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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物語~遙~北境篇》七十二、西境陌客

山海 | 2020-07-06 21:29:55 | 巴幣 0 | 人氣 116



  晚秋,北方比其他地境更早入寒,近來陰雲遮日,北境落下初雪,大地靜謐。

  四季如何變化對九嵐崎沒有任何差別,無論外面的世界多麼喧嘩熱鬧,在殿裡都是聽不見的,他只能看著泉鏡映出來景象來體會現在的季節。

  漫漫長夜能夠想起很多很多事,首件想到的是泉水那日給傳達給他的訊息,無論如何思索都令他憂心不已。尋常時本就慣例派出人手離開北境視察境外國家的動向,一般都是平安回報四方的大致狀況,自從泉水告知那些事後,九嵐崎就針對目標作調查,不料派出去的祭司們竟有部分都死著回來,這讓他有些惱怒,不得不用神近力多次出手才救回一些人,被挑選調查事情的祭司知道王因族人死去而發怒,只能更小心翼翼地服侍並做好自己的事。

  如此雪夜竟感覺變得比往年更靜默。

  一日,陪月嵐堇練完刀後目送她回去的晚上,渚舞長禎突然親臨晤事之間。

  「御主,外頭有一位自稱從西境來的男人想面聖。」

  九嵐崎挑眉望著他,道:「什麼時候外來人想見本王就能見的?」

  渚舞長禎忽爾俯身恭敬行禮,九嵐崎覺異樣。

  「御主息怒……臣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他已被臣婉拒多次,今他麻煩臣帶話,說……說……這些話有點大逆不道啊……」渚舞長禎欲言又止。
  「沒事,說。」九嵐崎道。

  渚舞長禎起身端坐,額冒冷汗道:「他說,『你要是再拒絕讓我見月嵐王,北境覆滅不過是早晚的事,到時就不用等詛咒慢慢來了,難道你們王不想知道昨夜抓不到的人是誰嗎?』……如此。」

  九嵐崎眼角抽動,昨夜開始他就覺得北境內有種異樣感,一直保持著警惕,當時他追那股力量一小段時間後竟然追丟,最近族裡因異常之事死不少人,已大為不悅,身為半神的他竟然在自家北境追丟個蹤影讓他更覺惱火,異樣感消失他一時忙忘也未有時間多想,沒料今天又聽這番話,那西境來的根本是刻意挑釁。

  敢向北境王挑釁,鼠輩膽子不小。
  九嵐崎心道。

  他額邊冒青筋,嘴帶笑意眼神卻寒了下來,渚舞長禎半句話不敢吭。

  「……很好,本王就親自去看看是哪位大仙神親臨。」

  渚舞長禎見王答應,氣似乎也不在自己頭上,稍鬆口氣。

  「御主……那個,對方還說了一句話。」渚舞長禎道。
  「講。」九嵐崎道。
  「他說他只在拜聖之間面聖。」渚舞長禎冷汗道。

  九嵐崎冷哼道:「想給自己留退路啊?」

  拜聖之間是聖祠殿少數離殿外距離最近的咒術間,九嵐崎覺得這傢伙有打不過就跑的打算,還算是個識時務的。

  「就依他說的。」

  渚舞長禎應下後先是喚來相關殿所的頭領,讓黑衣祭與武祭司嚴陣以待,他看王的樣子與平時不同,就算難以幫上王的忙,最起碼不能扯後腿。對方是境外者,渚舞長禎必須讓聖祠殿保有月嵐王的威儀,先是讓殿所頭領們整齊列坐在偌大空間的拜聖之間兩側,讓黑衣祭守在暗處,武祭司在明處以混淆對方的判斷,派咒築祭與咒儀祭確保待在拜聖之間的王會平安無虞後,同時再讓樂常祭打理好王的衣裝。

  一切就緒,九嵐崎起身輕踢寬大的袍擺就往殿門走去,不待他伸手襖門即自行開啟,穿過一個走道進入前方的另個房間後便是拜聖之間,若是不請自來的入侵者,只怕走上一年還到不了。

