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力量十分偉大,在喜歡的人面前當然要拿出最優秀帥氣的一面,因此余邵峰今天的表現特別出彩,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連同場的演員也被他帶動,對手戲拍得比平常都有感覺。
這讓卓青恨不得直接把沈若陽綁到巴黎。
當然,她並沒有參透余邵峰的胸中彭湃的愛意,只是犀利的直覺讓她知道余邵峰的絕佳狀態一定跟沈若陽脫不了關係。
無論是因為余邵峰,還是因為跟沈若陽短暫相處的種種,都讓她對這個人起了興趣。
於是,當拍攝一結束,卓青便抓了個余邵峰被其他工作人員叫走的空檔私下問沈若陽一些話。
「你是邵峰的學弟吧?也是影視戲劇相關的科系嗎?」
「我們系是設計學院的。多媒體動畫跟平面都有。」沈若陽笑著回答:「後製有關的案子我有時候也會接,這時候就跟影視有一點點關係吧!」
「喔?那就表示以後也可能在各自的專業上合作囉?」
「如果有這個榮幸的話。」
「我是沒看過你做的影片,但你這次的圖讓我挺驚奇的。」卓青指了指待收拾的道具區,「有一點我很好奇。不管是之前那張圖或邵峰演給你看的,杜羽霖那時的表情都是痛苦的吧?但他在你的圖上卻很平靜。這是為什麼?」
「啊,那是……」離模擬那場戲也過了一陣子,沈若陽對自己當時的心境也不那麼難為情了。所以他一五一十對卓青解釋:「我把自己的心情帶入情境中,覺得如果我是娜娜,大概不忍心讓杜羽霖在我的筆下痛苦吧!」
他想了想,又說:「我覺得我對畫畫這件事的看法跟娜娜算是有共同點,都是會很投入感情的那種。所以畫出來的東西會反映心境,而不是眼前呈現的真實情況。」
這段詮釋聽在卓青耳裡十分驚艷。她在讓這張圖通過的當下並沒有把思緒理得那麼清晰,但理由確實如此。
雖然也可能是剛好碰上與本性相似的角色而誤打誤撞,但單憑簡單的講解就能有這樣的詮釋,甚至完成產出,無論如何都是不容易的事。
所謂「演得好」不單指你能將自己帶入角色,你還得能用你的詮釋說服觀眾。而這些「演技」又藏在哪?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甚至連走路的姿勢跟呼吸的節奏都是演技的一部分。而包含心意的道具,即便通常不是演員負責,卻當然也是。
以沈若陽細膩而精準的詮釋能力,若經過足夠紮實的專業訓練,是很有可塑性的。
再看看他的外型,雖然沒像余邵峰那樣帥得沒人性,但其實也相當出色,即便看起來沒睡飽眼眶泛青臉色有點蒼白也還是很出色。他的身材纖瘦,雖然明顯沒鍛鍊卻沒有一絲贅肉,走的是斯文柔和的纖細美男路線,柔軟而帶點棕色的自然捲頭髮讓人有種想伸手揉一揉的衝動,臉部的線條與五官秀氣而精緻,尤其是那雙靈巧的桃花眼,笑彎的時候彷彿能勾人。
「若陽有考慮試試演藝圈嗎?」
「咦、什……怎麼突然?是在問我嗎?」卓青的問題讓沈若陽嚇了一大跳。
「這種陪朋友來結果自己被發掘的事在這個圈子裡有不少案例。你之前陪邵峰工作的時候都沒被問過嗎?」撇除氣色不好這點,沈若陽的條件是真的不錯,而且氣色的瑕疵靠化妝就可以解決了。尤其余邵峰是以名模身分出道,沈若陽這種必然上相的外型能不被注意到嗎?
