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Take Things as They Come
Innocence
Thomas Bergersen｜Two Steps From Hell｜2021
「怎麼了？他突然不理妳？」
「這……雖然還沒有到完全不理睬的程度……」
「嘿，我觀察到千行只要人一多就會想迴避現場。也許只是因為剛好身邊有太多朋友圍著妳，唯太受歡迎了，讓他不太適應？」
「唔……這個……」
「妳的樣子好困擾呢，真是惹人憐愛……啊，這搓髮絲歪了，讓我幫妳。」
「……」
「呵呵。前面有台階，下去再繼續說吧。很多心不在焉的同學在這裡摔過。」
「真的麼？」
「學園島的走廊前陣子成了巫師系學生惡作劇的試驗場，像這條，嚴重點還會伸長縮短之類的。幸好我在，妳完全不用害怕。剛才說到哪兒？」
「嗯……其、其實，先前我去拜訪桃滿卿時，他也提過千行似乎有些反常……該說是精神狀況不太穩定麼……或者，不曉得我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千行反感的事情……」
「妳該不會也這麼想吧？」
「嗯……確實無法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知道嗎？妳真在意他。」
「在、在意麼？！」
「呼呼～」
「嗯……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在跟婕獨處時盡說些其他對象的事，這讓婕不太舒服吧……」
「噗……嘿，說不定是喔。要是我突然想不開，搞不好待會就會偷偷去跟蹤他呢，啊哈哈。但若真那麼做了，妳會很困擾的，而我也會很不捨，所以比起胡亂猜測，更喜歡直接聽妳說。妳對我最好了，一定會分享祕密，對不對？」
「秘、秘密？唔……如果是指和千行之間發生過的事……雖然算不上什麼秘密……」
「一定很驚心動魄。」
「其實在認識婕以前，千行曾幫助過我……準確點說，他救了我的命——」
「哦？！」
「那是……在另一片大陸，另一個國家發生的事。在那裡，我遭到通緝，千行、傑納斯、瑟普、日影、洛……他們幫助過我，所以都成了被通緝的身分，那時也給江和許多夥伴們造成很多麻煩……因為他們的幫助，我才得已存活下來，暫時離開那裡……」
「只是『暫時』啊……」
「嗯……」
「啊，沒事，妳繼續說。」
「在那段過程中，千行他……」
「他怎麼了？」
「他把某種重要的『力量』留在那裡了。用通俗一點的比喻方式來說，也許像切了自己的手腳一樣，是一旦捨棄後，就無法再次取回的重要事物……我沒辦法就這麼看著千行獨自承受痛苦，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麼。但我不明白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當然也就無從開始……」
「是這樣啊……」
「即使是我們回到阿斯嘉特以後。他注意到我的傷勢在裡世界軍來犯後沒能完全復原……他為我介紹了醫生、幫我分擔繁重的工作……更陪在身邊照顧著我……」
「他很體貼。」
「千行能注意到的事情，為什麼我卻一點也無法辦到呢？這樣……太差勁了……」
「呼呼～」
「唔……抱歉，我明白這是自己的課題，只是有些懊惱……」
「洗手間到了，一起進去吧。剛好我也想。」
「呃……嗯，沒問題。」
「據說以前這裡的廁間鬧過鬼，最裡面那間，雖然我都不信。妳到這間吧，比較亮。」
「……謝謝妳。」
「我在妳隔壁哦。」
「……我知道。」
「學園島阿斯嘉特分校成立不到十年，這時間用來發生意外並造成地縛靈現象是綽綽有餘，但把老舊校舍的咒怨怪談硬放在這裡就不合適了。」
「……」
「妳也這麼認為吧？我說這學園島近年來別的鬼沒有，搗蛋鬼最多，而他們為了嚇唬人，編故事前還會事先調查哪一位教授最怕什麼東西，摸清弱點後再出擊。課業派得越重的老師越先遭殃。」
「……婕在這裡的工作也不輕鬆呢。」
「還好啦。比較遺憾的是，他們從來沒能在我身上得逞過，我裝出來的神祕感就是最好的防護罩，這招在參加義勇軍行軍時也很管用喔。對了，箱蓋上有個圓形圖騰嗎，那是沖水魔法陣，需要拿兩隻手指同時按上去啟動。他們說這種防呆設計能夠避免浪費，我持保留意見。」
「洗手台也是同樣原理麼？我離開這裡太久，很多情報沒能即時更新……」
「對，它也是。很多與妳同期加入的冒險者早就退光了，妳不是唯一一個。」
「這樣……婕應該很寂寞吧……」
「嗄？一點都不，我還有妳啊。」
「唔……」
「嘿嘿。」
「婕剛才提到『裝神祕』，妳覺得……千行……會不會是在勉強自己隱藏些什麼？」
「我倒不這麼認為喔。我猜他這些反應存在某種目的。」
