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 11:15
「呼….…..呼…….…..」
旅社區。
「也不再……..這裡…………」
流羲靠在牆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雙手撐住膝蓋,眼鏡歪歪斜斜地掛在眼睛上。這旅社區是薇塔宣傳行程時常會經過地熱點之一,流羲在法理斯廣場尋找少女未果,便匆匆忙忙地跑到此處。『………..薇塔…………妳………….呼……..』
他在路上連續詢問了好幾個路人,但是他們的回覆不是沒概念、不知道、就是『粉紅髮的少女城裡有一堆』之類的意思。流羲不肯放棄,一路上風風火火的來到旅社區,盡自己最大可能地擺出友善的態度詢問各大飯店、旅社、甚至是自己和薇塔曾一起住過的『流浪者之家』。但是,所有夜班的員工們,都對流羲搖頭、聳肩、亦或是不在乎的樣子。
店主人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之後,獨自闖了好幾條暗巷,但皆是毫無結果。途中小攸聯繫過他一次,但是很遺憾,也是沒有任何線索。
「薇塔…….妳不是……..打起了知名度了嗎?妳不是……..很努力在做宣傳了嗎?怎麼……..沒有人知道妳在哪………..薇塔…………」阿羲失落的回到街上,靠在一處人煙稀少的牆角。汗水紫已浸濕他的衣衫,原本流順的頭髮也變得有些雜亂。流羲覺得自己心裡突然少了一大塊,他好不習慣、好不適應,所有一切的心理分析無法再套用到自己身上,自己似乎無法再保持精準的客觀。
好奇怪,這種感覺不曾有過的…….
為什麼?明明只是分離半天而已、為什麼…………
隻身一人時,就算是小時候長時間離開父母親身邊,他也不曾過這樣。流羲的世界原本非常規律、非常有序。一直到……..
那粉紅髮的身影,出現在當時還是小木屋的EB的那個午後。
「薇塔.…………妳………….到底在哪裡…………....薇塔!!」
心中都是冰冷的刺痛。
店主人朝天空大大吐一口氣,抬起疲憊的雙腳,毅然決然往城西的自然休憩區飛奔而去。
am. 1:46
凌晨的安波瓦河岸街。
青年癱在一棵小樹下。這棵小樹,是他與粉紅髮少女曾經在其下野餐的小樹,青年還記得那個黃昏,薇塔高興的將許多點心擺成愛心的圖案包圍兩人。
『嘿嘿~~阿羲,好好玩哦,今天的夕陽也好漂亮呢!』她一會兒雀躍、一會兒溫順,窩在自己懷中蹭著。當時的阿羲聞著薇塔粉紅髮絲的香味,覺得世界上的美好,不過如此。
『…………………………』
他好想朝天空大聲叫喊,好想就這麼飛上去,用自己的雙眼和靈魂搜遍整個大陸。『薇塔…………對不起…………我對不起妳………..……..』
手機上的未接訊息,並不是忙線,也不是關機,而是一種只有『不存在』才會存在的指示音。
『不可以………..這樣想…………白流羲…………….你給我冷靜點!』
他義無反顧,用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用重重的槌了自己肚子一下。劇痛讓他的身子蜷縮起來,卻無法照亮他心中的黑暗。
流羲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思考,不再去刻畫出少女的容顏。
『回到那時候…………..對,回到那一人的時候!只有這樣…….你才能專注…………』他暗念著,將頭埋到胸前,雙手環抱。『那時候…………』
漸漸地,緊閉雙眼的黑暗視野中,有光芒開始閃爍。
此時,若是有旁人經過,就會在這漆黑之夜晚,昏暗的燈光之下,發現這麼一團散發白光圈的東西。
『………………..那時候…………………』
陽光,穿越透鏡天頂的陽光,照射在院內。一身短勁裝的藍髮少年揮舞手中的木劍,一招一式演繹出標準控技劍式絕。
