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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遊戲償願篇IX◇執取永存◇

夜嘯荒星滅 | 2022-04-14 12:00:03 | 巴幣 0 | 人氣 76


濱海都市的著名餐廳海淵之門中,跨越五百年的恩怨仍在對峙,從言語迅速上升到肉體的衝突。彷彿行將就木的老者毫不退讓地站在傳奇的暴君面前,沒有絲毫畏懼之感,將言語如利刃般刺傷對方。本應攔阻老者的士兵們只能顫慄地看著這一幕,別說行動,就是言語都無法吐出。
「你看,你又再度依靠力量脅迫人了,跟五百年前沒什麼不同。滑稽啊!真是滑稽啊!你居然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不,你還是那個剛愎自用的暴君,永遠也學不會教訓。今日,老朽就要替葭蘭跟后菟——」
「住口!不要再提他們了!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過錯了還不夠嗎?我願意拚上一切贖罪還不夠嗎?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回憶那場悲劇!」羿旌伴隨著絕望般的泣叫,兇猛地用魔劍律命貫穿了侘闕的心臟。
「怎麼,你到今天還不敢面對過去嗎?而且,你以為我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就來阻止你嗎?」侘闕譏諷地笑著。他的心臟被整個粉碎,可他的表情顯示他根本不在乎,在魔劍抽出去之後隨即有乾枯砂礫般的物體凝聚填補了身體的破洞。
「你······到底成為了什麼東西?」羿旌驚駭喊叫。
「我成為了什麼?老朽成為你直到永遠的噩夢。我向雙胞胎惡魔許下了願望,只要你仍活在這世上一天,老朽就決不會消逝。你想要我消失的話,那就扔掉律命然後自殺吧!那麼我也將隨之安眠。」侘闕大笑,這是他苦苦等待五百餘年的日子。
「把他押入大牢!」羿旌立刻下令。然而,侘闕將襲來的士兵接二連三擊倒,不懼任何傷害的頂尖高手想捉起來實在困難。
「你是不是忘了老朽可是武聖?再加上不死之身,想依靠這麼些近衛就捉到我可太不切實際了。還有,你覺得自己已經痛改前非了?真荒謬,你還是那個無法辯論勝利就依仗力量的暴君,甚至連自己部下的性命都不在乎。」侘闕一邊說一邊把剩餘的士兵通通打趴在地。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羿旌的表情混雜了羞愧與憤怒,胸中滿溢著說不清的情緒。
「五百年前,我沒有陪著后菟面對你,那是老朽的罪孽。而今日,老朽就要替葭蘭跟后菟將你的自以為是徹底摧毀,讓你知道自己有多麼恬不知恥。」侘闕傲然前進。一邊走,一邊接連擊倒士兵,而且慢慢訴說著后菟說過的話語。他無意在肉體上擊倒對方,而是要在精神上壓垮羿旌,這是他苦苦等候五百年的日子。
黑色的羽毛從天花板的破洞掉落,彷彿能聽到雙胞胎惡魔正在譏笑著,愉悅地欣賞愚者崩潰的神情。但那是不可能的,理應是不可能的,因為雙胞胎惡魔正如先前所言那樣在鴉羽皇朝後隨即消失了蹤影。即使是迷霧森林也不再出現目擊紀錄,就跟過往歷史相同,她們本就會不規則地遠行去其他的世界。因此,此時此刻她們不會出現,理應如此。
然而,合理的推論總是非常輕易地被打破,因為現實世界不必合理。當墜落的漆黑鴉羽碰觸到地板的瞬間,迷霧頓起,羿旌跟侘闕的視線中除了彼此之外什麼都無法看到。然後,漆黑鴉羽王座從高處緩緩降下,黑與白的雙胞胎惡魔並肩而坐。黑色惡魔有著一頭烏黑秀麗的長髮,鮮紅色的雙眸散發愉悅,朱色雙唇艷麗華美,裸露甚多的黑色禮服帶有性感的味道;白色惡魔有著一頭純白潔淨的長髮,湛藍清澈的雙眸如湖水般平靜,素白的長袍掩飾了身形。
