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做出那人是盜日團成員的猜測,然而掌握到的訊息依然太少,其中又有太多不確定與矛盾之處。秦樓月等人隨即放棄討論下去,各自挑了一個位置放鬆心神。畢竟昨晚待在扁食店的時候總是繃緊神經,輪流放哨守夜也沒怎麼睡,現在正好放鬆休息。
「手機還是沒有訊號。」燕子盤腿坐在靠牆的長椅,瞪著手機說:「旁邊就是蒼瓖主城了,他們沒道理自己找自己麻煩。這麼看來,干擾信號的兇手應該是襲擊者那方。」
「燕子,那個坐姿會看到裡面喔。」端正坐在梳妝台前面的秦樓月無奈提醒。
「人家有穿安全褲啦。」燕子不甚在意地搧著手說:「而且這裡就笨蛋學弟一個男的,不用太過在意吧。」
原本正站在小窗戶旁邊俯視庭院景色的李少鋒正想要請她多少注意一點,然而開口前就想起剛剛才因為「有沒有姿色」的語病問題被找麻煩,明智地嚥下反駁,瞄了一眼其實也看不到裡面的百褶裙擺就轉回窗戶。
緊接著,李少鋒發現楊千帆朝自己走過來,以為剛才偷瞄裙襬的行為被發現了,當下要道歉不是,澄清自己沒看到也不是,暗自叫苦,不過片刻才注意到楊千帆走到自己旁邊就停下,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是因為其他的事情。
「這點真的很討厭耶,遊戲連登錄獎勵也不能領……樓月姊難道不會想要跟老師通電話嗎?」燕子又多看了幾眼,無奈將手機塞回口袋。
「沒有辦法的事情就是沒辦法,對此感到焦躁也沒有意義吧。」秦樓月苦笑著說:「主城城內應該會有鋪設著電話線的市內電話,等會兒有機會問蒼瓖派的弟子借一下吧,至少也要向世明他們報平安。」
「又得向其他人低頭啊……早知道就帶一支衛星電話進來了。當初買了也是放在十二樓的倉庫積灰塵,不用白不用。」燕子說。
「師父,衛星電話有辦法隨時隨地撥打嗎?」李少鋒好奇地低聲問。
「……嗯?」楊千帆慢了半拍才回答說:「比較好的款式覆蓋範圍擴及全球,確實可以在山區、海面和孤島使用,不過黑市買到的品項經常都被做了手腳,一旦撥打就會被定位或竊聽,除非現在這種極為特殊的情況其實也沒有派上用場的地方。」
「啊,說得也是,畢竟克蘇魯遊戲的場所不可能會有衛星和基地台。」李少鋒瞭然地說,接著注意到楊千帆似乎要開口說什麼,急忙搶先說:「學姊,可以陪我到其他房間走走嗎?」
「我有空。」楊千帆立刻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找燕子學姊,呃……有些私人的事情想要和她討論。」李少鋒苦笑著說。
「姆?」楊千帆一楞,微微蹙眉。
「帆帆,希望妳待在這裡,盡快將氣息恢復到萬全狀態,以防萬一。」秦樓月微笑著幫腔。
「……好的。」楊千帆被說服地頷首,咬著嘴唇坐到長椅,開始閉眼運氣。
「那麼笨蛋學弟,走吧。」燕子昂首說完,率先踏出房間。
燕子領著李少鋒來到同一層樓的空客房,反手關起大門,倚靠在牆邊問:「讓人家先確認一點。笨蛋學弟,你和帆帆在交往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李少鋒愕然反問。
「帆帆經常在某些小事情上面鑽牛角尖,完全不聽別人勸,非到自己滿意不會停止。打從你突然斷絕呼吸的昏迷之後也看得出來帆帆的情況有點過度。如果這是基於師父的立場,人家會多少幫忙支開她,讓你喘口氣,然而如果這是基於女朋友的立場,那樣就是你不對了。」燕子說。