  門敞開,九嵐崎遠遠就看見那名站在拜聖之間中央的西境男人,此刻的他感應不到對方有任何昨夜發現到的異樣感,站在拜聖之間的祭司頭領共十二位,分別站於左右兩側。

  那西境男人比大多數的北境人來得稍微高大修長,身形看似勻稱,外罩一件墨藍色大絨兜帽斗篷,簍空脖邊可見縫上銀線的黑色衣領,半張臉雖被兜帽掩蓋,卻依舊看得出有著相當年輕的肌膚,嘴角揚起的微微笑意令九嵐崎的眼神更為冰寒,讓整間拜聖之間緊繃的氣氛加倍。

  九嵐崎緩上坐墊整好袍後十二名祭司同時坐落,他尚未說話朝男人看去,渚舞長禎有些不悅。

  「月嵐王在此,還不行禮?」

  沒料男人頭邊左側慢慢地透出個散發黑色微光帶奇異翅膀的飄浮小物,乖乖地停留在其肩膀上,此景讓在場祭司大駭,全數猛地起身握住腰間配刀對男人的方向待拔刀。

  男人像沒事般揚起嘴角,發出低磁順耳的嗓音,道:「諸位別怕,要是沒有牠,除了半神王,各位可能聽不懂我說的語言。」

  九嵐崎實在不喜歡這傢伙的態度,擺明要在場所有人都得聽清楚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眾祭司慌張,手邊緊撫刀柄。

  「殿、殿下,剛剛並沒有這東西!」祭司慌道。
  「外來者,還不向月嵐王行禮?」渚舞長禎喝道。
  「那不是我來此的目的。」男人道。
  「你這傢伙!」渚舞長禎怒。
  「都住口,誰讓你們動作了?」九嵐崎道。

  王說話,眾祭司們面容滿是警惕再次入座,這次各個面色都不好看。

  「這就是西境人所擁有一種叫作『魔法』的無形力嗎?」九嵐崎淡淡道。
  「不愧是月嵐王。」男人淺笑。

  九嵐崎並不多答腔,他只知道西境有所謂的魔法,對此沒有太深入了解,不過那都無所謂,反正這個男人身在自己眼前,若真要動,也許千條命都不夠他用。

  「能夠見到月嵐王,我伊特‧雷爾深感榮幸。」伊特微頷首示禮。

  九嵐崎從沒聽過這名字,心裡哼笑,不久前才請渚舞長禎傳了一堆屁話,現在這態度是要做給誰看?身為王得顯得大度,他作勢伸手示好地指伊特腳邊的坐墊。

  「請坐,遠從西方國度來的客人,不必拘禮。」九嵐崎笑道。
  「不必,我說完就走。」伊特不慍不火道。

  一旁的祭司忍不住起身大罵。

  「大膽,北境月嵐王是你一個異邦人可以在面前無禮囂張的嗎!」

  伊特‧雷爾此時才伸出雙手將兜帽撥下,露出一張扮女裝並不違和的極俊俏臉龐,與一頭柔軟的亮金色長髮,如此髮色在北境是沒有的,十二位祭司都看得瞪大了眼,最令九嵐崎感意外的是,那對有些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碧紫瞳孔,像是能將人一眼看穿般透澈而深邃,他的膚色白皙透淨,頭側雙邊掛了奇異美麗的耳飾,仔細瞧,他左手背圈套銀邊線黑布並以中指環做固定,右手大拇指、食指與無名指各戴了不同樣式的戒指,每個戒指皆於手背勾纏銀金屬細鍊飾品至長袖內不見影,飾品各自連接至雙手掌心,掌心中間分別鑲有一顆從未看過的瑰麗絢爛寶石,難以形容其色,用途令人好奇,真要分類的話,左為深紫黑,右為闇緋紅。

