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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相互理解之前

Komi(貴霜雜食動物) | 2023-03-10 20:08:39 | 巴幣 130 | 人氣 250

完結十三、一脈相傳
資料夾簡介
一連串的偶發事件將當年對抗惡勢力的祕密結社成員再度聚集起來,然而眾人信念早已分歧,衝突不斷。隱居幕後的右派分子對著他們所認為的不公亮出了鋒芒。


    做為一個視障者,年屆耳順的肯伊拉.德里.尤吉里斯坦深深感到出去外面散個步都需要人攙扶十分不便,而且苦悶。雖然眼睛尚能辨別微弱的光影移動已是上蒼的恩賜了,但他其實並非那麼想要安分守己地去適應「勵志生命鬥士」的身分,拿公評這把槍抵著腦門叫崇尚自由的個體演好刻板印象,簡直和灌食他濃油重辣的魔鬼級塔可餅或者魔鬼咖哩一樣,放任他全身汗涔涔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全然感覺不出過程中的甘美。

    家裡那位悍妻下過指示,凡他離家,皆必須有僕役的陪同,看似為他的安全著想,肯伊拉的腦子可清醒的很,他用那還沒被血塊堵住的邏輯推理區簡單拼湊線索也知道,僕役是受頂頭女匪之託監視他一舉一動的。肯伊拉縱橫江湖十幾載,深謀遠慮,工於心計,且他生涯貫徹兩個「不」--從不輕言易主、決不自己下跪。

    天才的矜持使阿肯不願多費唇舌和蠻婆妻子溝通,真的爭論起來,橫豎都是她最大聲,哪容得了丈夫置喙,他乾脆好男不與女鬥,反正還沒認輸,在心裡面做無形的抗爭,意思不變,只要不跟阿蛇看齊被另一半吃得死死的,就足以展示他的骨氣了。

    所幸兒子還算機敏,與他眼神互通暗號會心微笑後,便向老母自告奮勇說要陪爹同去探望兄弟,因為他們欲求見的對象甦醒了,老母倒也沒斷然請假來看小孩的熱切興致,探病的重任順理成章地交託給了肯伊拉父子。

    登記過姓名、報過資料、消過毒,搭電梯出來迷航過一會兒後,他們踏遍千山萬水尋獲的病房開了一條小縫,潛行而進,怎料病房住客明夢竟然躺得東倒西歪、呼呼酣睡,肯伊拉和明夢的雙生哥哥阿玲頓時失了趣。

    阿玲平常和明夢嫌隙再多,明夢傷病在身,做哥哥的也沒希望他一病不起置他於死地的心,反不好意思落井下石,形跡收斂不少。這對喬梓轉而前往附近公園賞花玩草,消磨他個半小時,不信等不到明夢睡醒。

    日照充足的盛夏輝映著黃綠的錦葉沁出怡人清芳,綠盈盈的百草夾道遠迎,蜂蝶任意交錯飛舞,真若田野般的樸實風景,這公園同時也是夢香小情侶童年時期花前月下的秘境,不過只顧自己的阿玲大概對此一無所知。

    晴朗天氣,口正渴,肚正餓,阿玲這缺神經的頑皮搗蛋鬼今天好像長了點心眼兒,由提袋裡抓出個圓圓胖胖、用紙包裹住的香氣四溢東西給他爸果腹。

    肯伊拉起初還摸不著頭腦,信手剝掉了外層薄紙,且說嶄露頭角的白芝麻圓麵餅中央開了個不知有挖穿沒挖穿的孔、兩片麵餅之間塞了滿滿的生菜烤五花牛活像牛肉漢堡,實際上這擔任靈魂角色的餅叫「鹹光餅」,最早由漂流到他們國家的點心師傅引進。它因體積小容易攜帶的特點,一躍成為內戰期間人人搶著囤貨的火紅儲備糧,意圖反抗當朝的兵士、墨客、農民、盜匪等,行著淒冷勞苦的偉大征途時,包袱裡免不了偷擠偷藏些鹹光餅,外表乾燥又耐放,剪根紅繩從中間把餅串成一條,神采奕奕,令人食指大動。