儘管揮汗如雨,少年毫不停歇,手上劍招不停,腳下也踏著相應之步法。少年的身後是圍住院子的透明合金牆,透過牆後可以見到,陽光在無數黑色、灰色、和白色高塔之間跳躍,天空中有著大量飛行艇,以及像河流般流動的藍光軌道。
「嘿!嘿!喝!」劍影軌跡閃爍淡淡的白光,是掌握到基礎的一種指標。「成!今天就練到這吧!」
少年放下劍,心念一動,那木劍瞬間消失,然後直接出現在院內靠牆的劍架上。他舒展了一下有些麻的身子。練完術式,身子當然疲累的很,但是心裡卻非常滿足。他來到合成材料房的騎樓涼亭內,坐在先進軟墊椅上,開心地看著眼前小桌擺好滿滿的點心茶品。
「哈哈哈~果然這時候是最享受的時刻!」
與其他孩子不同,少年最大的興趣不是與同輩參與各種認證比賽、考試,也不是在虛擬實境中與他人一較高下、統御世界。而是烘培。
沒錯,烘培點心,然後享受點心。
「羲少爺。」一名留著山羊鬍,身材高挑,一身整齊俐落黑白相間侍者服飾的中年男子恭敬的從房內走出,於少年身後駐足。「羲少爺,夫人提醒您莫忘了今晚之事,請您務必出席。」
「好的。」少年的嗓音尚未完全變聲,他愉快地吃起自己做的甜點,然後意念一動,將一份點心傳送到侍者面前漂浮。「阿吉,你也吃一點吧。」
「感謝少爺。」侍者恭敬的以雙手接下點心,向少年鞠躬。「屬下失禮。」說完後,高雅的以金製小叉嘗了嘗點心。
「嗯,少爺的作品越來越具有專家的風範。」很快吃完了點心,男子由衷的讚道,將小碟子放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托盤上。「呵呵…..沒啦…….」少年自己抓抓藍色的頭髮苦笑著。
「羲少爺,實在抱歉,屬下尚有要事,方才只是來提醒您夫人口諭。屬下這就告辭。」男子說罷再度一躬身,然後整個人突然一閃,消失不見。
「呵呵………….」
少年白流羲原位坐了幾秒鐘,然後繼續吃起甜點。茶杯、叉子、盤碟和餐巾隨著他的意念在空間中來回穿梭、亦或是瞬間移動著。
『嗯………….』
這時,院內響起一陣風聲。一艘數公尺長、造型是優美流線體、透明的合金飛行艇降落在寬廣的草皮上,這台騎乘式的小艇上頭有一男一女,男人有著跟流羲一樣的藍髮和相似的長相,他的同伴則是一名穿著符合這『控技』城市風格之『魔法師裝』的年輕女子。
「大哥!」少年高興地跳起來,快速跑到飛艇旁,朝藍髮男子興奮喊著:「大哥!你回來了!哈哈,還有大姊!」
白流燁,少年的兄長,也是他憧憬的對象。
「哈,小羲,你還是一樣哪,這麼期待見到我們啊?」男子大笑,透過面板關閉飛艇的動力源,然後翻身跳下的同時以帥氣的身法將女子一道牽下。
他們似乎非常習慣這種下車方式,兩人的動作都是非常流暢,
「嘿~小羲,你大哥就喜歡這麼粗魯,以後千萬別學他喔。」年輕女子口裡這麼說,卻是深情地看了一眼男子,然後伸手摸摸少年的頭。「哇!那是你做的點心嗎?好多哪!!可以吃一點嗎?」
「哈,當然可以了,希瑤姊!」少年開朗的說著,接著他見到對方跑去點心桌的背影。那竟然是很性感的露背裝,開岔裁剪的下裙在風中飄盪。於是,少年沒由來地臉一紅。
「噗。」他哥輕輕捶了一拳他肩膀,輕聲笑道:「呵呵,她就是喜歡這樣,我拿她沒轍。小羲你以後就會瞭解這其中精髓的,呵…..」
「呃…….」少年愣愣的應著,將些許留戀的視線從女子開心吃蛋糕的身影上移開,轉向他哥。男子只是壞笑著,又是拍拍他肩膀。
「小羲,賞你大哥甜點好嗎,呵呵?」
「嗯嗯…….」
其實不用他答應,白流燁的身影直接瞬間移動到小桌旁,拿起烤盒小餅的同時還拍了徐希瑤的背一下。「呀啊!」
少年看著不遠處打情罵俏的兩人,心裡一陣溫暖。但是不知怎地,似乎又有一絲絲的空洞。他轉過身看向壯麗的都市,那整齊有序的透明結構、如血管內循環血液的浮空網路、以及鄰近大街上紛紛攘攘、不時展現生活機能型超能力的往來人群。他悄悄嘆了口氣。
『我……….似乎融入不了周遭呢。有一個人陪伴在身邊,究竟是什麼感覺呢?』
兩個人……………..