  「無禮囂張?要是沒有我向你們通知、取支援,你們大概怎麼滅亡都不知道。」伊特道。
  「大膽,跟殿下要支援還如此囂張!」祭司大罵。
  「蠢貨,需要支援的可不是我,若沒有泉水幫忙,你們月嵐王會知道被自己人構陷?」伊特戲謔道。
  「構陷?誰敢構陷我們月嵐王!」祭司罵道。

  見王不言語,眾祭司細語議論紛紛。此時的九嵐崎抿著嘴冰冷地望著眼前的西境人,氣氛繃緊到了極點,不用說滿頭霧水的祭司們,九嵐崎內心也是一陣驚駭,眼前的異國男子知曉的不少,竟然扯到泉水告訴過他訊息的事,抓不準這人究竟還握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如果有必要,九嵐崎不會放過此人。

  伊特‧雷爾一對碧紫瞳朝九嵐崎看去,淺笑道:「不愧是北境古族王的宮殿,複雜程度四境絕無僅有……說到無禮,請問北境都是這樣待客?

  眾祭司不約而同朝四周觀察,看得見的祭司這才注意到,拜聖之間全都是極細又數不盡的傀儡絲,布置的精密程度能夠閃過每個祭司當下的動作而不阻礙,又能瞬秒鎖住伊特任何不利於他們的動作,也難怪他選擇直到現在都呈站姿,不是不坐,而是不能坐。

  「殿下是什麼時候……」月嵐血統的祭司錯愕。

  月嵐血統的祭司都有操傀儡術的體質,照理說應是看得見絲線,九嵐崎佈下的傀儡絲不但帶神近力,還比蜘蛛絲更為輕細,即使坐下也感受不到自己被絲線沾黏,九嵐崎掩蓋掉了傀儡絲在一般術者眼中散發的微弱痕跡。

  九嵐崎不明白為什麼這男人看得見傀儡絲,冷笑道:「有趣了……本王在你身上感覺不到凡人以外的氣息,竟然看得見?」

  西境者面不改色,亦沒有回答的意思。

  兩個男人無聲的對決令對方都不敢輕易放下警覺,直到被誣賴無禮囂張,伊特還是忍不住發難,要不然兩人可能私下還在互鬥也說不定。當時伊特‧雷爾若未發現絲線便輕易坐下,那就是獵物自投羅網,別怪蜘蛛將之補食,到時候就真的失去反擊或開溜的最好先機。

  獨自進入北境的伊特‧雷爾本來就不敢輕看半神的北境王,沒想到竟然比想像中得更麻煩,事態緊急,他已多次拜訪聖祠殿卻屢屢被拒,光是昨夜用了一點想探知自己程度的心態與嘗試避開月嵐王的探索就耗費極高的心神。失去了氣息無法追蹤,現在人就站在他眼前,伊特覺得這月嵐王佈滿傀儡絲有一部分是帶著不服氣的情緒吧?

  真幼稚。

  伊特‧雷爾想得沒有錯,被點明傀儡絲存在的九嵐崎在心裡「嘖」了一聲,事實上他老早就在剛進拜聖之間就開始佈下,動作輕緩不易察覺,當伊特差點沾黏絲線的那刻也感到心裡一顫,如若不是自己的實力不算差,他還真不想跟古老的北境半神有接觸。

  沒辦法,既然事情被說開,九嵐崎再堅持也站不住腳,眼下起碼要維持點北境王的威嚴,只好將傀儡絲收起,輕靠身旁的脇息坐得一態慵懶。

  「誰讓你來見本王的?背後的主子是誰?」九嵐崎道。
  「很重要?」伊特道。
  「你的底不清不楚,憑什麼要本王信你說的話?」九嵐崎道。
  「可以不信,但沒有作為,整個四境覆滅的責任不如讓北境來擔?」伊特的語氣平順。