    不論階級圍坐一處吃餅,是動亂期間再尋常不過的光景,餅的用料不會大而無當,也不會小氣摳門,不偏狹不優待,飽足的幸福唾手可得。秘密結社的同志會以餅自證,光餅象徵他們永世跟隨頭首光夫,天涯海角、義不容辭,每當遙遠的東方有誰向南面高舉著餅,結社將再度團結粉碎天下奸佞的野心。

    阿玲歷史不好,以上細節他即使接受了課外讀物浸潤和鄉里傳說的洗禮,接觸時稀哩呼嚕、糊裡糊塗地聽過去,把輸的記成贏的,男的搞成女的,以至於他老爸舉餅而歌的行為,他看得滿頭霧水。

    「我只是路上隨便買個餅啊,您捏著就起乩了,該不會這餅附著什麼邪靈吧,您別鬼迷心竅啊......哎噢!」

    阿玲右手撐著肯伊拉半邊身體,沒來得及抽出,先領教了肯獨門的肘擊,強烈的痠麻從背板席捲而上,嘴裡剎那含糊,嗚嗚噎噎。

    「你這小畜生,我講話都沒在聽,本以為你終於用心了,沒想到是這等用心法,氣死我也!枉費我口若懸河把歷史的教訓教給你,枉費你媽拉你遊覽名勝遺跡,你卻只記得玩樂!」

    「爸,您想要有人能接你的哏,您找阿夢去啊,我不是他,我不長記性,不像他的書卷氣息那麼重。他讀書讀到發瘋,整天像有呼麻一樣亢奮,一下哭,一下笑的,我看他這次住院鐵定是頭腦壞掉跑去幫沒必要幫的小人物擋刀,超人嘛!自作聰明嘛,踢到鐵板,嗚呼哀哉了吧,他咎由自取啦!我不會可憐他的。」

    大兒子面皮之厚足顯其高漲的自我意識,肯伊拉本想朝阿玲的頭掄上一拳,轉念尋思他這爸爸從兄弟倆幼稚園的階段,老聯合他們媽媽宣揚「強者為尊,弱者滾蛋」的偏頗觀點,貶抑明夢、拉抬阿玲。當明夢藉由常識外的管道凌駕於阿玲之上,無法忍受失敗苦酒的阿玲天天和明夢對著幹的動機可想而知,患得患失如同外公多摩,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阿玲不拘小節卻又自負,氣量狹窄的他很容易中激將法,而淪於意氣之爭,王八吃秤砣,八頭牛都拉不動,帶著些仕途剛展開之際的肯伊拉的影子。肯伊拉凶巴巴的管教口吻,一發足讓小朋友鴉雀無聲,他以盛氣凌人聞名,右翼戰神的事蹟建築在苛刻跟功利上面,得罪盡了親友,仍自命卓爾不群。

    了解到長子不過是他的翻版,肯伊拉手裡握著的餅漸漸無力地垂下來,繼續委屈餅做高難度動作,只怕他鍾愛的五花肉滑落墜地。

    肯伊拉空的那隻手偷偷彈了下響指,鏽紅摻點灰的異力如霧般凝聚成嗡嗡亂飛的蒼蠅,好兒子阿玲還不曉得蒼蠅是老爸變的,不堪蠅翅膀和蠅屁股騷擾,大動干戈奮力驅趕,兩根手指高高低低欲夾扁那臭蠅,左一記異力漆彈,右一記異力截擊,小腦袋天旋地轉,反倒需要肯伊拉穩定住他的重心。

    「奇怪,這蟲死纏爛打的......」阿玲手腳只覺生硬,關節卡卡的,出了十拳八腿均揮棒落空,慍怒的烈焰炙烤著心房考驗他的底限,他好想把蒼蠅當成空氣,奈何嚴父在側。

    阿玲憶起明夢閒暇之餘不厭其煩陪老爸散心、將老爸所有喜好謹記於心,他爸與他弟有說有笑,弟弟的例行公事還真困難。他阿玲放學回家一肚子怨恨,爸爸一起頭,他趁機對明夢冷言冷語嗆個三兩聲--外頭不得志,掉轉進家門內鬥,虧一虧自己弱小的手足正好,豈知明夢越來越斗膽,長幼不分地學了一堆什麼單腿摔、側壓、蜘蛛防禦、蝴蝶掃、腳鎖等技能當眾欺壓他這大哥,抓他的顏面去掃地,甭說逞不了威風,扭曲的感情根本會被有柔術黃袍加身的弟弟完全迴避掉,從而無處發洩。

