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小說

【明日方舟】[陳詩]背影(五)

浪蒼 | 2021-05-17 23:53:20 | 巴幣 1004 | 人氣 296

完結陳詩(中篇)〈背影〉
資料夾簡介
明日方舟「陳詩」中篇。30K。

兩人彼此間若無其事的心照不宣、一路共行所見的近衛局風風雨雨,讓羅德島艙室的小插曲很快地消逝在這場勢如急流的龍門保衛戰中,一切回歸「正常」──盡忠職守的特別督察組組長率隊勢如破竹地朝近衛局大樓方向進發、攻佔大古廣場時,便面不改色地將那頭尚擺著的、價值一百八十萬的鋼琴給爽快地炸了個粉碎,然後毫無歉意地:「抱歉,Missy,攻破負隅頑抗的整合運動是當前第一要務。」

妳這臭粉腸不就擺明是在公報私仇嗎!透過無線電「目睹」整個過程的詩懷雅理所當然在耳麥的另一頭炸了毛、氣得跳腳:「 *龍門粗口* 那可是我家財產! *龍門粗口* 個仆街龍、妳死定了!除了外套、這台鋼琴的帳我 *龍門粗口* 肯定算妳頭上,妳*龍門粗口*別想賴!」還有,到廢城支援羅德島──她此階段新接獲的任務──這筆人情債妳也逃不掉,不向妳連本帶利討回來,我就不姓詩……不對、不姓施懷雅!

是,一切回歸「正常」:陳還是那個雷厲風行的陳Sir,詩懷雅也還是那個意氣飛揚的Missy,關係極差、總是互不相讓、見面便對譙粗口,龍門的中流砥柱和噪音公害、近衛局成為龍爭虎鬥的龍潭虎穴的罪魁禍首。

但陳卻在互懟幾句之餘有意無意地約了頓早茶、又「順口」關心了下小老虎的戰況;而詩懷雅似是被陳隱約改變的態度感染,自顧被自己口中「早上我潑得很解氣」的那杯水和一份蕃茄扒蛋堡給徹底收買。

最終臨到切斷通訊前,詩懷雅終究還是耐不住地挑明了自己被勾起的、「越界」了的在意──如果是現在,或許這條臭龍就能聽進去幾分吧。「……阿陳,命最重要,別為了眼前事把命搭進去了。」她語調緩慢而口氣堅定:「妳還有……很多人可以依靠。」

──至少,我會一直都在。

「……是嗎。」細微的電流雜訊讓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切:「多謝……妳的忠告。」

眼見氣氛漸漸轉而凝滯,詩懷雅穩下心神,確認了對方的位置後,丟下了句「祝妳好運」便匆匆結束了通話。暫且這樣就好。眼下、她們都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她暗想,將諸般複雜情緒給拋到了一旁。

接續急速發展的情勢實則也不容詩懷雅想得太多:她順利地將羅德島自切城廢城接應回來,回到近衛局天臺便見一場惡鬥毫不意外地將陳搞得滿身傷上加傷;再來、貴客臨「門」,暗自到訪的炎國監察使只給了龍門一天的時間去收拾城市內的整合運動殘黨,而她花了好幾晚佈置的調度也終於正式啟動。

與陳久違的並肩作戰──對方用的詞彙更精準說來應是「不得已的合作」──倒是讓詩懷雅找回幾分以往在執行任務的感覺,就好像這場宏大的保衛戰也不過是那漫長洪流中偶會激起水花的一角,在日曆揭過撕下之後,便又是日復一日的日子:她和那條粉腸照常每天吵嘴、一塊吃早茶、偶爾喝點酒、繼續守護這座城市。

直到她在匯報來的訊息裡聽到了「黑色雨披」四個字。直到她跟著陳進了貧民區,看見整片區域的異狀、聽見對方與來路不明之人的爭執。直到她壓著心底的猜測充楞,撥了電話給與她和陳一同長大的髮小、現任的龍門鼠王林雨霞。直到林雨霞證實了特殊部隊的存在,忠吿了她一句「不要去搜下水道」。

直到她重新憶起好幾日之前心中那股騷動的直覺。

然後線報傳來:整合運動正在重整態勢,一隊名為「雪怪」的感染者潛入了龍門。然後她若無其事地笑著支持陳的放手一搏,決定將特殊部隊引進貧民區與之對抗:那我們便痛快幹完最後一班活吧!然後她先陳一步再次進了貧民區,在下水道前和一陣如狂風暴雨襲來的暈眩感之中證實了最為不堪的猜測:不見了的感染者市民,都在此處。

