就放棄對抗吧。」

    一男子將此場面形容成「愛的追逐」,音羽頭頂冒火,心想她沒穿木屐,不然早脫下砸那多嘴的傢伙了。

    「姐,讓我支援!」芽羽發癢的雙掌跑動著愛麗絲藍色的力量。

    「不,芽羽。我不准。」

    音羽操控著魚體,魚的體側與阿七的那群鯉魚摩擦,激盪出尖銳的金屬聲。隊伍最前端,塑形出兩隻背脊平順的石雕魚,如火箭朝前發射,音羽的石魚,和阿七的石魚交替跑竄,魚尾鰭後的噴射煙纏做雙股螺旋。魚下方現出細密泡沫般的雲霧,沿路推過地磚,雲霧神奇地被侷限於看客退讓出的筆直跑道,而未傷及排排站的腿肚一分一毫。兩條石魚的嘴似附有磁鐵,吸引彼此緊緊相連,接成一直線旋轉。

    「阿七!你......」

    她錯愕瞬間,身旁的魚圓滾滾的肚子忽然裂出個小孔,孔洞崩毀加劇,到達兩根指頭寬,魚鱗崩解為米型麵形貌的碎屑,姿態如金蔥粉灑落。

    蜜黃的黏稠液體自魚體內的腔室大舉流出,以雲片為底部向上累積,自成長方體繞圈翻湧,宛若一桶勾芡過的糖水、八寶粥。它拱著碎屑往上頭挺進,在音羽趴坐著的魚群與阿七的魚群間壓密成米粒毯子。

    「怎麼搞的,誰來把鱗片拼回去!你們這堆魚!可惡!」音羽手掌向崩壞的魚推著,異力卻沒從掌心延伸,她無法阻攔魚怪崩裂,眼巴巴注視著她的愛魚化作粉末。

    匆促的視野中,她聯想到懷孕的母魚,隆起的腹部與反常的魚怪有七八分相似。那碎粒,乍看之下是她吃過的鱈魚卵,她揣測它們源於囊狀物。或許魚的肚皮承受不住重量,那些體液才一股腦地傾瀉。

    碎屑吸乾了液體,冉冉升起,由四方位匯聚至高空,屑粒圍繞的中心,好似凝出發著白光的鯨魚形體,碎屑鋪排著鯨魚的皮膚。音羽只思索,天的那端著實形成著什麼龐然巨物。

    剝落的碎片驚擾魚隻,鯉魚擠過音羽的臉,哀哉音羽,整個人快摔下魚陣。

    她尚能扶住魚構成的趴板,但不能控制額外的魚,體型較大、富有侵略性的魚怪,幾乎都任由阿七指揮。可調遣的鯉魚數量,降至很低很低。

    「別亂動喔,音羽,我幫妳穩定住怪物魚了。」

    採跪姿的阿七膝蓋頂著魚合併成的飛毯,朝森林盡頭飄去,獨留音羽辛苦抱著魚氈墊慢慢划動。她的身子偏離鯉魚,手臂將近垂到地面。俄頃,某棟梯形建築物重臨眼簾。「這裡是......七百貨?」

    森永玲摸了摸口袋,搜索出藍色靈符。他對半撕開,湛藍的雲馬上由符紙缺口冒頭,於空地凝結成塊,雲裡依稀可見金黃的四角星。

    圓香咂嘴,一枚小小的青符竟「內建」了朵瑞雲。

    玲說:「我被妳打敗了。上來,這能助我們追趕音羽。」

***

    福本若里志照過奇奇怪怪的光線、爬進醫療床,舉目平視過去,方框裡顏色、振幅不一的波形,以及幾組意義不明的數字,徒然使他擔驚受怕。青袍白手套怪客握著手電筒欲從他口腔窺出端倪,殊不知他張嘴,其實心裡喊累。