    肯伊拉則反常地懷念起明夢陪伴他時的柔軟氣氛,平心而論,明夢口氣和和善善的,從不曾怠慢父兄,明夢的存在淡如水、喜怒不形於色,這個以照亮人心為志業的二兒子不在身邊,缺少了許多歡樂笑鬧。肯不禁思索自己是否利用明夢得太過分了些,雖然他們這家人宛如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放縱各自濃厚的性格色彩對彼此尖銳已非新鮮事,明夢的真情實意仍舊讓他超越了狐疑,情願相信兒子由衷愛戴他,而並非屈服於他的嚴格。

    「嘿!爸,那邊過來的,不是阿蛇嗎?喂!阿蛇!」玲仰天一喊,嚇得阿蛇忙摀住臉、心裡嘀咕倒楣正要轉身粉飾太平,肯伊拉出其不意地向阿玲肩胛揍下去,玲哎哎地苦號,叫道:「爸,我這次遵照您的教誨,打了招呼了啊!為什麼這也錯了?」

    「沒事愛現幹嘛,沒大沒小的蠢材!阿蛇是你叫的嗎?你幾歲?人家幾歲?叫蛇伯伯!」肯伊拉怒吼道。

    緊挽阿蛇右手的摩耶不由得莞爾,相勸道:「哎,大家老戰友了,不用客氣啦,小朋友的話,叫哥哥就好了,伯伯我們家阿蛇擔當不起。」

    因為摩耶擅自幫阿蛇跟阿肯這對冤家牽線,導致阿蛇臉色有點發綠、憋著不說話,肯伊拉也沒接話,反而阿玲先聲奪人:「欸,我就覺得他長得白白嫩嫩的,比老爸您年輕那麼多,叫伯伯很奇怪耶!」

    公開澆老爸冷水,甚至敵對勢力也幫他腔,自信大增的阿玲沉浸在至高無上的喜悅中哈哈狂笑,無意間瞥見摩耶抹了厚厚粉底的臉龐,紅紅的豐唇無法讓脖頸上重重疊疊的皺紋失焦,阿玲笑太久產生的嗝突然溜了回去。

    摩耶納悶至極,下意識摸了摸臉確認,餘光瞄到阿蛇的頭抬得高高的,彷彿和肯伊拉過不去。

    充滿敵意的眼神交會碰撞出火花,每個人心中千百支劍等著出鞘,先用非語言訊息稍做比試,暗潮洶湧,山雨欲來。肯伊拉雙手抱起胸,輕蔑道:「我這粗線條兒子都察覺了,你們的老少配,實在是很好認也很明顯。你跟我同歲數,卻靠這個人族大齡女子跟你相依偎,裝成小奶狗,不會害臊喔?」

    「我以為你肯伊拉終於想通了,準備向我們遞橄欖枝,沒想到你帶兒子來助陣,嘲諷我們。再講一次,我跟摩耶是真心相愛,如果可以,我也想跟她同步變老,然而山精跟人類混血的基因不允許。」阿蛇義正詞嚴。

    年齡的枷鎖困住異種族愛侶的案例時有所聞,鬧分手的原因不外乎受不了被保守派的聲音指指點點不搭調,但重情義的蛇發過山盟海誓,就算摩耶比他快衰老,他仍會守護摩耶到她的最後一刻。

    自討沒趣的肯聳聳肩,激怒阿蛇不成,轉而掩飾緊張道:「我跟摩耶配都比你跟她配適合!戰鬥員果然專出瘋子,你不看看彩瀨光夫一幹起架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臉上那什麼高潮餘韻欲罷不能的表情,然後你這個男妓走在路上穿得像隨時要去賣,怪不得和痴男小光夫奴主情深。」

    屁孩阿玲和摩耶面面相覷,摩耶再看向阿蛇,阿蛇低下頭拎起身上polo衫的布料,從頭到腳健健康康的休閒風,想不到衛道人士肯伊拉比他們仨還色,把阿蛇在保守派改革派之間死亡對決的薄紗上衣搭熱褲形象惦記至今,還意淫得非常高興。三個明事理的人不忍糾正,畢竟肯伊拉雙眼不方便,該多多體諒。