然後──沒有然後了。只有最後。





龍門保衛行動結束的通報一聲聲自指揮頻道傳來,宣示著這次作戰的全面成功,詩懷雅心中卻無絲毫喜悅之情。她捏著自己的耳麥斷了通訊,表情木然地站在貧民區地下道的入口,仰首望著被整合運動於各處燃起的焰火薰染著的蒼穹、既灰暗又刺目。灰燼隨風灑落,似雪又似雨。

「光必然伴隨著影。貴為施懷雅家的千金,想必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魏彥吾面對質問依舊沉穩的聲音迴盪在耳邊,鏗鏘有力得令她無從反駁起。接著她聽到自己壓抑著的回答:「……好。很好。我不喜歡,但現在我會、也只能暫時接受。」後一句的口吻卻不禁激動了起來:「可陳呢?她知道嗎?」魏彥吾沉默少時、末了緩緩道:「──這就取決於妳了,詩懷雅警司。」

詩懷雅知道陳終歸會來這裡的──她太了解她了。自己一直都望著她行過的路途,也明瞭這麼多年來,東方龍從沒變過。自從她成為近衛局人人敬畏的陳Sir、自從她由維多利亞回歸故土、自從她同自己約定要守護龍門──自從她執起了劍,便是如此。

而陳不負所望。她的執拗一如既往:不論是好是壞,她非得親眼見證;就像一路走來,不論是成就還是傷痛,她必都要親自背負。沒有商量餘地,便是如此。只是轉瞬即逝的驚訝表情說明了她顯然沒有料到詩懷雅會在貧民區等她──更沒有料到詩懷雅竟是為了阻止她而來的。

此情此景竟有幾分似於她們在維多利亞皇家近衛學院重逢的時候:當年,在走廊上,她懷抱著書,看著揚起笑容向自己揮手的小老虎,心中隱隱然被觸動。而今,在貧民區前,她佩掛著劍,盯著沉著臉色站在身前的菲林,心中同樣隱隱然被觸動。

斗轉星移、立場互易。

當年她們曾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比肩前行,而今她們將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分道揚鑣。

「讓開,詩懷雅。」陳的嗓音低沉沙啞。但見她滿身瘡痍卻身形筆挺,便如缺口處處卻依然鋒銳無比的劍。她有必須完成的事情,為此若必須捨棄什麼,她知道自己許久之前便已做出了選擇──利刃的鋒芒、早已有其所指之處。

「我查完了,沒什麼東西。妳阻止了特殊部隊,已經做得足夠好了。這裡沒有妳必須知道的事情。」詩懷雅如同往常同陳唱著反調,沒有讓步。要說執著,她與陳其實並無二致──要不,當年她又怎會進了近衛局、又怎會決定要在這一條路上走下去。

她們行的,是同一條康莊大道。起點雖異、中途並行、終點亦同。

「……有。我要知道發生了何事。我要知道龍門給我的答案。」陳依舊緊鎖著眉頭,望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菲林,求學當年的別樣感覺再次浮現:她不記得她是這樣的──為何總要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追來,令她回首、令她側目、甚至令她想要駐足。她深吸口氣,武裝起口吻:「詩懷雅,讓開!」

「陳,那是龍門的反面,不是妳要的答案。作為近衛局的特別督察組組長,做到這個地步就很可以了。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妳這次真的幹得無懈可擊。」詩懷雅拋給陳一個沒什麼笑意的笑容,接著就事論事地:「我們接下來該做的是讓龍門變好。我們一起重新建設、理清、然後斬斷過去所有那些。」

「不。在那之前,我必須知道!」陳的掌按上了劍柄,話聲冷冽:「詩懷雅、不要逼我拔劍!」

「阿陳!」詩懷雅喚了一聲,自始平穩的聲音終於有了些許波動,卻是帶上了點懇求意味:「妳是這樣的人,所以妳不能知道。我知道就好了、這還不夠麼?」她一雙翠綠瞳眸投向了陳,眼波粼粼猶如星辰閃爍。

陳在那一片碧潭中看到自己的倒映。

倒影中自己那雙赤紅的眸寫滿了決絕、此刻卻也寫滿了不捨。

她慢慢鬆下了自己的手,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半晌、終於開口。

「……碧翠克斯。」東方龍卻是喚出了她幾乎不曾使用過的稱謂,語調很輕,拋出了她曾經想說、卻最終斂回的沉重話語:「可我是感染者。妳很清楚,不是嗎。」她補充似地:「妳幾乎不叫我仆街龍了。」

