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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恐懼之王》卷一罣礙.16

山容 | 2018-03-24 17:59:06 | 巴幣 4 | 人氣 167


卷一:罣礙

16.

走過溪流時,亞儕的眼睛直視著前方,不敢寸移。

亞儕看得見那張臉,平靜、蒼白、躺在溪邊的柴堆上。他的嘴巴微微張開,美麗的眼睛只剩兩條可恥的隙縫,亞儕聞到腐臭。他就這麼向死亡投降,躲開一切責任與苦難,龜縮到的底深淵中。亞儕恨他,軟弱、無能、自以為是,他究竟把自己當成多重要的角色,才會急著自尋死路?

心痛像把埋在胸腹之間的刀,只要亞儕稍有不慎,就會把他割得體無完膚。疏忽大意,銳利的刀鋒便穿出胸口,阻斷呼吸和心跳。但是亞儕可以忍,他必須忍,其他人做不到的事,要由他活下去完成。

亞儕要忍。畢竟他們都死在他懷裡,還有什麼更糟的事沒發生?
他感覺草原在他腳掌下消失,灌木竄出地表,簇擁到他手邊。他舉起手,高大的樹木直立在他身前。他不太記得自己說了什麼。突然竄出的心痛逼散了他的記憶,得等到痛楚退去,才有辦法慢慢把思緒拼湊回來。

易書德來看他了。

這麼說感覺真奇怪,好像他是一個生病的人,易書德是個千里迢迢來探望他的朋友。可是亞儕沒有生病,易書德也不是朋友。他只是因為時勢所逼,不得不接受亞儕而已。他們從來就不是朋友,如果金鵲皇朝要打動他,得派更有分量的角色。

誰?翠雨嗎?
亞儕寧可不見她。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
是他們殺了他,是羽人和他們的陰謀。他死了,葛笠法孤零零一個人,只有亞儕逃出百晉城。
狼人的影子穿梭在林蔭間。他們一定察覺有客人,或者是來迎接亞儕。

「薩汗呢?」
薩汗在等你,她在等你,在泰岢圜中等你。
「薰風?若夜?」
亞汗?

他們的聲音好模糊,亞儕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真的聲音,或者又是他的想像。

「我累了。」他聽見自己說:「去告訴薩汗,等我恢復體力之後,我會去找她把事情交代清楚。在那之前,請她不要接見任何人類,或答應任何條件。現在是關鍵,只有人類點頭答應拋下羽人,進攻樓黔牙的計畫才能成行。」

亞儕沒聽見她們回答了什麼,疲憊像記悶棍敲在他的頭上。
森林的氣味消失,死亡一般的寂靜蓋住他的耳朵。



「你是誰呀?」
好問題,葛笠法也很想知道。小女生有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灰色毛皮沾了不少樹枝草葉,稚氣的裙子末端露出一雙小小的蹄。一個還稱不上羊女的羔仔。
「我看過你這種角。」她說:「墨山塔伯伯也有一對很像的。」

他的角?沒錯,他頭頂上的犄角。奇怪的是小羊女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反而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他的角。蹲坐在樹樁上的葛笠法假裝她不存在,把視線放在她身後的村莊上。

一個荒涼破敗的村莊。好幾個乾草屋頂都歪了,石頭堆成的牆壁上到處都是冰霜的凍痕。動作輕盈的人影穿梭在屋舍之間,和彼此打招呼、對話,勾著手走向森林。幾個和小羊女年齡相近的孩子,匆匆跑過他面前,後面一個長著犄角的老羊人追著他們。
長著犄角的老羊?
不對。

這個和平的地方不是羊人的村子。小女生的瞳孔又圓又亮,和羊人完全不同。這不是羊人的村子,而是鹿人的村子。來來去去的年輕人,穿著樣式相近的短裙和罩衫。有些人頭上頂著分成兩股的犄角,有些人更是頂著四叉大角,傲慢地接受母鹿們景仰的目光。主婦們聚在一起,手上提著籃子交換作物,烹調的氣味繚繞在空氣中。

