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旖歌眼中的異芒很快就消逝,平靜地說:「身為婚約者,我在此奉勸你潔身自愛。既然當初沒有公開反駁崇予的婚約提議,自然是不希望與教團聯合有深入牽扯吧?那麼就不應該欠下任何人情債。」
確實是金玉良言,不過目前其實已經欠了不少筆,考慮到要拿到『喪鐘』相關情報,將來會越欠越多吧。李少鋒苦笑應了聲。
「不過從你的反應看來,有辦法這麼做的理由無關教團聯合,畢竟他們也非無所不知……難道說正好相反。這個就是教團聯合不惜一切也要爭取到你的理由吧?」夏旖歌肯定地問。
啊啊,所以自己才不想和聰明人講話,結果還是被猜到個八九不離十。李少鋒努力維持住表情的平靜,不置可否地聳肩。
「有時候真不曉得你究竟是擅長說謊,還是不擅長說謊。」夏旖歌搖頭苦笑。
「旖歌小姐意下如何?」李少鋒判斷多說多錯,重提主題地問。
「行吧,我接受這個條件。」夏旖歌說。
「那麼在落英宴之前的幾日就麻煩了。」李少鋒鬆了一口氣地說。
「但是我要問三個問題。」夏旖歌說。
「……一個問題。」李少鋒暗忖自己的神賜能力可不是想看什麼就看什麼,倘若運氣不好,發動個幾百次也有可能看不到關鍵,皺眉說。
「三個。」夏旖歌堅持說。
「沒有交涉餘地嗎?」李少鋒問。
「三個。」夏旖歌再度說。
「一個。」李少鋒說。
「如果不願意接受,交易就作廢吧。」夏旖歌說。
「等等!這種時候的慣例不是應該我提一個,妳提三個,來回僵持幾次最後以折衷的兩個達成共識嗎?」李少鋒急忙問。
「我不曉得那是哪裡的慣例,總之我要問三個問題。如果不同意,我就立刻帶著蒼瓖派的所有弟子離開草屯,不再插手這件事情。」夏旖歌平靜地說。
李少鋒頓時語塞,遲來地意識到不只是神賜能力,夏旖歌也大略猜到這場雙重婚約的關鍵……至少知道只要蒼瓖派置身事外,己方的所有計畫就將以失敗告終。
夏旖歌沒有繼續逼迫,保持沉默地端詳著李少鋒的困擾神情,片刻才開口說:「請不用多想,我現在就會提出第一個問題。」
咦?等等,難道要現在就使用「神賜能力」嗎?自己能否順利看見夏旖歌的問題答案還是未知數,光是在她面前呼吸斷絕就會暴露各種情報吧。李少鋒大感愕然,暗忖那是絕對要避免的發展,然而當場回絕又有可能讓她反悔,導致整場交涉必須重新來過。
「第一個問題。」夏旖歌停頓片刻,平靜地問:「少鋒,你是真心希望與秦樓月小姐締結婚約的嗎?」
「……什麼?」李少鋒更加愕然地反問。
「既然已經聽清楚了,請不要做出那種拙劣的反應拖延時間了。」夏旖歌說歸說,還是再度重複地問:「你是真心希望與秦樓月小姐締結婚約的嗎?」
「當然不是啊!我們剛剛的對話應該都是建立在這個前提上面吧?話說樓月學姊有著一位深愛的戀人,我可不會做出橫刀奪愛那種事情。」李少鋒急忙澄清。
「站在豐億集團的立場,現在不也那麼做了?」夏旖歌反問。
那位莊奕徹根本不喜歡樓月學姊,並不算吧?李少鋒吞下這句反駁,確認性地問:「這個真的是第一個問題嗎?」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夏旖歌淡然說。
不回答問題就算了,所以到底知道了什麼?李少鋒更加疑惑地問:「如果這個就是第一個問題,為何剛剛不要妥協兩個問題?」
「真是不懂女人心呢。」夏旖歌淺淺勾起嘴角,逕自推展話題地說:「在落英宴結束之前,我都會待在這棟悠闍館,即使無關這項計畫也歡迎隨時過來。從秦家刀弟子的談話聽來,你在這幾天陪著秦樓月小姐逛過了不少場所,或許可以充當導覽。」
「表面上需要裝出追求樓月學姊的樣子,因此有些不方便過來這裡……」李少鋒乾笑著說。
