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今日，華文高中的暑假正式開始了。
這是李少鋒成為高中生的第一個暑假。
不久前才剛放過寒假，話雖如此，寒假的假期只有約三周，原本在國中、國小的時候就不太覺得寒假有放假的感覺，高中忙於克蘇魯遊戲與各種事情就更是如此，眨眼之間就開學了，不禁期待長達兩個月的暑假。
話雖如此，楊千帆在準備期末考的期間就已經興致勃勃地擬定了各種訓練計畫，夏羽也正色表示過要趁著這段期間好好加強心法，燕子沒有實際說出口卻也看似不經意地提到幾次「如果收到同一場遊戲邀請就要參加」的話題，而且很有可能必須以「受到啟發之人」的身分前往出席殲滅軍、蒼瓖派舉辦的活動。李少鋒已經有這個暑假會過得異常充實的心理準備。
李少鋒起了一個大早，前往第三練武場做著自家師父規定的晨練──持刀纏刃空揮、在提著護體真氣的情況下反覆騰挪，每組各做三百次，順便補充場內的真氣，將之維持在類似克蘇魯遊戲場所的濃度。
數十分鐘後，李少鋒步履蹣跚地離開第三練武場，隨即看見梁世明、林誠已經在走廊等待了，當下擊掌交接，先將那徹亞斯放回房間順便沖澡，接著前往交誼廳。
桌面放著林誠買來的早餐。好幾人份的塑膠盒佔滿了桌面一角。
李少鋒看了看，挑了一盒蘿蔔糕炒蛋坐回沙發，用著竹籤緩緩戳著吃。
瞭望塔工房的根據地是直接買下現成的普通公寓，只有特定樓層與幾間房間經過改造，其他都只有進行內部裝潢。即使待在十樓依然可以聽見隱隱約約的蟬鳴，想必外面現在正艷陽高照吧。
交誼廳的冷氣嗡嗡作響。
李少鋒不禁想起參加『砂之古城』的時候，那種光是呼吸就會感受到彷彿灼燒口鼻內部的悶熱空氣，相較之下，台灣的夏天縱使逐年炎熱也好過那樣嚴苛的環境。
好半晌，李少鋒才回神似的坐起身子，拿起手機打開工房群組，然而並沒有人在聊天。
最新一則訊息是梁世明詢問林誠要不要去學校慢跑，林誠則是回了個貼圖。
李少鋒凝視著手機，直到螢幕轉黑才收回口袋。
這個暑假，瞭望塔工房的最大行程即是前往南投草屯，向著秦國秧掌門展示樓月學姊在三年來所創立的隊伍實績與研究成果，目標則是讓與豐億集團的婚約作廢。
武術家的世界是講求實力的世界。
並非絕對，卻能夠作為大部分事情的談判籌碼。秦樓月原本正是因為先天性的氣息總量短缺才會令武術進展陷入停滯，進而被迫為了家族的利益締結婚約。
因此秦樓月曾經致力於十書的研究，然而不久前在地下泳池的派對提過相關研究尚未取得突破性發展……即使歸納出極有可能發現十書線索的遊戲，目前的瞭望塔工房也沒有辦法進行攻略。
幸好「返氣」變化的練習已經頗為熟練了，來到實戰階段，如果有辦法解決這項莫大缺點，即可當之無愧地回到草屯秦家，婚約自然也會作廢。
片刻，李少鋒的思緒被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打斷。
只見看起來剛睡醒的燕子走入交誼廳，單手抱著鯊魚布偶，站在書架旁邊環顧一圈之後繼續走到李少鋒旁邊的沙發位置坐下，打了一個哈欠。
「早安。學姊睡到現在有點稀奇，平時都比其他人還要早起床。」李少鋒說。
「嗯……只要放長假，人家在第一天都會徹底放鬆，當然會睡到自然醒。」燕子低聲回答，伸手在桌邊的早餐餐盒翻找，隨口問：「誰買的？」
