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カメリア

拜占庭修士 | 2023-11-24 14:11:36 | 巴幣 102 | 人氣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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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川登陸戰後的某日,一支在麥克阿瑟將軍麾下,以大韓民國名義參戰,實則全是日本人的小分隊走入一間曾被朝鮮軍佔領過的房子,家具和值錢的東西早已被搜刮殆盡,士兵們看見了在一旁,一根重到扳不動的石柱上,一個圓環上(顯然它曾有一個玻璃罩),一根木架子上,在塵埃中有一根花莖直立著。它早已枯萎,卻依然維持它的形狀。一旁,是它的掉落的花,花萼與花瓣。

看哪!他駝著背,頭髮剪得短到無法再短,身形卻高大的嚇人。一旁的鄰居管他叫「巨人」,又或者「巨獸」。但其實他不該被這樣戲弄,再怎麼說,他們家庭都是大家庭,他爸爸從事著買香料的商業工作,而他承擔了繼續維持家族事業的重要角色。

他家附近有另一個家庭,那是更富裕、更大的家庭,他們有錢到曾經讓自己的長子去法國留學兩年。那位兒子與巨人同歲,但卻極其英俊,他是全朝鮮第一個染頭髮的人,並且有著除了經商外更多的選擇。寫詩、跟某個大家族女兒聯姻、揮霍自己的財產然後整天飲酒作樂,或是在日本殖民政府獲得一份地位不低的官職。鑒於他的人脈關係,他可以輕易地這麼做。

這兩人除了地理位置外,另一個共通點是他們都會參加一個茶會,那是個平民絕不可能參與的,模仿法國沙龍的高級茶會,參與者中甚至有真正的日本貴族。他們穿著仿歐洲式的高級服裝(價格是上千位工人的年薪),一般他們會朗讀詩歌,例如法國或英國大文豪的詩詞。在這情況下,金髮少年的留學經驗界極為有用。他甚至能用(其實是極不標準,但沒人知道)法文朗誦一首詩。貴族少女們無不為他傾倒,他的追求者數不勝數。而同樣有幸能參與茶會的巨人總是坐在角落,穿著樸素的襯衫,除了偶爾跟茶會的幾個商人聊聊生意外,幾乎一言不發。若不是經過提醒,沒人會知道他們兩人的家只隔了一道牆。

同樣只隔了一道牆,隔壁是間灰暗的倉庫,工人們一邊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也許他們會剛好提到工廠與政府的走向),一邊開會討論革命與罷工。但他們不能隨意高唱國際歌,不然是會被判死刑的。

而他們的第三個共通點則不可能有人知道,那就是他們同時愛上一個少女。一個名門貴族(我甚至不敢講出他們家的名號,以防未來吃上官司)的次女,那是個同樣熱愛詩詞的少女,她和茶會中其他女孩一樣,成為了金髮少年的追求者。每次在金髮少年發表詩歌(偶爾,還有國家的未來)時,女孩總是圍繞在他身旁。沒人發現,巨人時不時會看向少女,然後繼續和一些沒文化素養的小商人談債券。

那天少年談到花。

他們一行人走到花園內,工人們差點就被發現。

「Rosa」,少年說,「在歐洲,Rosa象徵著愛情。」女孩們無不心動。少年走到一面長滿花朵的牆前,「永恆的、不朽的愛情。」同時,他摘起一朵玫瑰。那是極為嬌豔、鮮紅的玫瑰。「我將這朵花獻給你,My Deer。」他以優雅的姿態將玫瑰獻給女孩中的她。

她紅了臉,微笑著拿起玫瑰花,想像小說一樣將花朵戴在耳朵上,卻不小心刺到了自己。

「謝謝你。」她學起小說裡的少女,兩手拉起裙襬,對他致意。

少年滿意地笑了。一旁的女孩無不對她投以嫌棄和忌妒的目光,「矯情。」一位同樣出身名門的女孩用摺扇(根本不是歐洲的,上面還畫有中式的櫻花,但確實很好看)遮住臉說。

巨人與其他地位較低的男人也同樣跟了上來,就算沒有留學,他們也知道讚嘆這片花牆,他們平時根本沒機會進來。幾個男人看著這牆鮮花,紛紛摘起了一朵花準備獻給自己的心上人。巨人看著女孩和少年的互動,一句話也沒有說,別過眼看向一朵紅色的花朵,只是他並沒有摘起它。