「……假設真的是女朋友好了,師父那種超有壓迫感的相處方式應該也有點問題吧?剛從『詭譎叫聲』回來的時候,唯一不會跟在旁邊的時候只有上廁所和洗澡的時候,比起剛接下師父職位的最初幾天更加嚴重耶。」李少鋒苦笑著問。
「如果是情侶間的事情,人家插什麼手?相處方式有沒有壓迫感也是你們自己該去討論、磨合的事情吧。」燕子訕然說。
「嗯,總而言之,對我來講,師父……就是師父。」李少鋒斟酌著詞彙。
「那個可不算理由吧,現在又不是什麼南宋時代,不會因為你喊帆帆一聲『師父』就讓她真的變成你的父母師長輩,只要沒血緣關係、沒有違反民法要件,要不要交往和結婚就是你們兩個人的自由。」燕子說:「而且你和帆帆也不算正式的師徒關係。」
「我們沒有在交往。」李少鋒再度重申。
「好吧,沒在交往就行。人家可不想被馬踢。」燕子聳肩說:「那麼有什麼事情想要問人家的?還是說那個只是支開帆帆的藉口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問問剛才事情的後續,關於樓月學姊、草屯秦家和豐億集團。」李少鋒說。
「這種事情去問本人啦。」燕子皺眉說。
「我如果去問樓月學姊,她應該也是會講吧。」李少鋒說:「不過我沒有師父那種強韌的內心素質,光是想像當面詢問的畫面就有點胃痛了,而且我也不是想要聽八卦什麼的,只是稍微知道內情,日後如果又發生類似的情況也比較好做出應對。」
「……關於樓月姊的家世,帆帆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燕子不答反問。
「當時師父說樓月學姊的家族『草屯秦家刀』是台灣中部歷史悠久的大門派,說是南投的第一大門派也不為過。同時樓月學姊後來拜的那位師父……叫作愛德蒙什麼的那位魔法師,他是歐洲知名的工房隊長,以前在台灣的時候受過草屯秦家的幫助,也是秦家當家的好友,所以特別破例將自身的魔術迴路傳給一名秦家弟子作為報答,就是樓月學姊。」李少鋒努力回想著回答。
「客觀來看大致都沒有錯誤。」燕子說。
「這麼說起來,師父當時講的時候,學姊也在旁邊吧。」李少鋒說。
「是這樣嗎?」燕子皺眉反問完,搧著手說:「算了,那不是重點。實際情況並沒有那麼單純……秦家現任當家的秦國秧在武藝、修為和品格都備受推崇,卻也和其他大門派的當家一樣將門派本身的利益擺在最優先位置,從他不顧樓月姊的意願強行與鹿港豐億集團締結婚約就可以猜到一二了,那位愛德蒙也不是什麼為了救命之恩就公開家傳魔術迴路的濫好人,會挑選樓月姊也是因為她最缺乏天賦的緣故。」
「最缺乏……天賦嗎?」李少鋒不禁愣住了,喃喃反問。
「樓月姊是天生不適合練氣的體質。」燕子無奈地說:「找不到原因,然而樓月姊體內的氣息很難累積,無論練了再久,氣息總量都幾乎不會增加。即使將操控技巧練到頂尖程度,本身的氣息總量不夠多就很難辦……戰鬥只能夠走打快搶快、短期決戰的路子,這點剛好符合秦家刀法的要旨還算幸運,然而參加克蘇魯遊戲的風險就太高了。」
李少鋒想起昨晚衝出廣場的時候,不到五分鐘的短暫戰鬥和幾百公尺的路途就讓秦樓月累成那個模樣,若是換作在不曉得會發生何種突發情況的克蘇魯遊戲確實相當危險。
「所以樓月學姊的真氣總量大概是什麼程度?」李少鋒追問。
「林誠學長從普通人的狀態練了兩年多,氣息總量就已經和樓月姊差不多了。」燕子說。
「那個體質沒有辦法改善或治癒嗎?」李少鋒問。