「林誠學長，應該是清晨時候就和老師去學校慢跑，回來時候順便買的。剛剛在第三練武場有見到。」李少鋒說。
「真是努力啊，暑假第一天就早起練功，話說怎麼沒有三明治類的，平常不太買這家，不曉得味道如何。你吃了哪個？」燕子問。
「蘿蔔糕。」李少鋒說。
「好吃嗎？」燕子偏頭追問。
「味道還不錯。」李少鋒說。
「但是問你也沒有用，你和帆帆一樣都不太挑食，上次定緯哥從台北帶回來的那個鹹蛋糕有夠難吃的，料又少又乾巴巴的，你的評語也是還不錯。」燕子嫌棄地說。
「沒有那麼慘吧。」李少鋒苦笑著說。
燕子隨手將鯊魚布偶往李少鋒的懷中塞去，挑了一個塑膠盒，單手端著。
李少鋒越過鯊魚布偶的嘴巴探頭看了下才發現盒內是蘿蔔糕，忍不住勾起嘴角，又等了好一會兒才問：「味道如何？」
「……普普通通吧。」燕子低聲說。
等到吃完早餐，李少鋒和燕子繼續並肩坐在沙發，各自打發時間。
李少鋒幫忙最近都窩在練武場的林誠確認論壇的討論串，如果有發現值得注意的情報就抄寫下來；燕子單手抱著鯊魚布偶，貫徹長假第一天的放鬆方針，有一搭、沒一搭地切著遙控器。
電視螢幕的節目持續變換。
李少鋒瞥了眼被勒緊的鯊魚布偶，開口問：「學姊，那樣不會有點熱嗎？」
「什麼蠢問題？習武練氣之人就算待在沙漠、極地的極端氣候也沒問題，現在這樣初夏的溫度根本不算什麼。」燕子說。
「視覺方面啦。」李少鋒苦笑著坐到旁邊，順手整理著桌面的各種雜物。
燕子抱緊鯊魚布偶，又換了好幾個頻道才問：「所以呢？有什麼進展嗎？」
「不好意思，現在是什麼話題？」李少鋒皺眉問。
「那個神賜能力呀。」燕子沒好氣地說：「上次你們用了那個能力找到盜走藥方的犯人，那之後還有繼續練習嗎？」
「這個……並沒有。」李少鋒如實說。
「那麼關於能力本身的詳細情報呢？」燕子追問。
「這個也還不太清楚。」李少鋒苦笑著說。
「等等，該不會你還沒有從夏羽口中問出細節吧？」燕子愕然問。
「我知道在最初夢境見到的偉大存在應該是『萬物歸一者』的尤格・索托斯，這點有得到羽兒的間接證實了，不過畢竟依然想不起來任何片段，沒有什麼實感。」李少鋒急忙說。
「那是故意不告訴你吧……如果擁有『受到啟發之人』稱號的玩家只有三人，使用刪除法，表示另外兩人分別見到了另外兩尊三柱神──『黑山羊之母』的莎布・尼古菈絲與『無貌邪惡』的奈亞拉托提普。」燕子乾脆關掉電視，稍微挪了挪身子，認真思索著說。
「就是這樣吧。」李少鋒點頭說。
「你那個莫名其妙的神賜能力是見到過去與未來，另外兩位『受到啟發之人』……或者用夏羽的說法，稱為『使徒』更加適切吧。另外兩位使徒應該也擁有各自的神賜能力，而且應該同樣是難以置信的強大，並且與三柱神本身密切相關。」燕子說。
「學姊有什麼頭緒嗎？」李少鋒問。
「稍微推測也知道個大概。『萬物歸一者』的尤格・索托斯是全知全神的存在，透過你的神賜能力，花費幾千、幾萬年的時間大概有辦法得到近乎所有的知識吧，確實也是說得通。」燕子說。
「從前提條件就不可能完成了。」李少鋒苦笑著說。
「光是能夠得到想要知道的情報就已經很厲害了。」燕子說。
「我目前也沒有辦法想看什麼就看到什麼啦。」李少鋒說。
「那樣就是你的練習不足吧。」燕子沒好氣地罵。
話雖如此，神賜能力在發動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呼吸斷絕，羽兒打從上次看完寒黐膏藥方的犯人之後又開始阻止自己練習，遲遲沒有進展。李少鋒無奈地想。