    他磨難磨得挺頻繁的,花兩、三個小時巡迴各設施一圈,換得健檢報告。「注意:您的異力極高,已超越平均值。請適度地休閒,凡事宜樂觀以對,切忌胡思亂想,以保護己身與他人安全。」

    白紙黑字。福本抓著的紙捏出條條皺痕。

    聽了告誡、也允諾過,未知的力量仍舊膨脹,還妄想支配他。光夫先生要求他自律,他口頭答允,此刻卻像開了空頭支票。福本眼神渙散,一如遠航的船艦失卻方向,船舷歪斜,無奈地漂漂蕩蕩。

    那是深不見底的空虛、汙濁的湖泊,沒有到頭的時刻。

    他茫茫然與人擦肩,假想若戴頂毛帽遮住眼睛,身分百分之百不被識破,雖然他沒戴帽也是同樣。百千道輕影橫渡這街,福本掩藏得剛剛好。

    吉倉絕無僅有的礫石灘,位於這條街外緣。鵝卵石堆疊成舉世無雙的月牙,石頭有白有灰,形狀相契。鄉里傳說此地原為沙灘,沙子流失才顯露下層的礫石,福本由衷期盼哪位地質學家來實察一趟,證實傳說。令人嗟嘆的是,石子的縫隙倒著玻璃空罐、醬瓜瓶蓋,鱗次的灰色石片,也遭到七孔的泡泡棒框住。餌料盒和魚鉤橫行,若打赤腳必定有危險。

    曾自恃清潔度第一的遊憩場所呢?福本只領教了對於規矩的揚棄,和縱容。他不免傷感,霜白如新的礫石灘入了他的畫布,實景卻藏汙納垢如此不堪。唯恐更多今非昔比的場景跑進眼底,福本學椰子蟹橫著走往一間街屋。

    置於地的明亮招牌,展示著巨無霸漢堡,仔細看,橘紅麵包夾著的罐頭鮪魚中,鑽出數十條小生命,逶迤地爬降,齊向福本討命。

    他不碰葷腥許多年了,魚類找他催債實在有失公允。「哇啊!殭、殭屍,不行過來,不行過來啊!我是孤魂,孤魂的肉可乾了......」

    福本手一縮,後退下了緩坡,在石塊堆四處踩踏。他忽見一瘦弱的女孩兒,腦勺紮著兩根拳擊辮,裝束簡樸,站立於告示牌旁。福本心間波瀾萬丈,手拉著她的單臂將她轉過來,面朝自己。

    「羽衣子、羽衣子,是我呀,福本若里志!妳快跟我走,這裡不能住人了......」

    被他前後搖晃的女孩,臉側編織的彎彎辮子輕飄起,栗棕微捲的髮色增添了抹清新,她呆然的表情,卻有脫俗的氣質。「福本......若里志?你不認得我啦?我是茜啊。」

    福本凝神再看,一時未能從既有的認知跳脫。這女孩的髮型、容顏,像極他的初戀情人--秋殿羽衣子。他又審視她全身一遭,胸部不若羽衣子的豐滿......呸,呸,他這正經人的眼光怎麼能評判淑女呢?福本故作鎮定,清了清痰:「那個,妳是,老白山巡守隊的茜?」

    他倆五年沒見了。關於他們相識的過程暫且不表,茜一上來便重重地拍了福本,足證友誼的深厚。「哈哈,你長胖了,長胖了。」

    福本低頭不語。

    潮聲一遍遍迴響,不快不慢,鋪陳出沙鈴的音色。波影斑斑,鏈條型的痕跡齊爬過水面,邊振動。淺灰藍色的海水朝陸地漫泛著,推搖出弦月的形狀,耳聽海洋的輕吟,福本心際霎時獲取撫慰。他透露自己轉型成為素食者。

