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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魚》第五章

拜占庭修士 | 2023-11-02 13:17:23 | 巴幣 1010 | 人氣 110

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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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十一

他跟金魚從地鐵站走了出來,這地方有些草地(還是田地?在夜光下實在很難以分辨),你可以依稀的看到螢火蟲的亮光,並且到處都聽得到蟋蟀的叫聲,而且你永遠找不到牠們。

「如果這些你都不喜歡,那你想要什麼?」他問金魚。

金魚沒有回答。他並沒有目的地,他沒有打算去任何地方,他就是走,繼續行走,一直走,走過了稻田而螢火蟲的地盤,他看到一條車道。於是他便隨便找了一個方向走去。

目前唯一的光線是偶而出現的路燈,而不是螢火蟲。星星在這裡看得稍微比較清楚一點,不像在都市裡,過多的燈光使星星消失了。

那裡有個公車站。似乎是公車發車的總站,駕駛員正在車上睡覺,旁邊的百貨店員(兼加油員、洗車工、負責搬運貨物的物流人員和夜班經理)正在路旁蹲著抽菸。他沒有看到他手裡的金魚,他根本不去看他一眼,只是繼續吸食著尼古丁,因為這是他痛苦人生的少數救贖:尼古丁、酒精、女朋友。他不知道的是,他女朋友已經早找好一個有車子和房子的預備男友,現在正在跟百貨店員一起租的小套房裡思考各種理由和他分手。他慢慢走向那班公車。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也沒想過,但他就是走了過去,並走到了車門前。

駕駛剛好醒了過來,他的便當不小心打翻在褲子上和地板上。當他彎腰要清理時,他和金魚跨上了車門。「欸,要一個小時才會發車。」駕駛員對他說。

他看著駕駛員,駕駛員看著他。想了一下後,駕駛員對他說:「算了,你找個位子坐,不過可要等很久。」當他帶著金魚上了車,駕駛看到了他手裡的那袋金魚,但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他說「但你先要付錢,100日圓。」

他從口袋裡拿了一枚100日圓硬幣往旁邊一個盒子投了下去。他並非沒有謀生能力,事實上,他正在賺錢,他的工作是替一個東京大學禿頭的哲學教授在他的著作中挑錯字,只是他的薪資比勞動法規定的最低薪資還少一半。那位禿頭教授是個懷有遠大抱負的人,關於他到底怎麼會結識他是個謎。

他最近一次的工作,是幫這位博士的一本八十萬字的哲學著作挑錯字或語病。這本書寫得非常冗長、枯燥且乏味,作者用八十萬字的篇幅(這數字不包含註腳,如果加起來可能接近一百萬字)系統性的介紹了亞里斯多德的《形而上學》一書。他的著作以各種層面、方向和角度去探討亞里斯多德的這本書,包括理性的、非理性的、唯物主義的、唯心主義的、虛無主義的、存在主義的、現實主義的、浪漫主義的、民族主義的、反新帝國主義的、現代主義的、後現代主義的、心理學、社會學、歷史學、民族學、文學(但缺乏創意)、當然還有分析哲學的,並且在書中不斷的提到富士山。這本巨作以世界範疇或是本土視角,以宗教式口吻或是反宗教邏輯,以同時結合了保守與進步價值的邏輯的方式非常全面且井井有條的分析、解說、辯駁、反思與總結了《形而上學》這本書。

這本書一經出版,在整個哲學領域,甚至在整個學術界所造成的影響,不小於你把一顆鵝卵石丟入大海中。目前在一些小書局中均有販售,但賣得不好,唯一一本賣出去的是他和一名歷史教授吃飯後對方禮貌性地買了一本。

可能是裝幀不太好看吧。

他和金魚坐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椅子上,他看著窗外,百貨店員接著電話,似乎聽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他站起來踱步,菸頭不小心燒到了他的捲髮他卻沒有發現,他對電話的另一頭不斷說話,隔著車窗聽不清他在講什麼,但他卻是像在跟某人懇求某事一樣,接著,他驚恐地把手機拿到面前,大聲地說話(我們還是聽不到),然後著急的按手機,繼續把電話放在耳邊,把菸蒂丟到一旁,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接著他大叫(這次聽得到了,只是很小聲),走到加油站裡面開始踢垃圾桶,打加油的機器,不斷的吶喊,嘶吼(稍微聽得到了),駕駛員往車外看了一下,接著放下裝著散落著米飯的塑膠袋,走了出去。從車窗看出去,可以看見駕駛似乎在跟店員說什麼,而店員也對他回了話,駕駛說,然後店員說,接著店員幾乎要動手打人了,但隨後他卻哭了起來,走到駕駛員面前,蹲下來痛哭。駕駛也蹲了下來,伸出手拍著他的背,好像在對他說什麼,但是我們還是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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