「能夠嘗試的方法,樓月姊早就都試過了。」燕子說:「樓月姊已經很努力了,打從人家真正認識她的時候就認清自己無法克服『天生不適合練氣』的缺點,將全副心力都放到愛德蒙・以薩・普利斯勒教給她的知識……也就是十書的研究,偏偏這個又是花上幾千個小時也不一定會得到成果的領域。」
「但是樓月學姊應該還有魔法師的身分……」李少鋒說。
「剛才也說過那位愛德蒙不是什麼好人,當初魔法迴路的部分只有教導最基礎的部分,拿九重心法來比喻就是只教了第一重、第二重的部分,接著說了一些『學習魔法不可躁進,後續等到學好基礎再說』的漂亮話就離開台灣了……樓月姊也知道那是客套話,不可能真的跑到英國去請教後續內容。」燕子咬牙說。
「所以樓月學姊這些年來就獨自努力做著十書的研究嗎?」李少鋒皺眉問。
「雖然有老師和定緯哥幫忙,然而十書的研究沒有那麼容易。」燕子嘆了一口氣說:「人類的歷史就是克蘇魯的歷史,換句話說,在有文明記載的時候就有玩家開始尋找十書、研究十書、破譯十書了,然而進展卻微乎其微。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找不到任何一本。」
「但是在早餐店的時候,那位白橡旅團的隊長黎子然不是說過奈克特抄本是證明十書存在的最大證據,有抄本就表示有正本。」李少鋒說。
「奈克特抄本是證明十書確實存在的證據沒錯……然而也可以說是唯一的有力證據,如果沒有奈克特抄本,大概八成以上的玩家都會認為十書是虛構出來的產物吧。」燕子說。
「只要是確實存在的就沒問題了吧。」李少鋒說。
「笨蛋學弟,你不覺得對於一項持續超過幾千年的研究,現在卻在這邊從『是否存在』這點開始辯論就是很有問題的事情嗎?」燕子反問:「奈克特抄本確實存在,至今為止也有不少隊伍從遊戲當中找到斷斷續續的斷頁和記載,然而依舊沒有任何玩家找到過奈克特正本。」
「唔!」李少鋒不禁語塞,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論點。
「克蘇魯遊戲的世界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講得現實一點,只要樓月姊擁有更強的武藝與修為就不會被當成一個物品交易出去換取秦家的利益……如果像夏旖歌那麼強,別說想要嫁誰就嫁誰,甚至可以讓男方入贅吧。」燕子嘆了一口氣,咬牙說:「人家可以講的部分就這樣了,剩下你自己看著辦吧。」
「感謝學姊的情報。」李少鋒頷首致謝,同時暗忖說不定同樣身為財閥千金的燕子也在某些部分對於秦樓月的處境產生共鳴,所以才會加入由她所創立的這支隊伍。
「雖然話說回來,那些事情不是現在需要擔心的事情,你得想辦法別再讓那個莫名其妙的追憶變化發動了。」燕子正色警告:「第一次一秒,第二次就將近一分鐘,這個間隔變化可無法無視,誰也沒辦法保證你下一次進入那種狀態會不會變成十分鐘。不管實際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十分鐘沒有呼吸心跳還是死定了。」
「是的。」李少鋒一凜,知道燕子說的是重點,不過雖然自己也有這個意思,卻無法從僅僅兩次的情況當中抓出發動條件,遑論自行控制是否要發動。
「那麼差不多該回去了。打從那件事情之後,帆帆的態度就變得很緊張壓抑,你有時間也想辦法安撫幾聲……人家還沒有見過她露出那種態度,總覺得會壞事。」燕子說完就逕自踏出房間。
見狀,李少鋒也急忙跟上,暗自思考著該如何安撫自家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