「恭喜了侘闕,你得償所願。」白色惡魔.琉璃拍了拍手。
「很遺憾,還沒到慶祝的時間。老朽的夢仍未成就,直到他真正理解自己的罪孽之深重。」侘闕搖了搖頭。
「謝謝了羿旌,你的絕望著實甜美。不過,這應該是你我第一次見面吧?用間接方式贈與你律命的時候還處於草創期,用什麼樣的形式來贈送惡魔的禮物還沒有固定下來。」黑色惡魔.魔王愉悅地鼓掌。
「為什麼當年要給我敗者之劍律命?」羿旌帶著苦惱發問。
「因為你渴望力量,不是嗎?給了你亟欲得到的事物,應該得到深深感謝而不是質疑吧!」魔王歪了歪頭。
「我渴望的是解放被暴政壓迫的民眾——」羿旌反駁。
「——而結果,不過是更換了壓迫者。你的願望沒有實現,對吧?」琉璃直接接話。
「沒錯,所以這一切都是妳們的詭計對吧?之所以會有那麼多人反對我,之所以連葭蘭跟后菟都站出來反對我,全都是妳們在幕後操控對吧?為了咀嚼我的絕望,所以妳們設計操控了這一切!」羿旌喊叫。他當年沒有見過雙胞胎惡魔,可後來聽說惡魔會以人類的絕望來交換願望。
「妳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明明是自己的錯誤,卻把責任全推給了免費贈送禮物的好心惡魔,人家可太委屈了。」魔王故意嘆氣。
「好好好,我知道妳最善良了。不過,她說的是事實,我們的確沒有做任何調整工作。」琉璃故意用背推擠了魔王一下。
「要問為什麼的話,是因為沒有那種必要呢!從一開始,我們就揀選了會自己走向破滅結局的對象來贈送禮物。」魔王的身體被擠壓到傾斜,索性轉身抱住了琉璃。
「我在五百年前的失敗只是偶然,並不是自己走向毀滅的。」羿旌反對。
「唉嘿!侘闕,看來你的教育真的還未成功呢!」琉璃笑了一笑,手挽在魔王的右臂上捏了一下。不過魔王沒有因此就放開手,反而更加緊密地貼住彼此,故意讓琉璃的身體壓到自己身上。
「老朽很是遺憾,但有此結果並不意外。」侘闕嘆氣。
「看你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很能認可我們的裁定呢!嘛,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根植於人類的本性。沒辦法沒辦法,看來得要好好開釋一下,不然我們可愛的玩具都搞不明白自己應該有多絕望吶。」魔王清爽地譏笑著。
「這傢伙似乎以為自己在五百多年前的失敗只是技術性上的小細節沒處理好而已。」琉璃一邊說一邊把魔王整個推開,改移動到扶手旁躺坐。
「事實就是那樣,我犯了一些判斷錯誤,只是這樣。」羿旌不以為然。
「不,你從根本性上就存在著致命性的缺陷,所以才會走向末路。不過,那缺陷是幾乎所有人類都相同的,所以倒也毫不出奇。簡單地說,就是你會在乎親友的感受,也會在乎自己為他人付出的努力能不能得到應有的感激。」魔王說明。
「那有什麼不對嗎?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該蔑視他人的看法。」羿旌完全沒有理解問題所在。
「持有了魔劍律命還那麼在乎他人的評價,颳起腥風血雨是必然的結果吧?所以,你才會把他們都殺了,將只是想勸告你別再一意孤行的那孩子。因為你無法忍受連自己最親愛的人都將你的努力否定,不是嗎?」侘闕盡量讓自己的用詞不要太過激憤。