「我也獻給你,」女孩走到靠近巨人的地方,摘起那朵鮮紅的花,「象徵了愛情的玫瑰。」她拿起花遞給少年。

「那不是玫瑰,」一位精通植物學的商人說,「那是山茶花。」他說。

女孩們故意發出笑聲。「那,好吧。」她嫌棄的將山茶花丟到地上。「你這麼聰明,為什麼沒辦法當上政府官員?」她故作鎮定的對他說,事實上是在諷刺他的社會地位。

「我可以,」商人說,「就快了。我能去到天皇身邊。」

人群逐漸走向別處,大概是要吃茶點了。唯獨巨人沒有離開,而是注視著地上的山茶花。女孩在離開時轉過頭看他,覺得他莫名其妙,隨後跟著他們走了。

誰曾想過過去的商人們、貴族們,竟會淪落到這個下場?在遙遠的長崎和廣島。兩顆巨大的炸彈炸開,不可一世的日本帝國的官員們向美軍指揮官麥克阿瑟將軍俯首稱臣。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叫這群戰敗的黃猴子親吻他的軍靴。從那日開始,過去的貴族居然成了人們攻擊的對象。

事實上商人也是,只是相較之下還沒正式爆發出來。共產黨人早就在工人與農民中獲得巨大支持。在金日成將軍一聲令下,又一場戰爭爆發了。

隨著一夕之間破產,加上逐漸逼近的北韓軍,韓國各地的人,不分貴族或平民,只要有可能,都想盡辦法逃上離開朝鮮的輪船。

那個茶會早已因為太平洋戰爭而停辦,曾參與的貴族們,有的在蘇聯的監獄裡,有的則早已逃亡。

那天是那座城市最後一班駛離該地前往南方港口的火車,女孩與少年早已淪為平民,他們用盡所有的力氣躲上那班車。少年成功抓住欄杆進入了車門,他身上的西服早已充滿破洞。他終於得以休息,躺在車廂的地板上喘著粗氣。

女孩本來可以與他同時跳上車,卻因為另外一個女子的擋路而沒能擠上去。隨著列車的移動,女孩根本無法抓上車,她瀕臨崩潰的邊緣,踩著她早已髒了的雙腳追著火車。「抓住我!」她對車上的少年大喊。少年確實看向了她車外的她,可是卻連手都不願伸出,他深怕被拽下火車,隨後成為共產黨的俘虜。

「快抓住我!」女孩眼淚一邊跑一邊流淚,少年只是站起,望著她。他並不想冒這個險,隨後轉身朝車廂內鑽去,裡面滿是骯髒的平民。

女孩加快了步伐,火車也是。在她即將停下腳步放棄時,一個巨大的身影從車上跳下,伸出他那巨大的雙手,抱起她。他並不像粗暴的拽起,而是像茶花女捧著鮮花那樣溫柔,將少女在最後一刻抱上火車,隨後消失在列車揚起的塵埃中,而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揚起的塵土,以及那個巨大的身影。

「看來是位極其深情的人呢,」一位日本士兵說,他其實是個詩人,「一定是個少女吧,而且還是個美人,貴婦或富家千金。」

「那是玫瑰花?」一個戰友問他。

「那是山茶花。」詩人說。

「象徵愛情的不是玫瑰花嗎?」戰友再問。

「人們總偏愛玫瑰,」詩人說,「但其實山茶花才是最浪漫的花。」

「為什麼?」另一個戰友問。

「有那麼一個說法,花瓣代表女人,花萼代表男人。」詩人說接著說,「一般的花朵,像是玫瑰,」他說,「在它們枯萎時,花瓣將會一片片落下,而花萼將繼續留在那裡。不一樣的是,山茶花在它凋零的時候,花瓣和花萼將一起落下。永遠連在一起。」

從來沒有人知道,不可能有人知道,在十年前,或是二十年前,這附近曾有一個園子,一群男孩正在對一個天生駝背的小男孩丟石頭,他躲在角落啜泣,用手護住自己的臉。

「喂!」在他們即將丟出另一顆石頭時,一道聲音叫住了他們,「你們會不會太過分!這麼多人欺負一個男生!」

永遠沒有人知道,甚至連那個女孩都不記得了,那聲斥責後,那些男孩便鳥獸散去。只有那個男孩知道,他永遠記住了她的臉和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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