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少鋒匆匆進入工房,隨即看見燕子站在一樓大廳的景觀盆栽旁邊,煩躁瞪著走廊方向。大廳內沒有看見夏旖歌和高家姊妹的身影,應該已經進去會議室了。
「那女人怎麼搞的?害人家莫名其妙地被瞪。」燕子立刻不悅地說。
「學姊正好和夏旖歌撞得正著嗎?」李少鋒上前詢問。
「人家班級的位置在集合場旁邊,一解散就直接離校了,想說先回來放書包再去便利商店買些東西,下樓就看見那女人堂而皇之地走進來,後面還帶著兩名跟班,要不是帆帆隨後進來,人家就當作擅闖根據地的傢伙打過去了。」燕子繼續抱怨。
「感謝學姊有忍住。」李少鋒苦笑著說。
「所以那女人過來幹嘛?」燕子問。
「稍微談一些事情吧。」李少鋒偏開視線說。
「不外乎是暑假了,要你過去花蓮辦一些關於婚約的事情吧?」燕子露出看穿的神情冷哼,更加煩躁地扭著腳踝,走向大門說:「人家去便利商店了,最好在回來之前處理完。」
「我盡量……學姊慢走。」李少鋒目送著燕子的嬌小身影離開大廳,突然想到夏旖歌對於燕子學姊是自己戀人的誤會好像一直沒有澄清,突然撞見未婚夫的戀人,場面確實頗為尷尬。
李少鋒頓時湧現複雜情緒,然而澄清這點也對於破棄婚約沒有大大意義,重新打起精神就進入會議室。
夏旖歌已經坐在會議桌一邊,高芸雯、高芸潔姊妹束手站在她的身後。
秦樓月已經到場,坐在正對面,露出客套用的微笑。楊千帆和夏羽則是站在她的後面。
雙方正好都是三人對三人的情況。
片桐總一郎善盡總管職責,站在桌邊依序上著剛沖泡好的紅茶與點心。
「這個是台中最近相當熱門的甜甜圈,不曉得夏旖歌小姐是否有嚐過?店家位於住宅區的巷弄,卻總是上午就售罄了,今天很幸運有買到……若不是突然來訪,就可以準備更加符合蒼瓖派掌門千金的茶點了,真是不好意思。」秦樓月微笑著說。
哇喔,不愧是樓月學姊,諷刺得讓人找不出破綻。李少鋒默默移動到自家師父身旁,同時有些疑惑地瞥向羽兒,不曉得為什麼向來避著接觸蒼瓖派直系的她會在場。
「冒昧來訪真是抱歉。」夏旖歌拿起甜甜圈輕咬一小口,隨即端正坐姿,凜然開口:「本次討論的主題之一是婚約,請讓我的未婚夫也列席吧。」
「少鋒是處於流言蜚語中心的熱門人物,不過依然是一位踏入這個世界不久的迷途者,在許多方面都需要協助,本次由身為工房長的我代理交涉。」秦樓月微笑著說,表明要將將談判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上。
「那樣的實力與氣息總量,竟然說是迷途者嗎?」夏旖歌反問。
「哎呀,難道蒼瓖派並未對掌門千金的婚約者進行身家調查嗎?少鋒確實是迷途者,一年前甚至不懷氣息。」秦樓月笑著說。
「……我當然知道,只是希望再度確認。」夏旖歌突然停頓,接著看向李少鋒,輕聲說:「在這件事情上面,你是真的沒有對我說謊啊。」
嗯?什麼意思?李少鋒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她在蒼瓖城曾經懷疑過自己的身分,不過現在提起那麼久遠之前的事情也不曉得有何用意,繼續保持沉默。
「有什麼話就請直接向我說吧。」秦樓月微笑說。
這個時候,高芸潔惱怒地蹙眉,看似想要插話,不過片桐總一郎適時遞上擦拭糖粉的吸油紙巾打斷。