「怎麼說？婕……對男人的心理比較了解，能給我一些建議麼？畢、畢竟，如果我胡亂猜測，讓千行更難受也……對他很抱歉……」
「妳太緊張了，想太多會讓思路變拘束的。整理一下證據吧。妳認為他近來經常刻意疏離妳，尤其是先前與他對練後，這種感覺變得更甚。對吧？」
「……我想是的，桃滿卿也有類似的感受。」
「妳是態度認真專注的女性，比亞茵有過之而無不及。妳認為一定是最近自己某些行為改變、或者做出與以往不同的決定，讓他不舒服了。有地方錯嗎？」
「我在雙方有共識的情況下進行切磋，對千行使出各種致命的攻擊方式……我第一次做得那麼過分，不該那麼做的……至於其他的行為或變化……也許有，可我現在沒能想到……」
「別急，先拉回來。我知道你們彼此認識，我先假設你們了解彼此的一小部分，妳知道他比較孤僻，他明白妳做事情總是態度認真。啊，前面我們要右轉，不回課室，我帶妳去個新地方。」
「……唔，好。」
「妳既然都已經提到雙方做事情之前都有共識，對我來說，那就意味著你們對可能的結果都有所覺悟。對練是如此，其他你們一起進行的活動就差不多也是了。這並非結果論，事情的結果並不會改變妳和他之間的什麼，因為你們原先就差不多是如此了。」
「原、原先？」
「是的。嘿，根據我對男人的微薄認識，我有兩種可能性推論。理性的和感性的，妳想先聽哪一種？」
「……請婕先說理性的吧。」
「我猜千行是個心思慎密的人，對於每一件工作、每一個要接觸的人都三思而後行，看似很被動，但這樣也能確保自己不會輕易犯錯。因為異大陸等先前事件，他知道妳認真且重情義，認為妳的關注對他有利，可因為個性緣故又懶得經常面對妳，於是乾脆故意與妳保持距離，使妳愧疚、強化妳對他的關注，直至屆時需要時相對容易的就能獲得妳的幫助。他越是避著妳，妳欠他的人情債越是滾雪球般長大，雖然這話聽來有些刺耳，但這可能是妳自找的喔，唯。」
「自……可我對千行有所虧欠也是事實……」
「嗯哼，我能體會。他搞不好就在利用妳這點呢。」
「如果他想利用我……嗯，我心甘情願。」
「那麼要是我說他正暗戀著妳，心裡頭在意著妳卻提不起勇氣靠近，於是乾脆反其道而行，放任妳對他的虧欠主動接觸他。可能他正在從中獲得極大的滿足，但死也不跟妳坦白。這樣一想，妳也仍心甘情願嗎？」
「他……我……」
「呵呵，妳緊張了呢，好可愛。」
「唔……」
「男人有很多種，大男人很多，個性彆扭的人也不少，尤其非常彆扭、話不願意好好說，非得要逼得對象在心裡面狂猜的人，我也見過。我的習慣是當面略施小技勾引一下他們，如果他實在太害羞立刻就跑掉了，我也沒辦法，那是他的損失。」
「勾、勾引？這種事，我可能……」
「魅力啊，唯，女人的魅力。呵，我懂妳，這對妳來說也許太困難了，強求不得，我有更適合妳的建議。」
「……建議？婕請說。」
「妳也先別理他，至少不要煩惱找千行搭話之類的小事。在往後義勇軍行軍旅程中，妳就耐心地等，等他出糗，等他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屆時，妳就戴上那支防風護目鏡，姿勢帥氣地過去替他解圍。妳什麼都不用多說，可以斜眼瞧著他，按按他的肩膀，讓他明白自己有多麼的需要妳。放心吧，我允許妳那麼做，那正是勇者唯的魅力所在，不是嗎？」
「我是不希望他出糗……嗯，先避免頻繁地打擾千行，但是當他真正需要幫助時，我會即時伸出援手……這樣吧。謝謝妳的建議，婕。雖說這應該和魅力沒什麼關聯……但我想成為勇者。」
「要是妳施展了，絕對會第一個勾引到我喔。唯，知道嗎？我好期待。」
「唔嗯……」
「嘿。」
「那個……我們應該快到了？」
「是啊，前面右轉第二間店面就是了。Euforia Bakery學園島分店，當初以學生社團名義建立，是第一家、也是最罕為人知的分店，非常適合約會。」
「從離開教室，和婕一起散步、談天開始，我就感到很開心的。」
「邊走邊約會啊，哈哈，我隨遇而安。」
夜臨婕勾攬唯的整隻右手臂，在走廊上跨大步前進。現在她的扮相是身穿白襯衫黑領帶、筆挺的長褲與光亮皮鞋、單眼鏡片的年輕教授，如果無視其豐滿胸部，亦活像個風趣的花美男，帶著羞澀的鄰家少女逛街似的。
「妳提到暫時離開那個異大陸，終有一天妳還會回去，對不對？」
「……對，我有必須完成的義務。」
「而妳需要我同行。」
「唔……」
「嘿。」
「婕願意陪我一起旅行，我很感動。只是……婕自己的生活不要緊麼？學園島的工作怎麼辦？」
「我剛才說過了。」
停在分店的玻璃門口，婕的手臂環繞女伴肩頭，豐唇在她額頭上留下羽毛般的輕吻。
「我隨遇而安。」
（完｜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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