  眾人議論紛紛。

  「證據呢?」九嵐崎道。

  伊特聽這句話後嘴角撇笑,笑得一臉輕蔑,笑得所有人莫名其妙,在他眼裡彷彿眼前的人都是笨蛋,九嵐崎有點不高興。

  「月嵐族為詛咒之族的事名聞遐邇,死了這麼多人還不是證據?」伊特諷刺道。
  「你什麼意思?」九嵐崎道。
  「一開始就說了,『若沒有泉水幫忙,你們月嵐王會知道被自己人構陷』?你真以為百年前月嵐王下詛咒只是你們北境內部鬥爭?」伊特道。

  九嵐崎湧起殺意,北境大地隨之受影響,從殿外突然傳進遍山動物嚎叫激鳴,拜聖之間騷動。

  「與其生氣,還不如都閉嘴聽我說,沒時間了。」

  伊特‧雷爾一身傲氣,毫不為月嵐王的怒意所動搖。

  眾人在無間斷的熱烈討論下未曾發現大半個夜早已過去,西境人剛離開時東方漸顯魚肚白,聞其所言後,拜聖之間十二位祭司各個跪在月嵐王面前臉色發白,為首的渚舞長禎面容同樣不好看。

  「御主,刻不容緩,依西境人之言……絕不能再拖下去了。」渚舞長禎道。
  「讓黑衣祭去追了嗎?」九嵐崎忽道。

  他們才發現黑衣祭跟武祭司整個晚上都沒點動作,九嵐崎覺不對勁,眾人一尋才知道原先守備的武祭司全數昏睡,黑衣祭則是每個都像經過惡鬥一樣人人狼狽,渚舞長禎先把個武祭司一巴掌打醒。

  「你們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每個都倒著?」渚舞長禎緊鎖眉頭。
  「回……回大君的話,御主剛進拜聖之間沒多久,這附近不知為何跑進一隻身體有些發光的貓,那貓從我們眼前晃個幾下,弟兄們一個個倒下,然後我……我也……後面就不曉得發生什麼了……」武祭司道。

  九嵐崎蹙眉不語,後方十一名頭領祭司交頭接耳,渚舞長禎轉問旁邊一群渾身狼狽血漬的黑衣祭。

  「你們呢?你們怎回事?怎都離拜聖之間這麼遠?」渚舞長禎道。
  「回大君,我們昨夜突然被襲擊,幾個弟兄忽然被奇異的怪獸拖得老遠,速度飛快來不及掙扎,很快就打起來,戰況非常凶險。」黑衣祭道。
  「怪獸?什麼怪獸?」渚舞長禎不解。
  「有隻全身帶火的巨大狼犬,還有的一身黑,爪子特長,有的看起來一團煙霧速度快得看不清,那些怪物,屬下跟弟兄們從來沒見過。」黑衣祭道。

  九嵐崎忽想起西境人當時肩膀上的小黑物。

  「那些怪物你們殺死了?」九嵐崎道。
  「不,就在日升不久前都自己跑掉了,全都朝一個方向,有些還原地消失了。」黑衣祭道。
  「不久前……那不就是西境人剛離開的時候嗎?」一名頭領祭司道。
  「混帳東西……」九嵐崎微慍。

  竟然被那傢伙擺了一把……

  九嵐崎很久沒如此火光了,他才知道伊特‧雷爾為了替自己下保險,在他們談話期間,把每個原先要保護頭領祭司的武祭們都弄昏,還讓大君原先設在暗處的黑衣祭全都忙得無法來給他們支援,甚至到最後連追蹤他的餘力都沒有,什麼暗中保護,那西境人根本哪裡藏有護衛全部都知道,究竟是何方人物?

  威脅感起,他不該過度小覷對方。

  「御主?」渚舞長禎輕喚。
  「顏面全丟了。」九嵐崎極不悅。

  他轉身對著頭領祭司。

  「都給本王聽牢了,今起網羅可用之人,商討可用對策,倘若那西境人說的是真,再沒幾年就會掀起戰爭,整個四境都會陷入流血地獄。」

  眾人振奮應答,九嵐崎甩袍回殿。

  沒想到事情竟發展得如此不妙,連九嵐崎的內心都在發顫,也許事情會走到他不想走的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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