鹿人。
他們和他一樣。
葛笠法舉起拳頭擋在嘴巴前面,生怕臉上的傷痕會嚇到純樸的鹿人。

「你是誰呀?」
沒錯,他是誰呀?是羊人,還是他堅決不肯接受的真相。
「媽媽說長了獠牙的都是豬,我看見你的笑容,還有你的牙齒。你是豬人嗎?」
豬人?不!他是羊人,他和黛琪司一樣都是羊——

一雙手穿過葛笠法的身體,攫住小鹿人的脖子。驚惶的葛笠法跳下樹樁,一張扭曲的豬臉逼近小鹿人。小鹿人張大嘴巴,卻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灰色的騎兵駕著馬匹衝進村莊,轟隆隆的聲響震破了寧靜。毫無防備的鹿人就在自家門前遭到殺害,捕捉奴隸的繩網罩住他們的臉。從山上趕回來的公鹿試圖反抗,但是母鹿和小鹿已經落進騎兵手裡,他們沒有機會。

豬人。

葛笠法尖聲嘶吼,縱身躍入戰團。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他不認識這些鹿人,但是他嚥不下這口氣,母鹿們哭嚎著想要孩子,小鹿人像垃圾一樣被丟在一起。公鹿的咆哮彷彿藏在霧中的利爪,撕扯著他的身心。
葛笠法!
爸爸?

他絕不能再讓慘劇重演。他伸手喚出黑霧,凝成洪流撲向眼前的敵人,躍上半空抓住豬人的頭盔——

頭盔在他掌中粉碎,黑霧沖散凌亂破碎的回憶。鹿人哭泣的臉在他眼前垮掉,尖銳的呼喚成了一道平板的單音。他所見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過去某段過於強烈的情感,投射在四周的心海中,留下了似真非真的幻影。葛笠法落在土地上,不小心踩到了某個堅硬的東西,踉蹌了兩步差點跌倒。

他站穩身體,忽視身邊隨著時間流動的投影,往前兩步踢開落葉堆。在黑褐色的泥土裡,有對空洞的眼眶回望他。眼眶上方有兩處斷裂的舊傷痕,空洞的鼻樑上依稀看得出葛笠法的蹄印。
他們都死了。這些鹿人的絕望與痛苦不管有多深刻,留下這些印記的人都死了。葛笠法可以擊垮這些軍隊,但是每日的此時此刻,他們同樣會在一次劫掠這個村莊。問候他的小鹿人不見了,沒有意念的死人無法在心海留下投影。這裡沒有什麼村落,只有遍地的屍骨,和藉他們血肉滋養的藤蔓雜草。

為什麼要讓他看見這個?為什麼他會來到這裡?是聶靨貚嗎?邪神終於還是找到他的下落了?有個東西追著他,日以繼夜糾纏不放。葛笠法轉身逃跑,逃向沒有人追得上的遠方。他會找到他的自由,在那之前,要先逃跑。