「唔、我……我其實……」沈若陽不禁支吾,原先明亮的眼神突然一暗,整個人都黯沉下來。
其實被問過的,還被問了不少次,但他都拒絕了。
「我對演藝圈沒什麼興趣。我現在做設計就很開心了。」
講到麻痺的婉拒之詞,究竟是不是說謊?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這樣啊。真可惜。」卓青隱隱察覺有異,覺得私事不方便多問,於是笑著擺擺手,輕鬆結束這個話題,這讓沈若陽鬆了口氣,但下一秒,卓青說出的話又讓他再度一愣:「不然合照一張如何?機會難得,下次見到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其實卓青會這樣說也是一番好意。她知道沈若陽也有在接影視相關的案子,這個圈子說小也沒那麼小,但人際圈常常有所重疊,如果手上有一張這樣的合照,也許哪天能用上,幫自己拓展一些機會。
此舉多少有提拔的意思。沈若陽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卓青的用心,他心中非常感激,也很高興能受到卓青的賞識,但……
他發現自己一時無法擠出任何字句,只能僵著笑容,連目光也不敢對著卓青。
一張照片而已,就只是一張照片……手機拍一下就能結束的事情。拒絕了等於在給人家難堪,絕對不能這樣!
快答應!
快答應、快答應、快答應快答應快答應快答應快答應啊!沈若陽……!
「卓導不好意思,陽陽因為一些個人原因,不太喜歡入鏡。希望妳能諒解。」
「……!」
把沈若陽從混亂思緒中拉回的,是余邵峰低沉的嗓音。他已經不知何時來到沈若陽身邊,一手還安撫似的搭在沈若陽肩上。
「咳,不喜歡當然就不用勉強。若陽你……還好嗎?」卓青的口吻難得有些猶豫,神情還添了不少擔憂,沈若陽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發抖。
這裡沒有鏡子,不然他還會知道他現在的臉看起來毫無血色,眼裡還有些許水光。
「如果讓你不舒服的話,我很抱歉……」
「不!不是的……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卓導謝謝您,有機會跟您合照我很高興,但對不起……這完全是我個人的問題。」沈若陽試著讓自己的口吻平靜,卻藏不住其中的顫音,「是我……我有恐懼症……平時看到手機相機或攝影機不會怎麼樣,但見不得自己出現在鏡頭裡。」
●
原先精彩有趣的一日助理工作因為最後的意外插曲而結束得有些尷尬,沈若陽一直到打開車門前都有些恍惚。
然後他就被余邵峰從背後抽走了車鑰匙,並趕到副駕上。
「咦!學長……」
「我來開吧。」
「哪有助理讓明星自己開車的。」
余邵峰無奈一笑,用手背輕輕碰了碰沈若陽的手。
「手還很冰。」
「啊,那是……」
是狀況看起來太差讓學長不安了吧?如果是他自己見到一個魂不守舍的司機,大概也會想乾脆自己來……
沈若陽乖乖坐上副駕,繫上安全帶後沮喪的靠上椅背。
「學長對不起,我今天讓你和冬哥丟臉了。」
「為何?」
「我表現得那麼奇怪,他們說不定會納悶你們為什麼會讓一個神經病當你的助理?」
就算之前印象再怎麼好,覺得他多麼有能力,知道他心理有問題後也就完蛋了吧……
先前在外就職時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所以他後來選擇自由接案,至少跟業主之間能維持安全距離,不讓身心症狀影響太大。
「卓青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余邵峰輕道。
沈若陽沒有作聲,即使余邵峰願意原諒他,他還是覺得自己很沒用。但這件事……他真的無法控制。
車內安靜了許久。
「陽陽。」
當車子開進余邵峰住處的大樓停車場時,余邵峰喚道。
「你今天留在我這裡吧?」
「……啊?」
沈若陽睜大眼睛望著余邵峰,顯然是出神中突然被拉回現實的困惑狀態。細緻的臉蛋還蒼白著,讓他顯得更加脆弱單薄。
余邵峰忍住把他揉進懷裡疼愛的衝動,最終只是摸摸他的頭,「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嗯。」
「好嗎?」
「好。」
答允的時候,沈若陽的眼眶有些熱。
每次他因為心理狀況自我厭惡的時候,學長總是能一邊照顧他的情緒,一邊如常的對待他。待在這樣的余邵峰身邊,總是能讓他感到安心。
但同時,他也覺得,總是依賴著學長溫柔的自己,真的非常非常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