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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散】間章03 若我對月換虔誠

情深深魚萌萌 | 2023-11-21 11:17:42 | 巴幣 102 | 人氣 301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等他睜開眼,卻又是陌生的房頂,他猛地坐了起來,下意識地抓著左心口前的神之眼,確認它的存在。
  ——為何近日總是多夢?
  他動了動指關節與手腕,傷口皆已恢復如初,唯昨日的疼痛感還記憶猶新。
  他又試著感受身體裡風元素的流動,確認一切正常。
  忽然想起昏厥前看到的眼睛,他轉動著身體看了看四周。
  「喔,你終於醒了。」
  房門被推開,高挑的金髮男子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進來,他看向坐在床頭的藍髮少年挑了挑眉:「怎麼這個表情?難道是因為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我以為的誰?」藍髮少年鎮靜的觀察著對方,淺髮、丹紅的瞳孔、赤紅的披肩,才明白原來昨夜在腦海裡模糊的臉,卻是妙論派的卡維。
  「嗯?叫什麼來著?楓原?」卡維把熱茶放到床邊的小茶几,抵著下巴思考道:「你好像喊了我幾次這個名字?」
  「我不記得了。」他沉下眼瞳,淡淡地道:「這是哪?為何昨夜要多管閒事?」
  「還真是跟傳聞中一樣不好相處耶。」卡維倒了一杯茶給床上的少年,自己則拖了一張椅子在床邊坐著,「昨夜剛好送標案設計稿經過那裡,看到曾經交過手的同學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唉,只可惜了畫了大半月的設計稿不小心毀了,這陣子又要熬夜了。」
  「這麼晚送設計圖?」
  「呃這就是建築設計師的日常。」卡維邊說邊紅了臉。
  藍髮少年看了看金髮男子戴著的二指手套,上面沾滿了鉛粉,許是因常年在粗糙的紙捲上摩擦,經年累月的結果,便是縫線都已經因磨損而出線,卻還捨不得更換。
  「你把那三個人怎樣了?」
  「啊?喔我把他們綁了起來,交給了附近負責巡夜的旅團傭兵,現在應該已經在接受須彌律法的制裁了吧。」
  「
  「喔對了,這裡其實還有我一個室友,他可能晚點會回來,先跟你說一下,我怕你誤會。其實是昨晚,我也不知道要把你帶去哪,所以才帶你來這」卡維欲言又止的態度讓藍髮少年疑惑地挑了挑眉,隨後卡維嘆了一口氣:「原諒我,我已經為了這件事吃了太多啞巴虧,我只是想請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住這的事情說出去?」
  「知道了。」
  「那真是太感謝了!」卡維雙手合什道謝。
  兩人沉默了一會,各自啜著口中的熱茶。
  阿帽思考著那三個人以及神祕裝置的來歷,而卡維則極力思考怎麼打破這沉悶的氛圍,他單純地想著,同為學院代表,必定還有在學院爭霸賽上相見的時候,廣結善緣總是好的。
  於是他乾咳了兩聲,開口問道:「那個不如給我說說你那個朋友吧?聽起來像個稻妻人的姓氏,難不成是你同鄉?」
  藍髮少年抬起頭,望向對方深紅的眼眸,半晌,他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會認錯呢?