夏旖歌拿起吸油紙巾輕輕擦拭嘴角,直接看著李少鋒說:「請坐。」
繼續僵持也有可能對接下來的交涉產生影響吧?李少鋒遲疑片刻,見到秦樓月妥協地微微頷首才拉開扶手椅坐到旁邊。
「本次突然拜訪,不曉得有何要事?」秦樓月正色詢問。
「首先,我在玉閣祭受到的內傷已經痊癒。」夏旖歌說。
「當初不是說要兩年左右嗎?」李少鋒問。
「那是最久的估計時間。由於靜心潛修,我在痊癒之後的修為尤有精進,已經來到第五重脫胎境界的頂峰,隨時有機會邁入第六重,也算是因禍得福。」夏旖歌說。
燕子學姊可是因為被妳打了一掌深受內傷,又因為沒有辦法治療疼了大半年,哪來的福可言。李少鋒的些許耐性頓時被消磨殆盡,冷淡地說:「那樣真是恭喜了。」
夏旖歌注意到話中不悅,不解地蹙眉,繼續說:「貴工房的穆燕小姐曾經在玉閣祭受到內傷,既然我已痊癒,可以出手協助調理治癒。考慮到已經過了半年時間,可能需要花費一些時日。」
「我們工房成員的問題,我們會自行解決。」秦樓月微笑著說。
「碎勁乃是本派《翠華訣》的獨門變化,威力不會隨著時間經過降低,貿然提氣有可能引起後遺症,擅自採用胡亂的治療方式更是後果難測,非常不建議那麼做。」夏旖歌說。
「感謝關心,但是沒有問題。」秦樓月說。
「……我理解了。」夏旖歌平靜地說:「那麼進展到下一個話題吧。原本擔憂可能會在儀式途中受到阻礙,因此推延了幾次,既然我已經恢復萬全狀態就沒有問題了。希望趁著暑假邀請李少鋒到花蓮蒼瓖城,替這樁婚約做出一個正式的發表。」
「那件事情已經拒絕了。」李少鋒無奈地說。
「事關重大,希望盡可能撥出時間。」夏旖歌平靜地說。
「我們工房在暑假的行程排得挺滿的,少鋒身為其中一員,自然也會以工房行程優先。畢竟是現在這樣的時局,相信夏旖歌小姐能夠理解。」秦樓月說。
「在締結婚約的此刻,需要履行未婚夫的職責。」夏旖歌說。
「只要尚未成婚,少鋒就是我的隊伍成員。」秦樓月毫不退讓地說。
李少鋒不禁懷疑是否會軟的不成、就會硬的把自己綁去花蓮,然而那麼做會令關係難以恢復,也有可能給瞭望塔工房、殲滅軍介入的理由,非到必要應該不會那麼做。
夏旖歌陷入沉默,端起紅茶小啜,片刻突然轉而說:「另外,關於貴工房的新成員『夏羽小姐』或許是父親大人私生女的謠言,這件事情也尚未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不久前已經發表否認的公告與DNA鑑定的內容,這些信件也寄給蒼瓖派了。」秦樓月正色說。
「那是瞭望塔工房發出的公告,秦家刀並未表態。」夏旖歌說。
「夏羽是瞭望塔工房的成員,而我是瞭望塔工房的工房長,這樣的處理方式沒有任何問題。」秦樓月說。
所以因為這樣才讓羽兒在場嗎?李少鋒轉頭瞥了眼低頭保持沉默的夏羽。
「夏羽小姐,妳不打算對此發表意見嗎?」夏旖歌再度越過秦樓月,凝視著夏羽問。
夏羽頓時縮了縮脖子,片刻才說:「那、那個,夏旖歌嗯……夏旖歌小、小……夏旖歌學姊!」
「我可不是那所高中畢業的。」夏旖歌蹙眉說。
「這傢伙只要看見差不多是同輩的年長者,不管身分都喊學長、學姊的,還請不要介意。」李少鋒介入緩頰,同時暗忖羽兒的態度果然不同尋常。
「那件事情只是謠言,我和樓月學姊沒有血緣關係。」夏羽澄清說。
「口說無憑。」夏旖歌搖頭說。
「這邊可以讓夏羽當場交出測試DNA用的檢體,儘管如此,我們沒有必要那麼做。如果夏旖歌小姐有所疑慮,直接詢問夏逸舟掌門不正是最為迅速的作法嗎?」秦樓月平靜反問。