『小羲,你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加油吧,弟弟。』
心中突然響起大哥的聲音,白流羲帶著笑容回頭看去,只見他哥雙手在忙著餵女伴吃甜點的同時,短暫地朝自己的方向也是一笑。
『大哥。』
流羲抓了抓頭,將那心中一絲的不適遠遠拋開。他抬頭望天,看著那飄過的朵朵白雲,呼了一口氣,然後想著晚上母親為自己貼心安排的活動。
突然之間,他一楞。
『奇怪………..?不應該這麼快的啊?我怎麼覺得大哥會再多說…..兩句話……我才會……….轉………難道…..……..呃!!?』
猛地,流羲的身子向上一騰飛起離開院子。他張開口大聲呼喊卻是怎麼也喊不出聲,大哥、大姊、飛艇、院子、家、城市、天空………….竟一一遠去、消失!
『啊啊啊啊!!!!!』
一陣撕裂般的頭痛,阿羲在黑暗中跪下來大聲喊著,然後…….向旁一倒。
世界逐漸模糊不清。
「嗯………….?」
am. 1:53,同一天。
阿羲睜開眼,就見到一之黑貓蹲在他面前盯著他看。
「………..…….」
他按著發疼的腦袋,艱難坐起身看了看錶。「…….昏迷了幾分鐘而已。」
『……….似乎看見了什麼。』實在想不起來『夢境』的內容,他扶正眼鏡,伸手試圖扶住身旁的樹幹站起身,沒想到卻是摸到一塊冷冰冰的大理石,同時耳邊也傳來噴泉流動的聲音。
「呃!?這是哪?」終於看清的周遭,阿羲連忙跳起來,嚇了黑貓往旁邊一竄。
這裡………..竟是法理斯廣場。他竟然在昏迷的幾分鐘內,從自然休憩區移動到這兒。『………………..這…………….!?』
流羲毫無頭緒為何自己會是如此。就在心中各種思緒交錯來去之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嚇得他身子輕輕一晃。
搖搖頭接起了電話,另端傳來小攸的聲音。
「白先生,平行搜索終於有結果了!根據重建模組指出,在昨日1833時間,『粉紅機』最後自動定位在距城北1公里半內的一座小湖南面湖畔。白先生,薇塔小姐最後出現在那兒!」
『薇塔!!』
「謝謝你!小攸,我現在立刻就去!」他喊著,同時拔起雙腿往城北方向跑去。
「白先生……這時間、行嗎?」小攸不確定的問著。
「行!別擔心我!有什麼消息在聯絡我!」
「……..是,白先生。」
通話結束,阿羲也越跑越快,疲累似乎隨著那場夢,還有小攸的通訊,隨風飄遠。
pm. 3:23
半跑半走的流羲終於在劇烈喘息中,來到這座位於城外的小湖畔。
這裡他來過,同樣是與薇塔,這裡就是在那回自己與她進行第一次招式對練的地方。現在這兒景色依舊,不同的只是湖水反射著湖岸稀疏的路燈光、以及夜空中滿滿的星月光芒。
但是,不見伊人。
「薇塔…..妳在哪裡……薇塔!!」
流羲跪倒在草地上高聲喊道,湖岸樹林的漆黑當中頓時閃現許對多明亮亮隻眼睛,湖水也彷彿回應他似的響起潮聲。
然而,少女,依舊不見。
心中那股冰寒,竟也是前所未有之濃厚。
「薇塔…………薇塔………….嗚………….」
阿羲再也忍不住,哽咽了出來。
「對不起…………………….」
他舉起手重捶地面,人也趴了下去。此時的流羲不再是彬彬有禮的心理諮詢、也不再是意氣風發的糕點店長,他只是一個失去重要之人的孤單青年。
……………………………
萬籟重歸沉寂之時,白流羲濕潤的雙眼捕捉到一個非常關鍵的東西。
『!!!!!』
他二話不說,也來不及擦臉便翻身跳起,衝向那東西所在之處。
『…….薇塔!』
那是一根羽毛。一根白色、帶著些許粉紅的根部、卻染上鮮血的,羽毛。
本節出現人物:白流羲、阿吉、白流燁、徐希瑤、AI‧攸符利亞
本節出現場景:阿斯嘉特旅社區、安波瓦河岸街、克羅洛斯市、法理斯廣場、城北小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