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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那個世界

佛萊曼 | 2022-12-25 17:31:23 | 巴幣 224 | 人氣 191


人生中總是有很多遺憾,有的是當時沒能做到的,有的是當時不敢做的,也有的是當時不知道的,人生之路中,沒有人不會留下遺憾,而人們能做到最好的,就是選擇那條最不容易讓自己留下遺憾的道路。
 
阿起也是其中一人,雖然他在國外的名校讀完碩士,順利進了美國矽谷上班,因為沒日沒夜的工作和壓力,最終,他病倒,進入醫院治療和調養。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只要做了夢,阿起就會回到過去某一個時間線。一開始他以為只是作夢,夢中的世界,一切都顯得相當模糊,
 
第一段夢境,他回到國小。那時的他是個開朗、活潑、主動且愛找人說話的小男孩,他的綽號叫做「長臂」,因為他的手臂比一般的孩子長,於是身邊的朋友就幫他取了這個綽號。
 
阿起不喜歡「長臂」這個綽號,但手臂長是事實,而這也讓他在打籃球以及做一些事情上擁有優勢,像是他可以伸手拿到放比較高地方的東西,掉入桌子底下的物品,用手持工具才能勾著的地方。阿起因而擁有更多幫助人的機會,他喜歡幫助別人,那會得到他人的感謝,獲得快樂的充實感。
 
阿起身邊的朋友很多,不過他最喜歡的一個朋友叫做阿安,阿安同樣是個人緣好的男孩,喜歡發明新式名詞,還會捉弄同學和愛開玩笑,這讓他贏得好名聲,但阿安有些缺點,他會私底下說別人的壞話,聯合朋友一起排擠別人,還會看不起那些比他差勁的同學。
 
儘管如此,阿起對那些缺點不以為意,他們會一起打球和玩線上遊戲,阿安在線上遊戲的經營也很優異,高等級、一流的裝備,他會帶其他同學和朋友打王,阿起也是,兩人關係日漸良好,然而,阿安有天突然開始以「證明友誼」為名義,向身邊的朋友收取「友情費」
 
「你們都是我的好友,這我知道。我希望友誼是可以量化的,這代表你們對我的愛有多少。我想你們都知道,擁有我這位朋友是你們的光榮,我希望你們有所表示。」
 
在那以後,阿安向身邊的朋友和同學們進行勒索,而身邊越要好、越想證明他們之間友誼的朋友,便會出資更多的金錢。阿起便是其中一人,從一開始五十元,到後來一百五、三百、五百,甚至是一千,前前後後,阿起給了阿安好幾千元,多的他記不清楚了。
 
那些給阿安太少金錢的人,成了排擠對象以及「不再是朋友」的罪刑處分對象,那些人落的班上的邊緣人地位,大家都不想理睬他們,不跟他們說話。
 
「什麼啊!我都已經給錢了!」
 
「阿安這個死傢伙,我們以後再也不要跟他們玩了。」
 
「沒錯啊!看看阿起那個傻子,給了好幾千塊,跟笨蛋沒兩樣。」
 
「把錢丟進水溝,浪費錢!阿安根本沒把你當朋友,認清現實吧!」
 
有些人跟阿安切割了,他們也不稀罕阿安的朋友地位,就算阿安是班上最受歡迎、最有聲望的人。
 
阿起認為他們是在忌妒自己,深深陶醉在阿安身邊的左右手的地位中,繼續任阿安剝削和宰割,提供金錢,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拿不出錢為止。
 
「抱歉,阿安。我真的沒錢了,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你也該滿足了吧?那是我全部的積蓄,少說有四、五千塊以上。」
 
「你說什麼?你不能再給我了?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啊?你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摯友?還是你只是純粹把我當普通同學?」
 
「沒那回事!我們每天都一起玩和打球的,還有討論功課和寫作業,這不就是好朋友的作為嗎?」
 
「才不是,你不給我錢,我不跟你好了!絕交!」
 
「等等!別這樣阿,我是真的沒錢了,請你諒解……」
 
看到這段夢境的阿起,不禁聲淚俱下,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過去的自己沒能看清這些?明明旁觀者一目了然,這只是情緒和金錢勒索罷了,這樣的傢伙根本稱不上是朋友。搞不好他也沒把其他人當朋友,只是可以榨乾、利用的工具。
 