    「呿!一個個都給我安靜了,心虛嘛?鎌倉蛇子,你弄瞎我的眼睛,首藤摩耶袖手旁觀,你們這些彩瀨光夫的側翼合縱連橫,好不狡猾。好險,我這趟是來探望小兒子的,不用吸你們的烏煙瘴氣。」

    肯伊拉又追加的砲火炸得阿蛇不安寧了,蛇欲跳出來與他對罵,摩耶溫婉的手牽制住阿蛇,徒留兩個怒髮衝冠、隔空叫囂。

    「肯伊拉,你講話一定要每句帶刺嗎?我就看一看我女兒,而且我刻意錯開過行程了,哪知道還是跟你撞在一起。」

    「天哪,小圓香真好命,一有個三長兩短,養父生父都攜家帶眷提伴手禮去關心,我們家明夢命比較薄啦,被你阿蛇教異力怎麼用,學成了,效仿人家懲奸除惡,卻慘遭你同事的小孩毒手,你們戰鬥員責無旁貸喔。」

    意外釋出的驚人之語把阿蛇說了個透心涼,原本想拿仁義道德壓制肯伊拉的氣力瞬間沒了,千算萬算不如命運一算,不僅蛇夢師徒誓死守住的秘密傳承功夫一事沒能逃過消息走漏,肯伊拉資訊靈通,甚至掌握了單位內部不露白的最新動向,他阿蛇自豪的情報保護工程頃刻間遜色不少。

    阿玲不懂現在演的是哪齣,索性狗腿地幫他爸助威:「爸,你快贏了,給蛇『伯伯』最後一擊!」

    「我准你講話了嗎?小孩子閉嘴,乖乖到一旁觀戰去。」肯伊拉作勢敲阿玲腦袋,阿玲識相地縮到老爸後面,不敢再說大話了。肯伊拉續道:「唉,不是我愛說,彩瀨光夫不能生本來是很遺憾的,有你這條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還生個女兒給他天天逗著玩,此生無憾了啦。」

    阿蛇忿忿道:「肯伊拉!阿光他剛剛才經歷一場惡戰,受了不小的傷,你居然在這裡說風涼話,有沒有人性啊?」

    「哈囉?你們主奴最沒人性,叫屁叫喔?」

    阿玲被下了封口令,摩耶圓場也無效,音量大過公園中敘談跟玩鬧的聲音,以致遊客們紛紛轉頭,卻不好上前詢問。蛇的心裡無比羞恥,愈想愈不對勁,怎麼推測都推不出洩漏明夢是他關門弟子的事實給肯伊拉的嫌疑犯人選。究竟從哪個環節被陰的?

    此時,確定了女兒無恙的那另一名大內高手,既不拖沓,亦不留戀,乘風而行,三兩步輕手快腳地凜凜然回歸俗世、落腳在兩個冤家的中間,舉手投足的雍容華貴之氣不言自明,王侯將相的武勇血性,鏤刻在樸素真摯的五官中,璀璨絲袍下清雅的品格自吐蘭芳,憑一股傲立於世的正氣,震煞他二人的邪心妄念,阿蛇登時目瞪口呆,連帶阿肯一起呆。

    「你怎麼來了?」如此情勢,唯獨摩耶記掛舊恨對那人沒好氣,像是很煞風景似的。

    「我當然要來,不然要放任他們兩個丟盡戰鬥員的面子嗎?」彩瀨光夫朗朗道,一顰一蹙皆讓肯伊拉妒火中燒。

    見局面變成三對二,摩耶跟阿蛇一夥,阿蛇的上司光夫出現站台,他阿肯的旁邊只一個麻煩精,相當不利於反擊,頂多險勝。

    他警戒如野兔,眼裡映滿惶恐,哪知光夫聲如洪鐘一把棒喝了他:「肯伊拉,我是來幫你的啊,阿蛇多無情啊,想當初他臉頰上被刻字、負傷被女友抱著逃亡的時候,暫棲旅店卻拿不出盤纏,差點連自己的義腿都賣掉了,幸好你和你岳父慷慨解囊,阿蛇才全身而退,做到如今聲名赫赫的戰鬥員,他竟恩將仇報,我替他過意不去啊,阿肯。」