骨骸的目光目送他離開。多年來,它看著同樣的悲劇來來去去,反反覆覆未有休止,靜靜等待著徹底化作塵土的那天。


「不要。」

羊人大會後第三天,距離荷圖斯勒提出交易正好第五天,哈耐巴獨自離開矻矻山礦坑。他離開時有點生氣,因為娜爾妲剛告訴他蛇人對他們的計畫有何感想。

「我們絕對不要。」衍娜代替其他三個蛇人發言。「如果荷圖斯勒主人找到我們,那也是我們的命。我們寧願把毒牙插在他的脖子上,也不會離開矻矻山礦坑。」

娜爾妲說蛇人們用手遮住眼睛,拒絕再聽法蘿奈的隻字片語。槍恩試圖說服黛琪司用上一點藥草包裡的東西,弄昏蛇孩子扛出去。

「結果那羊女叫我去死。」槍恩告訴哈耐巴。「你有看過脾氣這麼糟的羊女嗎?你知道我以為她真的改變了,特別是她才剛和其他人一起哭得唏哩嘩啦。結果一轉頭,她又是那個像黑寡婦一樣凶狠的黛琪司。你說她生出來的時候是不是頭哪裡去撞到了,才養成今天的爛個性?」
「如果你想——」
「葛叔叔到底都是怎麼教他們的?」
晚了一步,哈耐巴暗自嘆氣。「你想想辦法搞定蛇人,我負責荷圖斯勒。坎曦兒有消息嗎?」
「她剛把人數給我。現在我們能上場的有西蠻人三百一十二個,羊人一百零一個,人類九十四個,漂流之人三十二個。」
「不能上場的呢?」
「差不多在四百上下。」
「很糟的數字。」
「我們不能打的人快比能打的多。」槍恩說:「其實衍娜說得對,我們分不出人力護送不能打的人離開,如果真的要逃亡,這些人只能靠自己。」
「也許待在矻矻山等風頭過去也是一個辦法。」哈耐巴說,即使他們兩個都知道這是個笨點子。荷圖斯勒來過矻矻山,他們還讓不能打的人留在這裡,根本是把燉好的牛肉擺在餓瘋的野狗面前。

黛琪司走出坑道,走上前來握住娜爾妲的手。她一直在發抖,黛琪司正好提供了適時的援助。

「我告訴其他人待在原地,如果我們這些山泉村的羊人一起消失,其他人會有不好的聯想。」黛琪司說:「我剛剛去知會過坎曦兒,她答應我會穩住手下的人,以免他們以為你要把長槍軍團賣掉。」
「西蠻人這麼想?」哈耐巴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意。「我是為了替軍團爭取勝算!」
「我知道,但是你沒有辦法控制所有人的想法。為了更可信,我告訴她我會離開,是為了前往南方討救兵。之前我散布謠言,說我有秘密愛人在南方那一招,現在剛好派上用場。反正坎曦兒相信我了,這是最重要的事。」
「你在南方有秘密愛人?」哈耐巴和娜爾妲睜大眼睛,槍恩用鼻子嗤了一聲。

「總之,坎曦兒信任我。」黛琪司揮揮手說:「你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我要提醒你們兩個,絕對不要試著用心術去影響荷圖斯勒。與其和他纏鬥,給他致命一拳會更快。」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我對付過葛笠法,所以我很清楚。除非你能精準地抓透他的心思,知道什麼不會引起他緊張,否則再微小的心術,他都可以輕易察覺。葛笠法是這樣,我不知道荷圖斯勒有什麼理由不同。但是相對的,如果你們真的翻臉了,荷圖斯勒的實體和神術黏在一起,對他使用心術和拳頭,可以在兩邊一起傷害他。」
「我如果在心海中傷到他,現實會有同樣的效果?」哈耐巴問。
「不是像割一刀留一道疤這麼直接的轉換。但是成功的心術攻擊,的確可以連帶打擊對他的肉體。我猜這應該會是他們這種被下過術的人,對於心術極度敏感的原因之一。如果你能痛扁他一頓,同樣可以把他打到魂飛魄散。總而言之——」

黛琪司捶了他肩膀一拳。
「去給他好看。」
「還用你說?」
哈耐巴帶上木棍,從小徑離開矻矻山礦坑。

他們的計畫很簡單,讓荷圖斯勒相信長槍軍團走投無路,釣出豬人真正的計畫。荷圖斯勒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他,哈耐巴要做的事就是找出他言行舉止中微小的線索,記下來轉述給槍恩和坎曦兒知道。他們必須合作,才有辦法戰勝可怕的豬人。傲慢的荷圖斯勒自以為把長槍軍團玩弄在股掌間,哈耐巴會使他完全相信這一點,再把毒蛇放到他的手上,咬斷他的血管。