由於不只是一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有一次,阿起終於受不了了,朝著對方大喊:「操你媽!你難道不能有骨氣一點嗎?他根本不把你當朋友。」
 
想不到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當年的自己回過頭來,以困惑的眼神盯著他。
 
「大哥哥,你是誰阿?」
 
「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你能不能看清楚一點?那個人不把你當朋友,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覺得很好嗎?」
 
後來老師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他閉上眼睛,斟酌語氣和話術。
 
「阿安只是個擅長操縱,利用身邊朋友的人,善於利益的謀算,你只是被他操縱的一個魁儡,現在看清這個人還不算太遲,你不要再跟他往來了,這樣你只會越陷越深。我知道現在要你離開他,你會很難過。但你得接受事實。」
 
後來阿起的確也慢慢走出來了,而身邊還有些執迷不悟,被阿安深深控制的人,他也曾好心去勸告他們,卻毫無成效,這下他才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曾是這個樣子,只是因為沒錢了才中止惡性循環。只能等他們慢慢醒悟,察覺這件事,否則旁人也是幫不了他們的,想想自己也是如此。
 
小時候的自己皺起眉頭,抓緊背包的肩帶,拱起雙肩。
 
「不好,我不想再給阿安錢。我以為他是拿去買炸雞排、飲料或其他點心,也許是三餐。結果他把錢全都花在線上遊戲,感覺好浪費,雖然我也有花一些,但不多。」
 
「這不是重點!友情不該牽涉到金錢,你懂嗎?」阿起把雙手放在孩子的肩上。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不安和擔心的情緒浮現在臉上。
 
當下的阿起,只想到一個粗暴而直接的手段。
 
「去給他一拳!中斷友情關係!班上還有更多值得你去認識的好同學,與他們成為朋友。」
 
「可是阿安是我的好友……不該這麼做的……」
 
阿起一把抓起小時候的自己的手。
 
「跟我來!我們去找阿安。」
 
「可是我還要回家幫媽媽收衣服和關除濕機……」
 
「管他的!晚點再收吧。」
 
「大哥哥,你知道阿安在哪裡嗎?」
 
「不知道,反正這時間應該還在學校。」
 
因為才剛放學不久,這天的他因為有其他事情要提早回家。平時肯定是留在學校和其他人打球。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如此懷念,他有多久沒回到國小的母校了?老舊的建物,斑駁的外牆,正在施工的大禮堂,還有生態池和中庭的榕樹。
 
觸動了他的回憶,但他不曉得自己有多少時間,如果夢醒了,這一切或許不能持續下去,還得重來,儘管每次都抵達了這個夢境,能否成功,這就是個未知數,儘管如此,阿起仍抓著幼年的自己,頂著火辣辣的大太陽跑向晴空萬里的大操場,小朋友們在那裡打籃球。
 
阿安在國小五、六年級生中算高大的,有接近一百七的身高,相較之下,自己只有接近一百六的身高。
 
體育方面也是阿安比較厲害。
 
「找到了,阿安在那裡。」國小的他說。
 
「好了,我們去找他算帳。不要猶豫,給他一拳。」
 
「不行啦!阿安很兇,而且他長得比我高大。」
 
「我在旁邊,你不用怕。」
 
來到籃球場上,他們筆直走向阿安所在的球框,那些人正好剛結束了一場小對決,阿安看見小時候的他,走過來說:「嗨!長臂,你想一起打嗎?」
 
「說不!然後給他一拳。」阿起在小時候的他耳邊小聲地說。
 
小時候的他渾身發抖,說:「不行啦!我會被揍的,可能還會被阿安聯合其他人排擠……」
 
「那就讓他去啊!他不是你的朋友,他不把你當作朋友,你還要對他好嗎?為自己的不甘心,揮出那一拳吧!」
 
小時候的他驚惶萬分地看著他,低著頭顫抖。
 
他開始在想,這樣是不是給一個小孩太大壓力呢。
 
此時,小孩阿起鼓起勇氣,往前踏出一步,說時遲,那時快,拳頭就那樣揮出去,打中了阿安的臉頰。那可真是大快人心的一面,不過阿起立刻就從睡夢中醒來,而且再也沒做過那個時期的夢。
 