    光夫將肯伊拉給拽過來,豐胖挺拔的胸膛緊貼他後背,臉蛋靠著他瘦削慘白的面孔,渾身的肌肉蠢蠢欲動。

    肯伊拉驚慌喊道:「你不要趁機吃我豆腐喔,你這色狼總理!」

    「放心,我沒掐你的美臀,最多把你緊緊地抱住而已!」說時遲那時快,光夫開展了氣吞山河式的抱擁、將阿肯一把擁入懷中:「自那天和你爭執之後,我不斷檢討自己的過錯,發現我愛你還愛得不夠用力,因此今天我會全部補回來,你好好感受我炙熱的愛意吧!」

    轉折來得太快像公路連環車禍,阿蛇雙眼呆愣無語問蒼天,腿腳一軟、埋怨他老闆道:「我有沒有聽錯,你要加入他那邊?阿光,我們不是金蘭之交嗎?」

    光夫面不改色道:「阿蛇,我一方面顧慮你我的交情,二方面為了阿肯好,所以我跑來站他的隊。我把明夢在你門下學習的事情告訴阿肯了,想說有助於他設身處地理解明夢的困境,況且親人或親友之間隱藏太多秘密會阻礙關係的暢通,不如坦誠相見,由我推這對父子一把,以及推阿夢兄弟一把。」

    「阿光,你不知道我們師徒關係曝光以後,阿夢會受到責打的!肯伊拉古板得要死,不可能讓他有好日子過......」

    當事阿肯使勁擠出隻字片語道:「彩瀨光夫說給我聽已經一個月了,你推算嘛,敢問我們家阿夢有一拐一拐地去上你的大師班嗎?」

    「我、我怎麼曉得。搞不好阿夢用長袖長褲遮掉傷勢啊,他家教嚴誰人不知,哪家不曉啊?」阿蛇鑽進摩耶懷裡尋求慰藉,期盼她為他壯膽,摩耶嫻熟地拍拍情郎背脊,令阿蛇鬆了口氣,交出自己脆弱的身心,不停蹭上蹭下。

    阿玲掏出手帕幫老爸擦掉集中的汗水,邊關照他哪兒不舒服、哪兒痛了,肯伊拉鐵著一張嘴,不言不語,猶如全世界都欠他道歉。

    「你們兩位非常需要換位思考,這樣好了,走出公園比較舒適!」

    兩隻肌肉壯碩的手臂,左邊抓起阿蛇,右邊拎著阿肯,光夫心一橫將兩個的鐵頭撞在一塊兒,額頂鮮血四濺,摩耶失聲哀號、喃喃呼喝「阿蛇」,膽小鬼阿玲傲氣則全沒了,哭爹喊娘,如喪考妣。

    肯伊拉意識跳躍出三界之外,待視線所及的景象止歇,恍然體悟他睜眼醒來之處是一張豪華精緻的貴族風四腳床,擺設顯示這兒是間富裕之家,房裡幾乎空無人煙,唯獨床邊淡粉色的搖籃中躺著個小女嬰,女嬰正值牙牙學語的階段,試圖「爸、爸」地呼喚著他。

    他皺起眉頭,抱著女娃娃向外查探動靜,平時習慣由別的親屬打點家事的肯伊拉,百思不解為何這宅第的女主人不見蹤影,他眼睛對上流理台空間快不夠的碗槽,碗盤堆積如山、油光閃亮,冰箱門用磁鐵吸著一張字跡潦草的購物清單,肯伊拉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本能驅使他掛上背帶背住嬰兒、自動自發地刷洗碗盤,堂堂暗社賊頭,竟能夠變得跟小男人似地勤快,盤子積水映照出的倒影呈現的不是阿肯,而是邊洗邊掉眼淚的阿蛇,阿蛇哭喪著說「摩耶已經三天沒回來了」,一顆赤紅的真心由於她三番兩次悔婚,碎了又補、補了又碎,隨後幻聽幻覺大軍壓境似地阻斷肯伊拉的思緒,什麼「摩耶肯定覺得嫁給男妓很恥辱」、「我除了勾引富婆,一無是處」,惱死人不償命。

    肯慢慢瞭解了這情境的脈絡。阿蛇因跟他打鬥失去掉一隻眼,格外灰心喪志,認為年老色衰的自己再不能挽留住摩耶的心。

    背景一閃來到身心科診所,摩耶坐隔壁,不敢置信、高了八度音地回應醫生:「怎麼可能?我放這隻蛇在家裡,生活開銷都我顧的、錢我在賺,也沒勞煩他過,洗個碗拖個地摺件衣服晾件被單,就這樣還會生病,你診斷要憑良心耶!」

