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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梯盡頭的寶藏〉

千晴 | 2017-03-12 07:08:11 | 巴幣 16 | 人氣 424


原載於創作革命學園論壇




  他在爬階梯,短短的腳奮力跨上超過小腿一半的高度,山中小鎮終年不散的霧雨潤濕石階,沿階升高的連棟街屋住民日復一日的腳步打磨石路,他小心地讓小小的腳落進每一階中心,哥哥總是跑在前面,用剛上小學的而買的運動鞋啪啦啪啦地消失在他視線盡頭。

  「回來了!再過去就太遠了!」總是搬了板凳在屋前看報紙的阿公不知為何總是能發現他們遠離自家的街區,扯開嗓門把孫子吼回來。

  他抬到一半的腿停下來,正好讓緊繃的小腿肚休息一下,哥哥還在上階梯,半跑半跳的腳步像是永遠沒有極限。

  「大的,你也不要過去了,不要讓小的追。」阿公的一句話判定哥哥的界線,上樓梯輕快的步伐變成拖著腳步回來。



  這條階梯的盡頭有寶藏喔!大的孩子對小的說。

  怎麼想都想像不到,只有大人才看得見,這麼大的寶藏!她踮起腳尖,用手臂畫了好大一個圈。

  老人從報紙上緣瞄著兩個孩子,很難得放晴的夏天午後,為什麼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下這麼多雨呢?

  小的孩子央求著要上去尋寶,大的插著腰,擺出一副大人的姿態教訓弟弟,告訴他上小學前是不能亂跑的。

  男孩很老實,不過另一個可得看緊一點才行,老人心想。



  「我要去階梯的最上面找寶藏!」哥哥在關了燈的被窩裡宣布。

  「我也要去!」他小聲哀求。

  「可是階梯很長喔!你知道嗎?總共有兩百零八階,不能哭著說爬不動,沒有人會背你喔!」哥哥恐嚇。

  「我爬得到。」其實他沒有這麼確定,因為他只會數到一百。

  「還有,現在外面很黑,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不能說怕了要找阿公喔!」

  他緊緊跟在哥哥的卡通書包後面,哥哥在書包裡放了水壺、一包洋芋片、鉛筆盒和怪獸閃卡,都是冒險必備的東西。

  每天跑著的階梯在夜晚看起來完全是不同的空間,月光很亮,所以照出很多影子,他不敢轉頭,一心一意盯著書包上的怪獸。

  超過會走路以來在外面玩最遠的界線,再過去回頭就看不見家了,這時不知道哪裡的狗突然叫了起來。

  「哇!你做什麼?」哥哥轉頭看抓著書包縮起來的他,兩個人的腳步擠在一起。

  「回去……好不好?」

  哥哥把他揪在書包邊緣的手指扳開。

  「我說過不能怕黑的,沒關係,我就自己去找寶藏吧!」

  書包上的怪獸遠比剛剛敏捷地消失在階梯上方,他站在原地的黑暗中,放聲大哭。



  騙人!小的孩子大叫一聲,尾音抖了幾下,突然就哭起來。

  真的!真的!真的有寶藏!大的堅持著。

  你知道條石階有多少階嗎?總共有兩百零八階喔!只要這樣一步一步踏上去,就可以看到寶藏!

  一定被拿走了吧?如果大家都知道的話,妳有到過最上面嗎?如果有的話,為什麼不把寶藏拿回來呢?

  那是只有到過那裡的人才能看到、沒辦法拿回來的寶藏,只要你有爬到最上面,一定就可以看到!

  真的吵起來了啊?老人摺起報紙,放在板凳上,走到小的孩子身後,乾皺結實的手掌輕壓在孩子頭頂。
  


  「根本就沒有寶藏。」哥哥出門上學時對他說。

  昨晚哥哥回來時被打了一頓,因為他的哭聲吵醒大人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已經到過階梯的盡頭,哥哥看起來像個大人,就這樣輕易地把寶藏拋下。

  結果,一直到離開小鎮,他始終沒有見到寶藏。



  「真的有寶藏喔!也許你現在還看不到,但總有一天會發現的寶藏。」



  他在爬階梯,不比當年的腳奮力踏上不適合老年人的高度,山中小鎮如回憶般的霧雨潤濕石階,沿階升高的連棟街屋住民依然日復一日的腳步打磨石路,他小心地讓疲乏的腳落進每一階中心。

  ……兩百零五、兩百零六、兩百零七、兩百零八!他在階梯盡頭一個轉身,半途就見不到的家再次出現眼前,連同霧中蔓延山陵的小鎮,憑著一點想像,他看到朦朧中的家門前,上小學的孫女永遠不知道休息是什麼地往階梯上跑,年紀小一點的孫子賣力跟著姊姊,兩個孩子在超過界線前停下,然後賽跑般地同時跑回阿嬤身邊。

  他在這條階梯出生,在階梯上學會走路,爬著階梯到了六歲,下階梯去上學,然後又爬回階梯上成家、立業,日復一日地走下、爬上,然後在兩百零八階的盡頭找到此生的寶藏。





這篇原本就是配合音樂寫的,當時在創革的音樂課活動抽到的音樂
場景想的是九份
可惜當初的文章目前找不到了,只知道六年前發表
那時候寫小孩子還很輕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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