時近黃昏,他們算好時間了。哈耐巴抵達軍營時正好入夜,如果談判破裂,他還能在黑暗中撤退。夜晚的山路視線不良,要追羊人逃犯沒這麼容易。漂流之人也會事先幫他留下印記,引導他逃到安全的地方。

唯一的問題是,他必須自己一個人衝出軍營。這是最困難的地方,但是哈耐巴對自己有信心,如果他不沒辦法突破自己的難關,也沒資格要求其他人伸出援手。

通過兩條橋後,豬人的篝火依稀就在眼前了。荷圖斯勒沒有浪費時間,趁著羊人爭執的時候偷偷把網收緊,準備套牢他們的脖子。這是個壞預兆,如果荷圖斯勒把料準了他們每一步動作,長槍軍團的勝算只會愈來愈少。

哈耐巴應該相信槍恩,去年他不就利用豬人的利益矛盾,狠狠地玩弄他們一場嗎?如果不是他和黛琪司兩個,合力灌輸連儵馬家錯誤訊息,扣住怪胎車讓帕嘉沙家誤判情勢,長槍軍團也沒有辦法在兩大家族間爭取到生存空間。他們夠聰明,一手爛牌也玩到今天了。


只是那時荷圖斯勒是他們的秘密戰友,現在則是他們的頭號敵人。攤牌的時機到了,即使是槍恩也沒辦法百戰百勝。
也許不該繼續堅守立場,是時候出老千出奇制勝了。
哈耐巴凝聚神術探路,荷圖斯勒駝背的影子倒映在心海中。

「總算出現了。」只要去掉掩藏,神術只會反映主人的真實樣貌。這個位高權重的豬人穿著連身睡袍,半點也沒有行軍打仗的戾氣。「只管過來就對了,我的營帳沒有衛兵。」

哈耐巴走出黑暗的樹叢,深吸一口氣踏進篝火的亮光中。一踏進去,毫無由來的慌亂和恐懼立刻重擊他的心臟。這附近的一定有荷圖斯勒事先佈下的陣法,將心術纏繞在石頭或泥土裡,等著入侵者自投羅網。如果哈耐巴沒有事先抓住神術抵禦,說不定會當場崩潰逃跑也說不定。難怪荷圖斯勒敢在野外紮營,卻沒派任何衛兵守衛四周。

他摒著呼吸,用力推開凝滯的心海,走孤單的帳篷裡。

帳篷裡亮得像白天,夏夜的涼爽通通被擋在帳外。無數的蠟燭繞著主人擺設,每一根都散出刺眼的白光,還有濃重的焦臭味。荷圖斯勒坐在一張寬大的扶手椅上,駝背正好完美地收在拱狀的椅背裡,他的光頭和厚耳朵,配上短小的鼻子,再看幾次都使人噁心不已。長袍沿著椅腳向下延伸,最後盡頭處露出一對粉紅色的人類腳掌,令哈耐巴想起了黛琪司的警告。

眼前的東方宗主,說不定早就不是豬人了。

「你們這些羊人真的令我非常驚訝。」荷圖斯勒慢條斯理地說:「我還以為性命交關,你們的決策會快一點。如今看來,是我高估你們了。」
「我不是來受你汙辱的。」哈耐巴挺直脊背,居高臨下對他說:「我必須知道你的計劃是什麼,你說想對付亞儕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有權先知道交易內容,再回答你的問題。」
「我還真不知道是哪個問題比較蠢了。」荷圖斯勒說:「我如果依禮請你喝茶,你大概連一口也不會動吧?」