    醫生沉穩地道:「小姐,我老實講,你不帶他走去外面曬曬太陽,多給予一點肯定,他恐怕會陰沉到連父母都不認識他了。」

    鏡頭移轉回客廳,置物櫃的頂端擠滿藥包跟藥罐子,鏡中阿蛇配溫水吞藥,萌生想倒掉它們的念頭,吃了也是白吃,雖然作為戰鬥員復出暴打怪獸可有效令他重拾成就感,但礙於肩膀背著的「重任」,蛇推辭掉過好幾次總部的邀請。

    時間軸開始嚴重錯亂,絕望鋪天蓋地而來。他親眼見證自己從萬人景仰的法王為了貫徹結社賦予的使命願墮凡塵,孤苦無依地跪於黑暗荒地接收高不可攀的有權者往下派的指令,被病態扭曲式地洗腦教育著自主捨棄倫理思辨,對左右政治的進步派女性決策層言聽計從、忠實地為她們燃燒奉獻全部的精神心力。

    他任憑人主宰,卻從中獲得滿滿的肯定感,不自覺上揚的微笑空洞得宛如嗑了藥之後附帶的作用,尤其當女性們瘋狂誇讚他是「新好男人典範」,他跟中邪似地反覆感激涕零,或者該說過去那個時間點的阿蛇感激涕零,儘管很瞎但被女性需要著就是阿蛇自認的存在意義。

    恍惚之間肯伊拉瞥見不論他、他妻子,還是阿玲、阿嵐,都有將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推給明夢的傾向,明夢的身影和阿蛇驚人地重合了,難怪他們師徒倆拆不散。

    「肯伊拉,我賺的都是辛苦錢、皮肉錢,我不明白你為何總掛念我比你出名這件事。」

    響起的高昂聲音來自阿蛇,吐字中卻略帶精疲力盡所致的沙啞,奪回意識的肯伊拉猛然撇過頭,驚覺阿蛇四肢被向後彎曲強制與靛藍色的門扉融為一體,袒露在外的唯獨臉和軀幹,宛如古代的殘酷刑罰。肯伊拉環顧四周,自己的狀態好像也跟阿蛇半斤八兩,手腳不能移動,儼然被烙在了門上面。

    左邊這扇門銬住阿蛇,右邊那扇門鎖緊肯伊拉,阿蛇已放棄抵抗,肯伊拉猶粗魯地咆哮著。

    彩瀨光夫由中間的石板大道進場,兩腮染上了雀躍的粉紅,笑嘻嘻地凝望著他們兩位固執佬。他劍走偏鋒,故意問阿蛇道:「你抱怨我不夠朋友,我就先關心你。阿蛇,方才那番交換靈魂的奇遇,你有何感想?」

    阿蛇氣嘟嘟,霹靂啪啦一串全沒好話:「我都被肯伊拉的嫉妒跟猜忌燒炙到焦成炭塊了,呼出來的空氣滿滿厚重的煙味,他的怨念太誇張了吧!關鍵的時刻每次我都會被燒,沒被灼傷真乃奇蹟。」

    入主阿肯身體的期間,阿蛇充分體會了肯的岳父的喜怒無常,阿肯為了翻轉地位,苦心鑽研學問至極致、佈局到岳父滿意為止,卻總有攔路虎、程咬金炸斷他大獲全勝的紅毯路,家中悍婦功力更甚於摩耶,兩面討好、兩面摔得狗吃屎,鞏固一張薄薄臉皮到分身乏術的程度,還好阿蛇不是阿肯,阿肯也不會是阿蛇,否則沒人好過。

    瞟了瞟阿蛇黑黑灰灰的小臉,焦香撲鼻、韻味十足,肯伊拉哈哈大笑,笑聲沒品又欠揍,阿蛇一出聲示威,肯伊拉差點沒嗆到。

    光夫假咳止笑,換問道:「那你呢,肯伊拉?」

    肯道:「應該頒給阿蛇一個『賢良淑德』的牌匾,家庭主夫我可做不來!」他的反應引起阿蛇的鄙視,蛇常嫌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肯伊拉一個小小難民,獲得王孫多摩提拔,迎娶王女、官拜司令,戰後與妻兒岳父同享天倫之樂,可惜起了謀反之心,夢幻的前景化為烏有。

