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秦樓月四人跟著夏旖歌一行人離開東泉塔。
在踏到室外的時候，李少鋒抬頭瞥了一眼有著不少烏雲的天空，總算遲來地理解到現況──自己被當作襲擊者一方的內應了。
客觀來看，不同於家世顯赫、有著成為人質價值的夏旖歌和秦樓月，默默無名的自己之所以名列不殺名單當中，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教團他們不希望殺到自己人，現在也應該是看在秦樓月的面子份上才沒有做出太過明目張膽的行為，如果自己是單獨一人，應該早就是被銬上手銬或戴上牢戒，押送往主城廳堂了。李少鋒看著井然有序走在前方帶路的夏旖歌一行人，暗忖竟然沒有分出幾人殿後，防止己方逃跑，草屯秦家的面子也確實很大。
這個時候，燕子忽然對楊千帆使了好幾個眼色，然而卻只有得到疑惑的神情，當下低聲咂嘴，隨即伸手挽住李少鋒的手臂，相當親暱地整個人挨了上去。
「……诶？」李少鋒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情況全身僵硬，隨即就察覺自己的腰際被摸了。
搞什麼？自己被性騷擾了？李少鋒很快就甩掉這個不可能的愚蠢猜測，遲疑地問：「學姊？有什麼──」然而才剛講到一半就被狠狠擰了一下腰際，痛得咬緊牙關，忍住喊叫。
「親愛的，人家的腳有點酸，手臂借撐一下啦。」燕子微微紅著臉頰，用過度黏膩的裝乖嗓音說。
「……親愛的？」李少鋒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暗忖即使在『詭譎叫聲』的時候也沒有感受過現在這種面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接著注意到燕子的步伐頗小，刻意放緩腳步配合。
「幹嘛露出這麼疑惑的表情？人家平常也都這樣叫你不是嗎？話說剛剛在房間點的那些壽司真的很好吃耶，人家想要餵你，偏偏就是不肯吃。真是的，你這個害羞鬼！」燕子一邊微笑一邊將身子貼得更緊。
「嗯、嗯嗯，對呀……對呀？」李少鋒遲疑回應，又走了好一段路才猛然意識到燕子放在斗篷大衣內側的手指一直依照固定規律在自己後背滑動，遲來地理解到她的意圖。
雖然在『詭譎叫聲』的時候也用過這招進行溝通，然而當時可以理出大概情況又使用容易辨識的英文字母，現在卻是在完全摸不著頭緒的情況下要猜出中文，難度頓時倍增。
燕子表面上掛著燦爛笑容，幾乎將整個身子都掛在李少鋒手臂，相依相偎，使用甜膩膩的嗓音持續說起不著邊際的內容，不過手指在後背寫字的力道卻是越來越大，顯然是因為遲遲沒有被讀懂而逐漸感到暴躁。
李少鋒頂著蒼瓖派弟子轉頭投來「這個時候還打情罵俏？」的不悅目光，花了好些時間才勉強猜出來燕子寫的字是「戒指拿來」，隨即理解到她想要趁著被押送的途中處理掉那枚紫玉戒指，以免等會兒在自己身上被夏旖歌搜出來，徒增麻煩。
李少鋒緩緩從口袋取出紫玉戒指，握住燕子放在斗篷大衣裡面的小手，將之傳遞過去。
雖然燕子順利拿到了紫玉戒指，卻依舊挽著手沒放，看似要演戲演到底。李少鋒也不好將她推開，繼續隨口附和著她拋來的各種話題，假裝成一對不管旁人視線的笨蛋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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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鐘後，眾人抵達了蒼瓖主城。