哈耐巴用冷哼當作回答。

「我想也是,那不如我就直接切進重點好了。」荷圖斯勒沒有受冒犯的樣子,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應了。「我說話的時候,你只管抓緊神術沒有關係。我不習慣和笨奴隸說話,不過聽人說話的時候知道小心提防,會使你看起來聰明一點。你看起來愈聰明,我們的談話說不定會愈順利。」
「說你該說的事。」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哈耐巴的確緊緊地握住神術。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心智,再落進這些妖魔鬼怪手上,那怕只有一瞬間也一樣。
「照我對羊人奴隸的了解,就算生活再苦,像你這樣體格健全的奴隸,應該也私下找好了交配對象。我沒有批評的意思,這是很正常的行為,生物繁衍本來就是自然的一部份。高貴文明一如豬人,到如今依然使用婚配這個字眼,多少也暗示了我們這些公子淑女,成婚之後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

荷圖斯勒對他微笑,哈耐巴不自覺握緊手上的木棍。

「在我們進入主題之前,我很好奇一件事。」他問:「你的交配對象背叛過你嗎?」
「沒有。」哈耐巴果斷地搖頭。
「那你背叛過他們嗎?」

羊人一向通暢的喉嚨不知道為什麼哽住了。

「我可以從你的鼻子看出答案,我猜是肯定的。」荷圖斯勒的笑意愈來愈深。「背叛這種事,人人都在做,卻沒有一個人敢直接承認。我的未婚妻就是這種人,在我的眼皮底下和我的表親偷來暗去,動習拉瑟財產和地位的歪腦筋。我有時會想,像你們這種背叛者,有沒有在事前想過代價是什麼?比如我的未婚妻,如果她知道代價是一條命的話,還敢不敢動我的蛇人,在沒有我的允許下偷窺未來?」
「你的未婚妻死了。」哈耐巴知道他是故意提起這件事。「在我的幫忙下,揪出她的小辮子,了結她一條命。我一直等你提這件事,想知道豬人貴族知不知道知恩圖報。」

這番反擊對荷圖斯勒毫無用處,他笑容的弧度沒有減少半分。帳篷裡的蠟燭好亮,油脂燒焦的臭氣熏得哈耐巴非常不舒服。荷圖斯勒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真可惜,如果是磔多華智者,他會用欣賞的口氣說這件事。」他說:「不過我猜如果是你,也許會有不同的詮釋。你當過背叛者,現在我也準備背叛我的盟友,我需要過來人的經驗。」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追著你們到處跑,已經超過一年的時機了。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已經發現毒儡和黑智者的秘密了。要不是當時沒有你們這些奴隸攪局,當年逃過怪胎車的我,說不定又要變成另外一個毒儡了。說到這裡,我還真得謝謝你。」

所以黑智者的軀殼叫作毒儡囉?哈耐巴默默記下這一點,好回去告訴其他軍團成員。

「我背叛了磔多華,賺回一個冬天的小命。後來又在你的同伴介紹下,幫忙他完成另外一樁生意。我得說我受益匪淺吶!東方宗主的位置,再加上獨佔兩個對外貿易市場,我這輩子嘗到兩次背叛的甜頭,每一次都沒有讓我失望。事實上,這兩次甜頭,讓我的肥油都要滴出來了。」

他哈哈大笑。整垮自己的同胞對他來說,和一場富足的盛宴沒有不同。

「這都得感謝你們呀!」荷圖斯勒身體傾向前方,貪婪的眼睛裡映著跳動的燭火。「如果沒有你們,我根本不可能爬到今天的位置。看看八足神女多麼厚愛我,一個又一個曾經看不起我的人,把後背的軟肋秀出來給我。我忠心耿耿的奴隸一次又一次遞上尖刀幫助我。我真的開始相信,我是神選之人,要代替顢頇的智者回到樓摩婪,立身在皇帝身側!」

哈耐巴完全可以想像當皇帝對他露出信任的微笑之後,荷圖斯勒下一步會是什麼。這個豬人根本是瘋了。老爹教過他,在戰場上這種瘋子最危險。他們不怕死,也不在意用骯髒的手段拖人下水。

