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坐在地上，身邊都是魔法大戰做成的大小坑洞，這個時候應該用結界的剩餘魔力去修復一切，但我完全不想動。
「流星之杖」被我隨意放在一旁，而薇月則在我的大腿上安睡着。我輕輕一撥她的瀏海，微笑着。
一切都結束了。
剛才把紅玉赤鬼完全消滅後，我上前接過昏倒的薇月肉體，並用剩餘的魔力為她治療身上的大小傷口。雖然在戰鬥中因傷而感到痛苦的，是附身在她身上的靈體，但祂走了並不等於傷口會消失。我用僅餘的魔力，勉強為她治好所有大傷口，剩下一些擦傷程度的輕傷，那些要等她自行康復了。
看著薇月，我有點後悔剛才為何出手那麼重，但出手不重，就沒法贏過赤鬼。
有近千年壽命的類神靈──魔力跟被人類稱為「神靈」的奇幻生物相等的奇幻生物之稱呼，就是那麼棘手。
「櫻！全部都完了？」恒的聲音從後方出現，她急忙跑過來，期間還差點跌倒。
「嗯，完了。」我慵懶地向她點頭。
「你沒有受傷啊？」她跪坐在我旁邊，仔細打量我身體上下每一處。
「這句應該是我問你吧？」我心裏無奈。我有魔法，可以治療傷口，但你可是中了數發光彈，要有事的話應該是你更嚴重吧？我疲勞地一笑：「我沒事，只是魔力耗盡，動不了而己。」
「紅玉赤鬼完全消失了？」恒四處張望，有點小心，似乎害怕紅玉赤鬼仍在附近。
「對，已經被完全淨化了，」我輕鬆地回應。「就算能僥倖活下來，力量應該只會等於我們曾經遇過的眷屬們，最少一百年內都不能對人類作出甚麼威脅行為了。」
「真厲害，你果然做到了。」恒看着我，眼神裏流露着佩服。
當初我們相討對策時，就已經知道這個計劃有一定機率會失敗。就算能夠成功啟動魔法陣，最終還是可能會無法淨化紅玉赤鬼。但我們做到了，真的成功了。
「哼，我從一開始就有把握，這個結果是意料之內！」心裏有點不自在，我立刻雙手抱胸，不想承認。
「別裝蒜，明明直到最後一刻，仍有靈體和肉體一同被消滅的可能。」普艾絲亞這時加插了一句，澆我一大盤冷水。
「對呢，」但我沒有介意，只是坦誠地仰天感慨：「要是沒有薇月的反抗，可能首先耗盡魔力的會是我。」
如果在「星宿分裂‧萬象螺旋」發動時，薇月沒有主動排斥紅玉赤鬼，高純度的魔力炮未必能夠拆解二人肉體和靈感的連結，有機會把高度融合的二人同時淨化。而且就算能夠成功拆解連結，如果赤鬼曾在淨化過程中反擊，我未必有多餘魔力能夠反擊，導致敗北。
所以勝利的關鍵，不在我，而是薇月自己。
再低頭望向熟睡的她，我心裏很是佩服。她的勇氣果然厲害。
「說起來，為何要大費周張用如此麻煩的魔法？」普艾絲亞問。
我納悶：「甚麼？這個不是你交給我的嗎？」
當天不是你說這個魔法最有效，叫我用的嗎？為何現在才質疑我的做法？
「爾不是有靈體專用的武器麼？」說到一半，普艾絲亞看着我，微微奸笑：「『月靈幻劍』。」
我立刻意識到她在捉弄我，立刻投向一個不滿的神色：「呃，可不可以別在這個時候提起他？」
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一個紫色的身影，但我立刻把它抹掉。
「這次委託要是交給彼，應該很快解決吧。」怎知普艾絲亞不願就此打住，不只劍，連那個人也要提及了。
「我就算要死也不會找他！」我激動地別過頭去，但心裏卻在求饒。
你別再說了！再說恒便要問的了！
「嗯？你們在說誰？」這時，恒探頭過來，問。
唉，果真來了。
「夜天紫月，櫻的男朋友。」普艾絲亞平淡地解答。
恒一聽，立刻驚訝地看着我：「甚麼？櫻你有男朋友的？」
我立刻一怒，想抓住普艾絲亞：「你這小鬼在胡說甚麼？他甚麼都不是，我才不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卻曾經被告白？」但普艾絲亞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說話，而且火上加油。
「甚麼？被告白過？」恒的雙眼睜得更大了。
「喂！」我憤而望向普艾絲亞，威脅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立刻抽乾你的魔力，讓你閉嘴！」
「吾才不怕，爾仍有剩餘氣力的就來抓吾吧！」但普艾絲亞這小鬼一點也不怕，她把手放到頭後，吹着口哨慢慢走遠，狠狠地挑釁我。
「你！」
「咦？露米洛莎……小姐？」
我正要站起來抓普艾絲亞時，大腿位置傳來些動靜，我低頭一看，看見薇月正微微睜開眼睛。她看着我，眼神有些迷惑。
「莎麗娜！你醒來了？」聽見熟悉的溫柔聲線，我立刻知道這是真正的薇月。我立刻小心翼翼扶她坐正，並關切地問：「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她看了看蓋在自己身上的雪白斗篷，斗篷下破爛的長衫，以及身上的傷口，一臉驚嚇，然後表情化為悔疚：「難、難道，我成了吸血鬼襲擊露米洛莎小姐？我真的不記得，但……」
「沒事了，你不記得嗎？剛才你很努力地想要反抗『吸血鬼』，我才可以成功把它驅趕出去的。」我只是輕輕摸着她的頭，安撫她的心情，微笑地說：「所以現在甚麼事都沒有，都完結了。」
「真、真的嗎……」她看着我，不敢置信。
「真的。」我肯定地看着她，微笑答道。
厚厚的深藍開始緩緩地從天空退去，逐漸變成灰藍；九霄雲外打來一道柔和的白光，不遠處的海平面上開始能夠看到魚肚白。過了不久，海平面上開始散發出微弱的橙光。
「莎麗娜，你看，」站在一旁的恒指向東方，晨曦的位置。
薇月應聲望去，一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驚訝和感動。她戰戰兢兢地向光伸出手，只感受到溫暖，甚麼痛苦都感覺不到。
她的眼淚緩緩落下，起初只是幾串淚珠，但很快變成缺堤的瀑布，聲淚驅下。
「露米洛莎小姐，我、我不是在作夢吧？」薇月感動地看着我，同時不停用手抹去臉上的眼淚。「這、這個……」
「嗯，是黎明啊，很美麗吧。」我遞給她一條手帕，同時溫柔地笑着說。
「我一直夢寐以求想看見的，終、終於看見了！」薇月高興得緊緊把我抱住。「非常感謝你，露米洛莎小姐！」
不用感謝我，你要感謝的是自己。
因為你鼓起勇氣向人求救，因為你鼓起勇氣反抗紅玉赤鬼，才會得到現在這個結果。
我只是給予助力，真正拯救你的，是你自己。
「來，站起來吧。」
我向薇月伸了伸手，她起初有點遲疑，但慢慢半信半疑地把手交給我。我一口氣把她拉起來，扶着她走到清晨的陽光下。
「陽光，很暖和吧。」我問，同時也是感嘆。
她大力地點頭。
恒看着我們，眼泛淚光；而普艾絲亞只是雙手抱胸，別過頭去。
今天的黎明，特別漂亮。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