「我旁邊這傢伙就不一樣了,她根本不在乎他人的辱罵或感謝。依正常標準是挺糟糕的,很容易就去作奸犯科,甚至是無惡不做。但如果是持有超常力量的人,這樣興許會比較穩定一點。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你很庸俗,是不適合執掌過於龐大的權力的一般人。五百多年前,如果你是徹底的爛人的話,即使將妻子、兒子、故友、臣下、子民等等所有反抗自己的人都給殺個精光,大概也可以繼續過著帝王的生活。因為你無法忍受被自己摯愛的家人與臣民們給否定,所以才將他們都給殺了。隨即又因為無法承受這樣的罪惡感,所以選擇逃跑隱居起來。真是可憐,如果你的我旁邊這混蛋一樣邪惡,那即使被所有人都給否定應該也能繼續過著縱慾的生活。」琉璃用手撐著自己的頭。
「庸俗有什麼不好呢?人家可喜歡得緊。要是每個人都像人家這般既樂觀又寬容,能笑見世間百態,那人家的日子豈不是無聊透了?因為一點小事就憤怒、狂喜、絕望、興奮的庸俗人性可太棒了,我喜歡這樣的你們,因事態的發展不如自身的預期便狂怒躁動的反應可真是甘甜可口。」魔王愉悅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臉頰泛紅。
「我所遭遇的事情才不是小事!」羿旌不加思索便反駁。
「的確是小事啊?以前人家就曾經殺掉自己的父親,也曾經奪取愛侶的性命。可是,人家可依然愉悅地享受生命,這就是心態豁達的好處。而你在乎的東西太多了啦!說好聽是內心纖細,說難聽就是心胸狹隘了。嗯······不考慮性別的話,是不是該算公主病?很遺憾即使擁有破壞一切的能力,也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會把你捧在掌心上呢!」魔王一邊說一邊眼神飄向琉璃,回憶遙遠過去的往事。
「以惡魔的標準要求人類,聽起來不太合理。」琉璃隨興批判。
「惡魔的標準跟人類的確不太一樣。在老朽看來,構成悲劇的根本並不是他內心的軟弱,而是他無法克制慾望。大多數一無所有的人都能很節儉,可一旦忽然暴富,無法克制慾望的人會異常地揮霍。律命魔劍的存在就像是一種資產,讓他可以任意揮灑自己的慾望而不需要付出成本——更準確地說,是他認為自己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可事實不是的,在他屢次將自己的意志凌駕在他人的意見之上時,很自然地豎立了太多敵人。」侘闕提出看法。
「等等,現在這個局面是針對我的批判大會嗎?」羿旌感到焦躁。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如果不是為了凌虐你的精神,難不成是來幫助你成長的嗎?」琉璃翻了翻白眼。
「琉璃可太惡毒了,雖然人家也這麼想。人類從過往的經驗中唯一能學到的教訓,就是從過往的經驗中學不到任何教訓。」魔王嘻笑著。
「我便算做得再差,也輪不到妳們這群設計我犯錯的混球來批判。」羿旌憤恨。
「怎麼?批評你還先具備資格啊?唉嘿!認為自己比其他人還要優越與正確,這是你的老毛病了。」琉璃不以為然。
「我們就是挖坑給你跳又有什麼問題呢?這可是難度合宜的遊戲,通過不了關卡應該怪玩家的能力不足而不是關卡太過刁鑽。侘闕,將他的驕傲徹底擊碎是你的天職,該你上囉!」魔王一臉開心地譏笑。
「用不著惡魔提醒,老朽也還記得自己為何苟活殘喘五百年。羿旌,我問你,你為什麼今日要把刺客都殺了?你說你沒有選擇,但你的確是有的,因為擁有不死之身的你根本無須畏懼刺客的刀劍不是嗎?」侘闕發問。
「就算殺不死我,又不代表我不會痛。」羿旌微微皺眉。
「你的意思是比起他人的生命,你的疼痛與否要更為重要嗎?」侘闕不屑。
「不是『他人的生命』,而是『刺客的生命』。他們可是想要殺我,自己本就該有殞命的準備。」羿旌搖了搖頭。
「所以說,你只在乎自己認為有價值的生命。」侘闕倒是很能理解這件事。