而陳根本不需要對方的回答──對,詩懷雅早就知道了。在那個兩人相望無語的夜晚之後,心覺陳態度有異的她,不久便在乍似毫無波瀾的流水日子裡察知了湧動如暗潮的真相:陳辦公桌上那瓶喉糖、實則是治療礦石病的藥物。陳辦公室裡的吊燈特別刺眼、是因為她的視力受病情影響已漸有些微減退。陳每次出招都要連擊、是為了完整已無法如以往一次精準擊中目標的劍招。

所以陳辦公室垃圾桶裡的那些紙條滿是不知對誰而起的怒意,可能是對她自己、對魏彥吾、甚或對這片冷漠的大地。所以陳每次執行作戰時全然瞻前不顧後,因為結局既已註定,那便選擇在過程中毫無保留地為龍門披荊斬棘。

詩懷雅知道,都知道。而陳也知道她都知道。

她們一向有默契:這是一盤彼此都知道對方將如何行棋的棋局,兵卒交鋒、俥馬縱橫,兩方勢力逐鹿棋盤犄角,各據一方地進退推拉、相安無事地針鋒相對,卻始終不越過那道浩瀚茫茫的楚河漢界。

如今陳捅破了這層窗紙。那便意味著、這真的是最後了。

「對、我早知道!而妳卻要等到此時才肯說!」陳那廂情緒和緩了下來,卻換詩懷雅漸漸激動、負隅頑抗。她使勁揪住陳的衣領,慍怒地質問:「陳暉潔!妳是認為我會在意、還是認為我會害怕?」

她不甘心。 *龍門粗口* 不甘心。

到了這個地步,陳最終竟連個攙扶的位置都不留、也不給。

「不。」陳任詩懷雅扯著自己,凝望著對方的赤色眼眸滿溢著前所未見的溫柔,似燭光搖曳、似殘陽斜照。「是我在意。是我害怕。」那低沉嗓音依然沙啞,好似透過無線電頻道傳來、混滿了雜訊般不真實:「是我太在意妳。是我怕妳受傷。碧翠克斯,我不想讓妳為難。」

「妳不覺得妳太自以為是了嗎!妳以為這樣我就不為難了嗎!」詩懷雅的雙手拳得更緊,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叫妳仆街妳還就真的給我仆街,不就是在存心給我添堵嗎?妳──」她對上了陳的雙眼,滿腔怒火卻登時盡數被那似水的眼神澆熄,而將出口的話語在其中沉溺、全數化為了哽咽:「妳……嗚……阿陳……阿陳……」

詩懷雅的淚終於再沒能忍住,滴落在了陳近乎要被揉碎的外套上,暈染片片。

陳看著身前垂著頭、哭得隱忍而渾身發抖的詩懷雅,只覺心臟疼得宛如礦石病灶已蔓延至了此處。碧翠克斯、碧翠克斯。總在自己心情低沉之際抓緊時機同自己吵嘴,會在加班時蹩腳地泡一杯難喝的人工三合一咖啡給自己,喜歡在徹夜不眠執勤後興高采烈地找自己和星熊一塊吃早茶;也會在一心為了龍門勇往直前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支撐即將失足的自己,然後在自己未曾看到的地方暗地負下本不屬於她的傷痛和重擔,再為了自己一切的一切潸然淚下而哭得不能自已。

陳多想像當年在機場離別時一樣,雙臂一圈就將詩懷雅擁入懷裡,任她的眼淚將自己的肩頭打濕。可她不行也不敢。事到如今,自己不能留這個位置給詩懷雅。再往後的道路、合該只能由自己獨往──那和對方未來將繼續踏上的康莊不同,只是條崎嶇難行的蜀道。

自三年前罹患了礦石病、而今越了界之後,自己就沒得選了──她讓自己沒得選。

「……正因為我是感染者、正因為我是這樣的人,所以我不能不知道、我不能不看。」陳的聲音難得平靜而溫和,幾乎像是在哄騙孩子,手掌輕輕搭上詩懷雅的,微微一拉便掙了開。然後她將對方毫不抵抗的雙手放回其身側,任龍族微涼的體溫流連其上。

詩懷雅抬頭,視線再次與陳相對,只見那雙焰紅瞳眸滿是坦然。

「我喜歡妳,碧翠克斯。」陳揚起那抹記憶中的淺淺微笑:「對不起。」





[待續]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