主城四周還有一道十多公尺高的小城牆，後方緊鄰著空曠廣場，現在則是成為了蒼瓖派弟子的臨時休息區。數十人或站或坐地待在帳篷陰影處，同時也有一些服裝顯然不是蒼瓖派的人員協助幫忙。
李少鋒眼尖地看見當中有幾人身穿西裝、腰間配帶雙刀，無疑是豐億集團的成員，當下急忙偏頭想要提醒秦樓月一聲，卻發現她的視線早就牢牢鎖在那些人身上，吶吶吞回警告。
「親愛的，為什麼要將視線從人家身上移開呢？」燕子漾起笑容詢問。
這個是警告自己不要左顧右盼的意思吧。李少鋒暗忖，接著腰際又被狠狠擰了一下，急忙忍住哀號，同樣笑著回答說：「我、我的視線一直都看著學姊啦，才不會去看其他人呢。」
「那樣就好。」燕子愉快地說。
李少鋒再度繃緊神經才忍住竄過後背的冷顫，將視線放到前方。
近看之下，蒼瓖主城更顯得氣勢雄偉、巍峨宏壯。
李少鋒不曾親眼見過城堡與古堡，記憶當中最接近城堡的建築物是國中畢業旅行去過的赤崁樓，然而兩者的印象卻是截然不同。
赤崁樓固然是國定古蹟，然而建築物本身只有兩層樓，即使加上墊高的地基也不超過五層樓，尤其當時在充滿觀光客和同學的擁擠情況下實在很難感受到古城氛圍，除了庭院背負著石碑的烏龜雕像之外就沒有其他記憶點了。
蒼瓖主城卻是二十多層樓的高聳建築，任一個小細節都是雕梁畫棟、瓊樓玉宇，每一層樓外廊都有赭紅欄杆與紅燈籠，配合周邊北燁、東泉、南垓、西颰四座高塔與空中迴廊更顯得氣勢磅礡，令人嘆為觀止。
夏旖歌揮手向聚集在帳篷區域的蒼瓖派弟子打了聲招呼，領著秦樓月四人穿過往廣場，從旁邊小路的側門進入主建築物內，繞過幾條寬敞走廊之後來到一間典雅別緻的小廂房，頷首說：「不好意思，請四位在此稍待片刻，我去通知父親大人一聲。」
語畢，夏旖歌隨即轉身離開，身旁十二名弟子也跟著動作，邁步跟上。
眨眼過後，廂房門口頓時散得一乾二淨。
「學姊，所以請問剛才那個究竟是──」李少鋒見夏旖歌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正要開口詢問，不過被燕子搶先瞪了一眼，嘴巴也隨即被摀住了。
踮起腳伸手摀嘴的燕子又多等了好幾秒才偏頭問：「帆帆？」
「……沒有問題，他們確實離開了。」楊千帆說。
「房間內也沒有找到竊聽方面的儀器。」秦樓月在包廂內繞了一圈，伸手摸過桌子與椅子的裏側。
「這裡是他們的地盤，說不定會直接藏在牆壁裡面。」楊千帆說。
「我覺得應該不至於會做到那種地步。蒼瓖派乃是一大地方門派，夏逸舟掌門、夏旖歌小姐更是代表台灣玩家的頂尖人物，需要在意自身形象，若是真被我們找出竊聽器之類的物品可是一件大醜聞。」秦樓月說。
「就當作這樣吧，至少蒼瓖派還有最基礎的禮儀，沒有因為一張莫名其妙的鬼名單就將我們當賊防。」燕子鬆開手，隨即惡狠狠地罵：「笨蛋學弟，你下次的反應再這麼慢試試看。」
「那種情況是誰都會被嚇到吧，學姊整個人貼過來就算了，還刻意用那種彷彿會黏牙的發嗲嗓音講話，我連在『詭譎叫聲』第一次看到拜亞基的時候都沒有那麼寒毛直豎……話說有需要用到手指筆談嗎？不能用氣音直接講？」李少鋒不解地問。
「夏旖歌的修為抵達脫胎境界，只要將真氣聚集在雙耳使出感知變化，強化聽覺，幾十公尺的距離根本不算什麼，即使竊竊私語也會一字不漏地被聽進去。如果你在那個時候提到了紫玉戒指或關於那個人的事情豈不是直接將已經很麻煩的情況弄得更加麻煩嗎？」燕子沒好氣地說。
「脫胎境界居然這麼厲害嗎！」李少鋒詫異地說。
「脫胎境界確實是一大門檻，然而方才燕子學姊所言的那個並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變化，算是基礎七變中感知變化的其中一個應用，而且也有應對方式，只要用真氣將聲音聚成一束直接送入對方耳中就可以大幅降低被竊聽的機率。」楊千帆解釋說。