對耶,剛剛差點被氣勢壓倒,不過夏旖歌可以直接詢問當事人,根本沒有必要特地過來這邊向羽兒施壓吧?李少鋒皺眉望去。
「父親大人忙於派內事務,我不希望為了這些流言蜚語打擾到他,因此需要事前確認、分辨真偽。秦樓月小姐或許過得相當安逸,忘了我也是處理瞭望塔工房相關事宜的負責人,將華文高中斜對角的大樓改建成臨時根據地,並且在這段時間解決了數十位試圖闖入的不肖之輩。」夏旖歌平靜地說。
「那些都是發生在工房地盤之外的事情呢,不過倒是在玩家協會的地盤之內,蒼瓖派身為台灣最大的門派,玩家協會想必會相當感謝這些自願提供的協助。」秦樓月微笑著說。
「殲滅軍對於貴工房所做的事情也是自願且無償的嗎?」夏旖歌問。
「這個就是無關蒼瓖派的話題了。如果有興趣,請去詢問楚久樘總帥或簡妮秘書。」秦樓月說。
唔哇,雙方毫不相讓啊。李少鋒如坐針氈地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靜,繼續旁聽。
夏旖歌的眼神一沉,緩緩地說:「看來話題無法達成交集,既然如此就依照武術家的慣例,使用實力做出決斷吧。」
「這是什麼意思?」李少鋒忍不住插話。
秦樓月沒有立刻回答,蹙眉思索。
「不曉得秦樓月小姐的意下如何?」夏旖歌催促地問。
「只要我方贏了,這件事情就到此告一個段落?」秦樓月問。
「婚約儀式的事情暫且不論,倘若貴工房贏了,我以身分保證,蒼瓖派將不會再對夏羽小姐的身分問題公開發表任何意見。」夏旖歌停頓片刻,補充說:「然而過招的對象限定是夏羽小姐。」
執意要跟羽兒交手啊。李少鋒湧現不祥預感,暗忖夏羽的修為是第七重塵閃境界,夏旖歌則是第五重脫胎境界……雖說武術家之間的交手並非單純的數字計算,主要取決於交手瞬間的身體狀態、氣息多寡、心理層面,偏偏羽兒從初次見面的時候就一直避免與蒼瓖派的夏家直系接觸,氣勢從最初就居於下風。
秦樓月面露難色,再度陷入思索。
「……沒關係,就這麼辦吧。」夏羽突然開口,頂著會議室內的所有目光,縮了縮脖子說:「只要贏就行了。」
「夏旖歌小姐,練武場請往這邊走吧。」秦樓月站起身子,擺手說。
夏旖歌起身跟上,高家姊妹也跟著動作。
李少鋒直到會議室的大門關起才重重吐出一口氣,往前攤在桌面,接著急忙轉頭問:「羽兒,沒有問題吧?」
「不用擔心啦,我會用落雨刀法跟她過招,不會暴露底細。」夏羽說。
「那樣才是令人擔心的部分吧。」李少鋒忍不住說。
如果只是在克蘇魯遊戲的場所當中對著住民、外星生物施展,姑且可以矇混過去,現在卻得和夏旖歌單對單地過招,況且夏逸舟又與秦國秧有深交,年輕共同組隊的時候理當見過無數次的落雨刀法,想必也會跟子女談論箇中奧妙,被認出來似是而非的機率更是大增。
「我的落雨刀法也不是假的呀。」夏羽嘟起嘴說。
「妳在隊長會議的直播已經動用過其他招式了,有必要拘泥於落雨刀法嗎?」楊千帆問。
「好歹也是表面上的說法。」夏羽說。
「因為其他流派的招式讓事情變得更麻煩也是個問題……」楊千帆說。
「請幾位邊走邊說吧,如果讓夏旖歌小姐等待太久也有失禮節。」總一郎提醒說。
「是的。」李少鋒急忙起身,並肩與楊千帆、夏羽離開會議室,走向樓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