第二次的夢境,是在國中時期。
 
國中時期的他是班上的風雲人物,朋友多,是人緣最好的人。
 
以前還曾幫助過被霸凌的邊緣人回到班上的群體,卻被人暗中誹謗,結果成為班上的邊緣人。
 
事情是這樣的,那位被排擠的同學時常埋首讀書,那時的阿起,也就是現在所處的情境,經常主動去找那位同學聊天,他們自然而然變得很要好。
 
「你最近看甚麼呢?」
 
「魔導少年喔!很好看的。」國中阿起說。
 
「真的嗎?那我也去看!」
 
隔天,對方主動來找他說話。
 
「阿起,你說的魔導少年真的很好看呢。」
 
「對吧?」
 
「台視快播到六魔將軍了,好期待喔!」
 
他們的話題幾乎都圍繞在遊戲和動漫上,也就是那個年紀的小孩會有的。
 
「我練到四十二等囉,來打擂臺吧!」
 
「好啊。」
 
國中的阿起因為課業壓力,喘不過氣來,因此平時與朋友社交和閒暇時間玩遊戲成了他最珍貴的時光。
 
這也是他最大的飲恨和遺憾。
 
風氣這種事情很奇怪,幾乎很難憑藉一人之力扭轉和改變,你要不接受它,要不改變它。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前者,阿起也不是擁有足以辦到後者情況的人,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敗北中意識到這點,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很多事情都無力回天和改變。
 
等他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成為班上被排擠的人,而他替換了那個位置。那位朋友並沒有因此放棄自己,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他越來越不能理解。
 
這種絕望的境地要怎麼改變?
 
他一次又一次檢視這個夢境,在每一次的狀況中觀察校內所有人的接觸和交談,最終,他發現了源頭,萬事萬物都有個根源,而散布謠言和挑撥離間的激起對立,也是個有起始。
 
前一次衝突,他透過暴力,也就是拳頭解決。只是這一回,還適用這套方法嗎?阿起不確定。訴諸於暴力絕對不是好事,不過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邪惡,以暴制暴,黑暗就用黑暗來對付。
 
「對付小人,是不需要以禮相待的,他們不配這個待遇。」以前一位學長是這麼告訴他。
 
夢境中發生的情況告訴他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和平的手段解決,那些想像太多過於理想化。
 
這個世界就算是假的,至少他可以不必像現實那般,可以為自己出一口氣。真正的他想怎麼做,那才是重點。
 
「很徬徨嗎?」
 
在被排擠以後,過著孤獨的每一天,像是教室裡的隱形人,不知所措,被人聲鼎沸的教室淹沒,喧鬧聲不斷刺激鼓膜。
 
「你是誰?等一下……你該不會是?」
 
國中的自己,已經擁有認出他的能力了。
 
「沒錯,我是來自未來的你。這個世界,我不曉得為何來到這裡,但你知道我存在此的理由。」
 
「是因為這個教室裡的事情嗎?」
 
「你想怎麼做?」
 
「我想找回過去的自己,恢復如初。」
 
「不可能的,人是無法回到過去的。我的存在也只是暫時性的出現,無法永久長存下去。」
 
「為什麼我會碰到這種事情?」國中的他抱頭痛哭,他只能拍拍對方的背部,安撫他。
 
「不知道,有時候不幸或災難總是突然降臨。你根本應接不暇,毫無準備的時間,只有接受或改變它。」
 
「那未來的我是怎麼想的,對於現在這個隱形的災難。」
 
「改變這場災難,不過準確來說,是問你要怎麼做,雖然用問句回答人很失禮,但這就是現在該討論的。」
 
 
 
在醫院的一間病房,阿起躺在病床上。
 
當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感到沉重,頭腦也不再昏昏沉沉的。
 
輕飄飄的,走起路來很輕鬆,而且胸口一點也不悶熱。
 
經過醫師的診斷,阿起這段時間以來的休養迎來了不錯的成果,他可以出院了。
 
他不曉得那些夢境的意涵為何,只不過,長久以來的壓力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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