「人家不能夠那麼做啊，這裡是地球耶，氣息不管控制得多麼嚴謹還是會散出少許，即使聲音沒漏出去，氣息漏出去被夏旖歌注意到豈不是間接承認有事情要瞞著她討論嗎？公開串供也未免太過招搖了。」燕子沒好氣地說。
「……確實如此，我想得不夠縝密。」楊千帆歉然說：「不好意思，方才學姊明明給了很多提示，我卻沒有即時會意。」
「帆帆妳不用道歉啦，都是這個笨蛋學弟的錯。剛才在東泉塔的時候早點拿出來就沒事了，就會拖時間。」燕子乾脆地說。
「唔，這個……話說我覺得那個彆扭演技也已經引起夏旖歌的注意就是了。」李少鋒低聲說。
「啥？你講什麼？人家演得超自然的好不好。」燕子耳尖地皺眉反駁。
「聊天的題材有七成都是吃的，剩下三成則是連我也聽不懂到底在講什麼，這樣算是普通情侶的對話內容嗎？還有那個害羞鬼是什麼時代的用詞遣字？」李少鋒苦笑著反問。
「你只要負責接話而已意見還那麼多！人家可是很努力想了耶！不然下次換你開話題啊！」燕子不悅地罵。
「燕子，處理掉了嗎？」秦樓月打斷詢問。
「……還沒。」燕子又瞪了李少鋒一眼，這才無奈地說：「笨蛋學弟會意得太慢了，之後又沒有找到合適時機。雖然想過只要沒有被當場抓包就可以抵死否認，然而街道地面都是石板，沒有散出氣息緩衝一定會發出聲音，散出氣息又會被夏旖歌注意到，兩難之下，人家就沒有冒險了。」
「嗯，我也認為沒有冒險是正確的。目前的情況，蒼瓖派會將注意力放到少鋒身上，別讓他帶在身上應該就沒問題了。」秦樓月點頭說。
「那麼就讓人家保管吧……話說問題越來越多，事情也變得越來越複雜，偏偏沒有足夠的時間理出個頭緒。」燕子在胸前還起手問：「首先，為什麼人家和帆帆沒有在那份不曉得什麼鬼的名單上面？」
「那個應該不是最需要優先討論的事情吧？」秦樓月無奈地說。
「很重要吧。」燕子皺眉說：「名單上面只有樓月姊和笨蛋學弟……樓月姊可以理解，畢竟台灣沒有哪支不怕死的隊伍敢去惹草屯秦家，然而剩下怎麼看都是人家和帆帆的重要程度更高吧，為什麼會輪到默默無名的笨蛋學弟？」
「我想這點也是那位夏旖歌親自過來逮人的主因。」李少鋒說。
「考慮到少鋒身上有諸多異於尋常的情況，無論那份名單究竟是什麼樣的名單，我認為他被列入其中並不稀奇，然而那些情報不應該會被瞭望塔以外的隊伍知道。」楊千帆冷靜地說。
「是的，因此刪去那些異於尋常的情況，我認為少鋒會列在那份名單的理由大概是因為破關了『詭譎叫聲』的緣故。前幾天，那位白橡旅團的隊長也因為這份情報前來找我們攀談，刺探情報，可能在我們不曉得的情況下廣為流傳了。」秦樓月說。
「好吧，確實有點道理，畢竟殲滅軍的總帥都親自登門拜訪了，難保會傳出謠言。」燕子點頭說。
「當時楚久樘總帥他們的主要目的是前往一中商圈與紫網進行交涉，然而順路繞來瞭望塔也是事實。某些我們看來無所謂的小事在過度渲染之下也會變成其他人眼中的重要情報，尤其我們又缺乏正面反駁這份誤會的機會。」秦樓月說。
「不過因為這樣就列在名單上面還是有點薄弱吧？」燕子追問。
「對方的目標很顯然是蒼瓖派和殲滅軍，可能誤以為少鋒對於楚久樘總帥有某些價值，刻意留他作為人質。」秦樓月說。
這個時候，楊千帆忽然輕咳，接著豎起食指放在嘴前。
秦樓月和燕子會意地停止交談，各自望向門口。
數秒後，一名蒼瓖派弟子匆匆走到廂房門口，朗聲說：「請李少鋒先生與瞭望塔工房的三人前往廳堂，夏掌門已經在等待各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