「那麼請問有需要蒼瓖派做什麼嗎?」夏旖歌沒有堅持,確認性地問。
「只要繼續待在這邊就很感謝了。」李少鋒說。
「沒有問題。」夏旖歌停頓片刻,開口說:「另外,柳縈柔掌門夫人出身我派,如果有機會希望見面,當面傳達父親大人的問候。」
這麼說起來,確實有著這層關係……所以就算沒有散佈出雙重婚約的消息,也可以打著柳縈柔的邀請讓蒼瓖派的人過來參加落英宴嘛!李少鋒暗自後悔,不過很快就推翻這個做法,畢竟那樣的緊密性不夠,也會牽扯到柳縈柔,徒增變數。樓月學姊應該希望避免那樣的發展,當初討論計畫時才沒有提出這點。
「基於目前現況,我不方便與秦樓月小姐單獨交談,如果與秦胤軍少主、秦國秧掌門見面也怕節外生枝,這件事情希望你的協助。」夏旖歌補充說。
「這個……我是外人,也沒有辦法吧?」李少鋒遲疑地問。
「明明向柳縈柔掌門夫人的女兒求婚了?」夏旖歌反問。
為什麼一直抓著這個點痛打啦?明明都已經澄清過只是計畫的一個環節了。李少鋒也不好強硬無視,苦笑幾聲後說:「我偶然見到過柳縈柔掌門夫人。簡單交談過幾句,身體方面應該沒有需要擔心的地方。」
「我還是希望見面……若無法如願,屆時再託你轉告父親大人的傳話。」夏旖歌說。
「好的。」李少鋒凝視著夏旖歌的側臉,腦海閃過一個疑問,尚未釐清就脫口而出:「為何妳當時要堅持親自治療燕子學姊的內傷呢?」
「……方才達成共識的交易當中可沒有讓你提問這項。」夏旖歌蹙眉說。
「無關計畫,只是單純解開一個疑惑。」李少鋒說。
夏旖歌再度蹙眉,神情看得出來與方才真心交談時有所不同,不答反說:「剩下兩個問題,我會好好想想要問什麼。」
「嗯。」李少鋒自然也不打算為了一時心血來潮感到的疑惑又把關係鬧僵,見夏旖歌將視線放回庭院園林,擺出對話到此為止的漠然態度,頷首致意就原路離開,再次反覆回想方才的對話內容,卻是依然無法順利掌握夏旖歌的真意……無法理解她究竟在想著什麼,又在盤算著什麼。
途中並未見到高家姊妹的身影。當李少鋒踏出悠闍館的瞬間,夏羽立刻從旁邊的遊廊盡頭現身,輕盈閃至他的身旁,擠到傘下,理所當然地挽住手臂。
李少鋒瞥了一眼故作欣賞周遭景色的夏羽,知道她將方才的對話盡收耳底,一瞬間想要追問她銀鑰究竟透過上一位「受到啟發之人」的「神賜能力」看到了何種未來,多少減輕焦躁感,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默默重新打直雨傘,走向棣示館。
「學長真的很遲鈍呢。」夏羽突然嘆息著說。
「……怎麼說?」李少鋒皺眉問。
「旖歌學姊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她很在意關於『雙重婚約』的謠言,不希望出現任何變數,因此才會拒絕了夏逸舟、夏崇予的陪同,只有帶著親信在最快時間獨自趕過來確認情況,聽完理由之後鬆了一口氣也希望學長親口承認沒有這件事情,這樣豈不是大有情意嗎?」夏羽說。
乍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然而也往積極方向過度解釋了。李少鋒搖著頭,沒有接話。
夏羽微微嘟起嘴,倒也沒有說下去。
目前能夠做的安排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只能夠祈禱事態朝著期望的方向發展了。李少鋒踏入內院時遲來地意識到雨在不知不覺間停了。
陽光從雲層之間的縫隙傾斜照落,燦爛耀眼,替屋舍與園林又帶上一層截然不同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