    兩人就在石子鋪砌的絨毯上微彎著腿,席地而坐。

    福本據實稟告茜他是如何晃到礫石灘,茜一知悉他被商店招牌給折騰得魂飛魄散,不禁「噗哈哈」地笑了出來。友善的她自紙袋拿了兩個漢堡包,她原本預計一個自己獨享,另一個送弟弟四郎,既然遇見福本,讓她弟少吃點無妨。未來肉漢堡,肉餅由馬鈴薯、豌豆等全素材料組成,茜說她在響應環保風潮。不過,她沒揭露漢堡是從海岸那家有「鮪魚」的速食店買的,免得二度重擊福本。

    福本剝開紙大口咬著漢堡,這正好充饑當他的午餐,茜凝視他雙頰鼓脹咀嚼,她臉上映現滿足。「親友常常說我長相神似羽衣子表姐,你也搞混了。」

    食畢,福本打了飽嗝,茜亦有打,他們倆慌忙摀嘴。

    福本覺得她就是羽衣子,不管從各個角度來說。他過分思念,而壓力趁虛侵入,使所見之景迷迷濛濛,羽衣子的幻象才疊加於茜身上。「紛繁的俗務太多,空閒的時間太少。」福本指著礫石顆粒夾著的瓶瓶罐罐:「海灘變味了,以前不曾被丟這樣多的垃圾。」

    茜說雖然定時有人淨灘,沿著海岸線拎個塑膠袋,執長鐵夾,浩浩蕩蕩,仍治標不治本。「環境的負擔與日俱增,福本,可惜我端不出好計策。」

    「是,環境的破壞導致我們的生態發展早偏離正軌,魚類因為過度捕撈面臨絕滅。妳吃素肉,只是一天兩天,效果有限。」翻騰的波濤烘托福本激昂的情緒。

    茜的語氣平和:「可是,你不能輕易否定別人做的努力。你茹素,我淨灘,沒有誰優於誰,一同為自然界減小負擔。」

    「我對這片礫灘是於心不忍罷了。我、我,說實話,我很悶。我的心理負擔也在加重。是外物加重了我的負擔。」

    福本撿起鵝卵石,放於手心搖了一搖,感受它的平滑。

    茜思量道:「我印象中的你是懂事的,所以悶悶不樂。然而現在的你表現得像頭失意的獅子。」

    「我也不願消沉啊。是我的問題囉?」

    「不,」茜起身。「你沒用對紓壓的管道。」

    她向海邊走近幾步,拾一枚石片「啪啦」拋入寸寸湧滾的海水,石片壓迫出淺坑後,「啵」地沉落,水浪仍是一波波地逼來,只在廣闊的面平移。福本欲阻止她亂碰石頭,茜回應他「不會被舉報,偶爾叛逆一下」並將灰石片當作圓餅擲了道弧線。「像我靠打水漂來調劑心情!」

    「唉,我本不想攪和的,不過,管它的!」福本跟進扔顆鵝卵石。

    兩個人輪番投擲礫石,直至手臂有些痠痛。

    「如果你的生活衝不出低谷,那就是某些方面該改變了,比如別再逼自己和個性不合的人友好相處,否則會受傷的。」茜說。

    話語至此,福本意識之中浮現座淺灘。淺灘全由灰灰白白的礫石拼湊,卻沒有半點海,連水滴亦杳然無蹤。那是夢,真真實實困擾他的夢,迷走的福本南望北望,該處無風無雨。看過去,飄著白雲的青空似籠蓋,扣緊直到地面。由於雲影及泥漬顯得較暗濁的石礫,緊密鋪排的大路,距離幾步昂首獨立著個男人。

    「是我幫你跳脫舒適圈的喔。」身披深色西裝的彩瀨光夫笑逐顏開。

    使用敬稱代指光夫,福本已做不到,只因光夫令他惱火。他意欲遣散此人的幻影,並尖呼道「滾出我的腦袋、滾出我的腦袋」。

    這男人將他拖出海洋,強迫他學會在陸地呼吸。

    可現實他依舊只敢乖乖地叫「總理先生」,而他的信仰已有鬆動的跡象。

    盤腿坐的茜凝睇手機,見福本的臉湊來,便與他共賞影片。「吉倉七百貨那邊,怪物魚又出沒了,是那位『七先生』在表演特技。這是目擊證人提供的影像,半小時前開始串流直播......」