「所以夏羽沒有提過這方面的事情嗎？」燕子追問。
「沒有印象……她在這方面的口風還是很緊的。」李少鋒搖頭說。
「那麼當面詢問呢？」燕子提議地問。
「大概會被敷衍過去吧。她本人很堅持不對我說謊的原則，因此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開始各種鬧，連普通對話都沒辦法。」李少鋒說。
「怎麼可能從來沒有對你說謊。」燕子再度冷哼。
李少鋒苦笑幾聲帶過，回想著說：「記得以前曾經聽師父和學長姊們討論過，『銀鑰』作為信仰著『三柱神』尤格・索托斯的中立教團隊伍相當有名，不過另外兩尊三柱神就沒有那麼著名的教團隊伍。」
「那也是有著各種複雜理由。」燕子說。
「願聞其詳。」李少鋒說。
「人家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也不是很瞭解耶……首先從根本來講，教團隊伍的行事作風容易引發誤會或結仇，通常不會主動公開身分。要不是『銀鑰』秉持著中立立場又偶爾會發表準確性極高的預言，大概也早就不復存在了。」燕子說。
「基本上也沒人知道他們的根據地究竟在哪裡。」李少鋒說。
「他們現在成了千百年歷史的大型隊伍，有實績也有影響力，自然不太會有隊伍敢去找麻煩。」燕子說。
如果銀鑰根據地的象牙塔群裡面有好幾位羽兒程度的絕世高手，確實是讓人不想靠近。李少鋒心有戚戚焉地想。
「其他的話……」燕子停頓思索片刻，繼續說：「聽說三柱神之一的『無貌邪惡』奈亞拉托提普由於曾經被觀測到的化身難以計數，據說那是特性也是存在本身，因此祂的教徒並不會崇拜特定對象，甚至有些教團會刻意不設置神像。這個也是奈亞拉托提普的教徒比較不會露出蹤跡的理由。」
「原來如此。教團隊伍原本就傾向隱密行事，如果沒有相關物品，就算根據地被發現也僅止於判斷出那是教團隊伍，難以更進一步地論出信仰對象。」李少鋒點頭說。
「差不多是那樣。」燕子聳聳肩，繼續說：「至於信仰『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菈絲的教團隊伍有幾支，最有名的應該是土耳其的『起源教團』，不過比起銀鑰的規模並不算什麼。」
「原來如此。」李少鋒點頭說。
「啊啊，然後歐洲原本最大的隊伍『黃金黎明結社』在分崩離析的期間也聽過他們當中有部分成員信仰著莎布・尼古菈絲，說不定現在加入了教團聯合，依然有在活動吧。規模龐大的隊伍有部分成員暗中成為教徒，其實也不是什麼太過稀奇的事情。」燕子補充說。
「這個感覺很有可能……」李少鋒說。
「另外，『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菈絲是孕育出許多外星生物的『至高母神』，當中最有名的子嗣是『黑山羊幼仔』，那是有著蹄足的巨大漆黑肉塊，上方有著無數觸手，肉塊表面則是有著持續滴落黏稠液體的嘴巴，光是現身就是如同天災的生物。」燕子說。
「我在圖書室見過素描，遠遠看起來就像是粗壯的樹木。」李少鋒說。
「這方面沒有確切證據，據說許多外星種族也都認為自身的起源與莎布・尼古菈絲有關，導致崇拜那些外星種族的教團成員也會間接對莎布・尼古菈絲獻上信仰。」燕子說。