「你到底想要什麼?」哈耐巴問:「如果你要我們再幫你清理掉一個黑智者的話,我可以保證長槍軍團配合到底。」
「你是個守承諾的人,我很懂你這種人。只可惜你的同伴沒有這麼簡單,被豹獵人抓來嚴刑拷打,還有辦法騙過他的耳目,反將一軍。你手下的長槍勝利者,還有那個羊女實在不容小覷。我一直以為羊女是無名小卒,後來我才發現她說不定才是你們叛逆軍團的核心人物。」

不祥的預感在哈耐巴心中油然而生。

「你說的沒錯,我打算再殺一個智者。只是這次要殺她沒有這麼簡單,我得先獻上幾道甜點,說服她我是可以信任利用的乖乖牌。」

哈耐巴轉身衝出帳篷。
大批人馬團團包圍荷圖斯勒的帳篷。為什麼帳篷裡要點要有這麼多的蠟燭?很簡單,荷圖斯勒要掩蔽羊人的嗅覺,用燈火蒙蔽他的眼。在哈耐巴專心要和荷圖斯勒談交易的同時,豬人軍隊已經展開行動。
他中計了。

「智者很在意狂魔,這會是很好的禮物。」荷圖斯勒走出帳篷。「你真的以為我會和背叛者一再妥協,只為了抓早就落在我手上的叛逆集團嗎?我可以任意處置你們,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和你談條件?」
「你這豬生狗養的——」

哈耐巴撲向荷圖斯勒,龐大的心術向他襲來。他腦海中出現許多不該出現的畫面;槍恩和坎曦兒悲慘戰死,黛琪司落進黑智者手中。這才是豬人的目的,將受到保護的黛琪司誘出矻矻山礦坑,遠離長槍軍團和漂流之人的保護自投羅網。哈耐巴說不出話。他抓緊神術,拚上全力抗衡心海中的恐怖重量。兩柄寬劍壓住他的脖子,強迫他跪在荷圖斯勒面前。

「不可一世的長槍將軍,到最後也是要低頭向我求饒。奴隸終究只是奴隸,成不了氣候。」荷圖斯勒嘆氣。「抓緊你的神術,可悲的奴隸將軍,你還沒見識到最厲害的。」

哈耐巴不予理會。他不顧生命危險硬是轉頭,用膝蓋和雙手爬行。拿劍抵在他脖子上的豬人士兵被他的愚勇嚇了一跳,頓時退開了一小步。
黛琪司,他要回去,警告其他人……

在光明的邊緣,出現了一襲黑色的長袍。哈耐巴倒抽一口氣,沿著長袍向上望。在長袍的最頂端,有個巨大的黑檀木面具,鉅細靡遺地呈現了一顆獠牙暴禿的野豬頭。深色的毛皮墊肩,撐開了黑智者的輪廓,立身於火光中宛如邪惡的神祉,正準備用手指碾碎礙事的蟲。

「智者閣下。」
「動作快一點,不要拖拖拉拉的。」黑智者的聲音很輕,沙啞低沉。
「我們會先把他押進囚車。只要呂法翁娜閣下傳來消息,我們馬上就可以行動了。」
「這些西蠻人、長槍團,最好真如你說的,可以一次解決乾淨。」黑智者說:「我忍受這些蟲子興風作浪太久了。薩瑪西開始對我施加壓力,不要讓我有藉口轉移這些壓力。」
「是的,智者閣下。」

她不是呂翁夫人?在哈耐巴模糊的思考裡,只剩這句殘忍的判決。如果呂翁夫人不在這裡,那只可能在另外一個地方。黛琪司、娜爾妲、槍恩,還有其他長槍軍團的成員……

「他居然還醒著?是奴隸韌性太強了,還是你手下留情了?」
「智者閣下明察,這個奴隸本來就以頑劣出名。剛才誘捕的過程中,他還一度打算逃跑呢!」
「沒時間了,直接打昏他。」

一聲悶響敲在哈耐巴的眼窩旁。他帶著悔恨,墮入黑暗之中。

黛琪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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