「生命是不等價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短期的犧牲有助於更長遠的未來,就像培育植物那樣。如果不捨得剪除不良枝葉的話,只會影響整體的發展。難道你覺得去拯救橫行霸道的匪類有意義嗎?每拯救一個匪徒,就意味著數十甚至數百條生命遭到壓迫甚至是剝奪。」羿旌辯駁。
「那麼,誰來決定哪些人有資格活到未來而不是應當剪除的不良枝葉?你嗎?夠了吧!就憑你那渺小的器量,根本不可能獨自去揀選人類的價值。五百年前你所做的一切,還有你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已經證明了你有多欠缺自制。」侘闕指責。
「蟄居了五百年,難道還不足以作為證明嗎?我已經檢討了自己的錯誤,沒有再妄自行動不正是我十分自制的證據嗎?」羿旌往前一步。
「對自己應負的責任逃避了五百年之久的懦夫,事到如今還裝什麼懺悟?恬不知恥的傢伙!難道只要還未再一次看到滿城的民眾鮮血,你就無法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跟五百年前並沒有絲毫不同這件事嗎?」侘闕嘆息。
「過去的失敗,並不代表著未來的失敗。我會吸取教訓,這次一定會讓追隨我的人得到好結局。」羿旌決心堅信。
「執迷不悟!你真是執迷不悟啊!只去聽從自己想要聽從的話語,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著實荒謬。那孩子真是太傻了,居然會相信你這樣的人只要有足夠多的人出來勸戒就會悔改。」侘闕驚駭。
「嘻嘻哈哈哈!不錯吶,真不錯吶!你們可以這樣一路爭辯到星球的滅亡之時,畢竟我給了你們悠遠漫長的生命。唉呦,可惜人家挺忙碌的,沒空欣賞你們繼續將這癡愚昏昧的對話繼續下去。」魔王微笑。
「妳要做什麼?」羿旌起了警覺心。
「什麼也不做,只會在一切落幕之時見證你的絕望——祝賀吧!為罪人的執取獻上禮炮!慧業的供物選擇了地獄的道路,貪婪羔羊如今仍徘徊於舞台之上!」魔王昂首高聲讚頌。
「算了吧,用不著裝作這一切都在妳預料之中的樣子。明明就預計羿旌會被侘闕一口氣逼到完全崩潰,所以才刻意抽空來見證這一幕,結果實在是失算了呢!」琉璃無情拆台。
「好討厭的感覺呀!琉璃,能不能保留一下人家的顏面呢?」魔王立刻淚眼汪汪。對此,琉璃理都沒理便轉過了頭看向另一人。
「侘闕,看來你在舞台上的表演時間還沒結束呢。今天就到此為止了,但你與他的恩仇還將繼續下去,直到那淤積的血泥被清算為止。不過,有你這個無法被排除的人待在他身分時時刻刻勸諫他,或許能就此開創出一條新的道路也不一定。那並非我們所期盼的劇情,但是,我會讓你們盡情地按自己的願望舞動的。」琉璃宣告。
「看他今日的表現,我不認為他會有懺悟的一天。嘛,雖然有些失落,但今次就這樣囉!人家跟琉璃可是很忙碌的,早知道沒能見到壓軸的戲劇,還不如吩咐榆猧準備一桌新奇的菜色來得有趣。」魔王聳聳肩。
下一刻,只見魔王一打響指,她們的身姿連同迷霧一起退散。兩人回到了海淵之門中,不,從最初他們就沒有離開過。方才的世界只是精神上的連接產品,對於周遭的士兵來說,兩人只是詭異地雙雙發呆而已。然後,意識到實際局面的侘闕和羿旌對看了一眼,敵意再度燃起。
針鋒相對的時光可遠遠還沒結束,正如雙胞胎惡魔所言,羔羊們仍徘徊於舞台。落幕之時尚遠,羿旌與侘闕在精神方面的爭鬥才剛開始,雙方都不可能依靠戰鬥能力使對方屈服。同時,雙方也都沒有妥協的興趣,因為那等於是放棄他們等候五百年所追求的事物。那漫長的夢不可能輕易被放棄,那是他們選擇繼續存在的理由,也是他們之所以是他們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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