    片段裡,某群鯉魚聚集成陣,壓迫著中間的一張小臉,臉的主人將近窒息。魚頭同擠著她,沒錯,女性的臉,企圖把她推到底層悶死她。然後福本總算認得了,她就是音羽。
福本主觀認定阿七沒照顧好音羽,害她受此凌轢。「美生奈七海,你就不要讓我親自出馬!」

    茜仰頭,福本若里志頭頂的天空居然浮蕩著飄帶狀的碧藍水流,內中有一絲絲漣漪由近而遠沖動。

    她道:「冷靜點,福本,你冷靜點。」

    阿七的腦中為一棵霞紅珊瑚樹所佔據。亮麗的枝條分出細枝之處生著圓圓胖胖的節,樹形粗獷、雜亂無章。必須把節,不,「結」解開,樹的線條才能順暢些。唉,象徵他家庭的那棵營養不良的樹啊,都被福本家耽誤了。

    因緣一旦起了頭,流轉途中不免捲進各地人事物,難以化解。阿七把定心神,暗忖這是場惡戰。厚雲重疊,穹頂的圓弧狀邊際,一條清水構成的紐帶蛇行而來,七彎八拐似亞馬遜河,不受重力約束,但保有整體。水的花瓣裙邊在前端,主流接著鋪蓋,這條長長寬寬的紐帶收齊之處,往下直落,阿七的對面,一少年雙腳騰空立著。

    福本若里志橫眉豎目,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炯炯的眼珠射出旭日光采,鼻息似要掀起強風。「有人想仿冒魚來作怪,那好,讓我這正宗的魚專家治治你。你犯了兩項錯誤:第一,在我視力所及的範圍變魚;第二,棄我妹於不顧!」

    阿七未改笑臉。「我可不認帳喔。魚怪是你妹妹的,我襄助她控制狂躁的怪物,真是好心沒好報。」

    七百貨周邊遮蔽物寥寥無幾,音羽無處可藏,身形畢露,只祈求福本的圓眼近視。若被問起假日市集的事件,她既不想承認,又不好供出阿七,叫她左右為難。她詫異地兩掌交疊蒙住嘴巴,哥哥是為了救自己才冒險突入廣場,儘管她也摸不清阿七的意圖。她不須別人救援,卻因兄長的心意大受感動。等會兒通知芽羽,芽羽可要樂得衝進雲端。所以,哥哥是飛來的?除了魚,他竟然能造水。

    福本一掌過去,兩條鮭魚自直立的漩渦游出,只見阿七做了個拉開拉鍊的假動作,魚脫掉皮僅留兩套骨架,攻城錘似打向阿七,阿七一捉,骨架登時消散。

    「我就用剛恢復的異力,給你上一課吧。你的樣子不像是和我比武,真不明白你的心態。」

    水的紐帶盪下,正欲劈往阿七時,他把指尖浸入水,水流突地分裂成千千萬萬顆水滴,貌如湧潮,有萬馬奔騰之勢。晶鑽水珠間,福本與阿七愈來愈近,彼此蓄勢待發,阿七的身姿更加清晰。

    「唉,你心裡就是有迷障,才跨不過檻。重新介紹一下,我是好孩子建設公司委任的討伐者,美生奈七海。」





80 即將成形,寥若晨星







創作回應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回到七百貨了,雖然單靠個人有限,但多少還是能為環境盡一分心力(和阿光先生一起戳戳魷魚~(人*´∀`)。*゚+
2021-07-03 13:23:33
Komi(貴霜雜食動物)
魷魚冒出星星(閃閃發亮),福本在旅途中遇到的茜小姐再度登場了!有驚喜的感覺嗎?(她首次出現是在35話)
2021-07-03 13:2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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