「那樣又是不同情況啊……所以其實莎布・尼古菈絲的信仰很廣泛，只是沒有被外人知曉。」李少鋒嘆息說。
「當然，三柱神在至高存在當中也是最頂級的神格，玩家們有著普遍共識，認為那是崇高的、理當敬畏的、不可牴觸的存在，因此某些隊伍也會禁止成員們主動探詢這方面的相關情報，以免引來厄運。」燕子總結地說。
李少鋒不禁想起曾經在『神眠村』見過的「步行死亡」伊塔庫亞，即使經過了這段時間，內心深處依然迅速湧現無能為力的感覺，理解到那些隊伍的做法也有道理，隨口說：「克蘇魯遊戲的玩家之間還有不少這種禁忌呢。」
「瞭望塔是新興隊伍，還算是少的，最多就是樓月姊和老師每次參加遊戲前都會吻別的程度吧，單純祈求著好運。如果是歷史悠久的大型隊伍，各種禁忌可是多到讓人瞠目。」燕子揮著手說。
「感謝學姊的說明。」李少鋒低頭說。
「對了，趁現在先跟你講清楚，如果今後能夠熟練使用神賜能力，絕對不許偷看人家的過往。」燕子嚴肅地說。
「當然。」李少鋒立刻保證。
「真的有什麼事情想知道就直接來問，別用那種做法。」燕子低聲說。
「……嗯？如果我問，學姊就會講嗎？」李少鋒確認性地問。
「至少會考慮看看。」燕子說。
這個時候，腳步聲再度響起。
楊千帆不知為何依然穿著制服，從入口方向快步踏入交誼廳。
「師父早安。」李少鋒急忙起身說。
「早安。」楊千帆應了一聲，站在沙發旁邊說：「你在忙著整理情報嗎？」
「這個並不趕，有什麼事情嗎？」李少鋒問。
「那麼就去第一練武場吧。原本以為樓月學姊和定緯哥會練到中午，不過可能突然有什麼事情，已經結束了，我看到訊息就趕回來了。」楊千帆一邊說一邊將稍微亂掉的長髮撩到身後。
李少鋒取出手機，打開群組確實看到秦樓月「第一練武場空出來了」的訊息，好奇地問：「師父去外面有什麼事情嗎？」
「暑假第一天，我和夏羽出去巡視過地盤邊界，重新貼好貼紙警告那些不曉得在盤算什麼的傢伙。」楊千帆說。
「樓月姊經常用『課業繁忙，學生的本業是學習』為理由擋掉許多希望會面的要求，要不是已經放出風聲表示這幾天就會前往南投草屯，大概已經有某些門派的耆老登門帶訪了。」燕子說。
「很幸運的，只有幾位應該是玩家協會的成員在地盤外面觀望，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楊千帆說。
「羽兒呢？」李少鋒問。
「說要去便利商店看看有沒有新產品。」楊千帆簡單說明，再度吩咐：「我先去換成練習服，等會兒在第一練武場集合。記得帶上那徹亞斯。」
「是的。」李少鋒點頭說。
「修練加油呀。」燕子再度坐回沙發，挪了個愜意的姿勢，打開電視螢幕的美劇節目表，隨口說：「笨蛋學弟，練完之後陪著人家去買晚餐。超市旁邊開了一間新的麵店，想要吃吃看。」
「當然沒問題，不過為什麼不是約吃午餐？」李少鋒疑惑反問。
「帆帆發給人家的行程表寫著你們會練八個小時啊。」燕子理所當然地說。
「……我沒有拿到那張所謂的行程表耶。」李少鋒更加疑惑地問。
「那樣要去問帆帆吧，你的行程又不是人家排的。」燕子沒好氣地說。
所以在自己不曉得的時候，暑假行程已經全部都排滿了嗎？李少鋒突然覺得接下來兩個月可能都無法像剛剛那樣悠哉坐在沙發吃早餐了，默默做好心理準備，向著燕子學姊頷首道別之後就快步走向樓梯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