    光夫不贊同也不否定阿蛇、阿肯的意見,淡淡地說道:「我那段把戲的原理不難,收集您倆的記憶之後,分別製作成檔案的形式儲存,再提取出來交由您倆讀檔而已,排斥過去錯誤的人是很難得到自己想要的未來的。兩位門神可以和好了嗎?」

    蛇道:「我一直都有向他釋出善意,但他不僅不接受還散播仇恨。」

    肯反駁道:「是你態度跩得像二百五!」

    眼看兩人針鋒相對,風波將起,光夫彈手指把阿肯阿蛇帶往高處、化門扉成光點,深邃雙眼直入他們的內心進行連結,他升起的姿態七彩繽紛,真若一幅寧靜祥和的心靈迷幻圖像,釋放萬丈輝芒,點化有情的癡情的眾生,須臾他們便不為三毒所困,超脫塵寰,離苦得樂。

    「知道集體潛意識嗎?每個人潛意識中英雄的概念是相通的,但你的英雄不是他的英雄,衝突摩擦就在大家意思理解的差別間產生。或許你們能打開心胸,融合彼此對英雄的印象共同砥礪成長,締造更美麗的明天。」

    稀里糊塗間,兩個冤家頭昏昏腦脹脹的,待定睛一瞧,彼此的半身竟都浸在泡腳池裡,池面輕煙繚繞、水波不興,霧散時快向後跌倒加社會性死亡--他倆竟對光夫「羔羊跪乳」,嘴裡含的正是光夫的義體乳頭,重點是兩人皆未察覺異樣,你看我我看你,羞愧萬分,趕緊放掉了,退後至少數尺。

    「我這招『奶嘴樂』屢試不爽,相信你們出了這扇門後,會更加相親相愛的。」

    光夫胸前的三乳尚餘一個乾淨空位,他頻頻暗示摩耶要不要共襄盛舉,摩耶流露嫌惡的表情,不以為意地道:「假如你沒用轉換器召喚鐵門擋住出入口,我早告你妨害風化了。」考量了尺度問題,沒放阿玲入場,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阿玲的震撼應該不亞於肯伊拉,他反應究竟會如何,頗耐人尋味的。

    嘗試重修舊好、仍處於磨合期的這一大群人,沿途顛簸下來稜角被磨平不少,買了整整好幾袋的鹹光餅跟蘋果禮盒組叩門探訪,病榻吊點滴的明夢與隔壁床圓香親眼見那麼多內戰風雲人物齊聚給他們送暖,而且敵對的戰鬥員、暗社兩方達成了停火協議,化干戈為玉帛,大吃一驚,呆坐不語。

    光夫、阿蛇和摩耶一擁而上摟住圓香,蛇又去跟肯伊拉齊摟住明夢,熱情四溢地蹭臉頰,畫面歡樂和諧。圓香、明夢受寵若驚,揣測一行人大概遇見了極大的好事。肯伊拉嚷著說「阿香將來如果要跟明夢結婚也完全沒問題」,把圓香嚇出一身冷汗、直嘆進度太趕了。

    阿玲遠遠旁觀這群大人小孩摟摟抱抱,批道:「哎喲!好肉麻!我爸是吃錯藥喔?」

    「你才吃錯藥啦!」夢香二人異口同聲叫回去。


這集一路笑到岔氣,雖然蛇哭哭了再笑很缺德,但是後面變成焦炭那裏我還是忍不住XDD
阿光對阿肯:「愛甲欲死~愛甲欲死~」原來阿蛇愛阿光,阿光愛的卻是阿肯,三角關係懂了懂了(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台立場(X


創作回應

大漠倉鼠
鹹光餅重出江湖!(x

阿夢的溫柔與智慧真的會讓人懷念啊,雖然同樣笑整路w
2023-03-10 22:09:30
Komi(貴霜雜食動物)
鹹光餅其實這集才第一次出場,不過時間點的確屬於重出江湖(X
放心,會有阿夢開秀的部份的,等他復健好(X
2023-03-10 22:12:12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抱抱是好事,雖然生活作息已經照不太到陽光但還是能用月光取代w
2023-03-19 23:59:23
Komi(貴霜雜食動物)
沒事的,月光也一樣溫柔
2023-03-20 07: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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