  那傢伙眼瞳中的紅,溫柔、醇厚,飽含武士道與和之精神薰陶的底蘊,而卡維眼中的紅,執著、銳利,那是在理想邊緣的掙扎與和解,兩者相差甚遠。
  「楓原萬葉,是那傢伙的名字。」藍髮少年淡淡地道。
  卡維見對方表情略顯惆悵,以為對方正要開口說故事,殊不知這故事只講了個開頭就沉默了,等了許久也不見對方想往下講的意思,忍不住催道:「喂不會吧,你你跟他吵架了?」
  藍髮少年失笑道:「呵,別把我們說得像是你跟艾爾海森的關係,我們本是殊途,又何來吵架一說?」
  「你你!你怎麼知道?」卡維大驚失色。
  「喔?我本來也只是猜測,你這副緊張的樣子,倒是證實了我的猜想。」
  「喔天啊。」卡維扶額,泛白的指尖顫抖著把茶杯放回茶几上,道:「千萬別說出去,不然我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的。」
  「我可沒有到處宣揚別人隱私的喜好。」
  卡維楞的盯著阿帽的臉半晌,嘆了一口氣:「唉,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很常吵架,老實說,前兩天才剛吵過一次。」
  「看得出來。」畢竟昨晚他就在現場。
  「咦,這你都看得出來?」但卡維昨晚並不知道阿帽目睹了一切,驚訝道,「你果然不是尋常人,也難怪,學院都在傳你的謠言,他們說——」
  「算了吧,我對我的謠言不感興趣。」阿帽擺了擺手。
  事實上,他也不是不感興趣,只是他大抵能猜到謠言的內容,不外乎就是談論他「走後門」、「外國人」、「背景很硬」之類,都聽到他耳朵已經長繭了。
  「那好吧。」卡維頓了頓,續道:「總之,我想說的是,人與人吵架在所難免,雖然不知道你跟他之間怎麼了,你要是那麼在意他,就去跟他把話說清楚吧。」
  「你」藍髮少年無言,「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有,我聽得很清楚。我記得你說了『臭呆毛,說話算話』、『楓原,殺了我吧』什麼的。」
  藍髮少年漲紅了臉,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夢了些什麼,他握緊了拳頭,將臉撇了過去,怒道:「給我忘了!」
  卡維忙擺擺手試圖讓少年冷靜:「好好好,我當沒聽到。」
  「
  「但」卡維沉默了幾秒又忍不住開口:「你就當我雞婆愛管閒事吧——嘖,總覺得又要被那傢伙唸了,反正我就是看不下去有人有煩惱卻坐視不管。」
  阿帽存疑地望向卡維。
  「這也只是我的想法,你就當作前輩的意見聽聽就行,可千萬不要突然飛起來揍我啊。」
  「這是你的地方,我沒理由這麼做。」
  「那好,我要說了。」卡維回頭看了一下門邊,確認艾爾海森還沒回來,然後開口道:「嗯這麼說吧。我剛剛說我們很常吵架,但其實那傢伙確實幫了我很多,甚至可以說,要是沒有他,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卡維頓了一頓,續道:「不管你現在想法是怎樣,但要是真的不確定自己心意的話,最好還是跟對方當面說清楚,大不了再吵一次架。吵架這種東西,撇開情緒性的字眼,對兩人之間的溝通還是很好用的,說來好笑,我跟那傢伙就是一路這麼過來的。」
  藍髮少年原想反駁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縮回去了,他不得不承認,卡維的話確實讓他心口一緊。他想起那天,點向他心口的指尖,在他胸膛中占據了所有的擁抱,還有不斷加快的心跳音。
  「你如果不嫌我煩,我可以給你講講我跟他——」
  「不了。」
  「欸?」卡維沒想到對方拒絕得這麼快,一時語塞。
  阿帽站了起來,稍稍整頓了一下衣衫,道:「昨晚你幫了我,雖是你自作主張,但也值得我的一份感謝。若你遇到困難,我不介意你來淨善宮找我。」
  「這麼急著離開?」卡維也跟著站了起來,跟著一起走到了房門口。
  「呵,我對你跟你室友的私人生活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不離開,難道還等他回來?」
  聞言,卡維紅著臉解釋道:「這只是人與人之間的客套話!我的天啊,我以為全世界再也翻不出像艾爾海森一樣毒舌的傢伙了。」
  「那恭喜你,你現在長見識了。」
  「那還真是Thanks喔。」
  卡維將阿帽送出門外後道:「原諒我就送你到這,我得回去趕設計稿。」
  阿帽頭也不回地與卡維道了別,眨眼間便飛了起來,聽卡維在身後兀自喊道:「過幾天見呀!」
  他挑了挑眉,想著難不成他過幾天真打算來淨善宮找他?
  隨即他笑了笑,自打他定居須彌,開始在小吉祥草王手下做事,這淨善宮就再沒安寧過。
  隔日,他從伐護末那學院出來後,久違地又到了聖樹頂上吹吹風,他邊俯瞰著須彌城裡的人來人往,邊思忖著前日去打聽到的消息。
  卡維說他將那三人交給了傭兵,他卻認為那些終日只懂得領錢做事的傭兵,根本逼問不出什麼東西,肯定輕易就放他們走了,那日從卡維家離開後,保險起見,他繞道去了傭兵住紮的地方打探了幾句,沒想到他們竟老老實實地被關押在牢房中,而他們身上搜出來的東西也被扣押住了。
  他費了一番工夫把那裝置「借」了來,拿在手上把玩著。
  試著將風元素從縫隙中灌進去,反覆試了幾個角度,感受其中元素的流動,果然發現元素力在裝置的核心處受到阻礙。
  還記得與萬葉初識時,也有這麼一個類似的裝置,很顯然,現如今的這一個已經過改良,且很有可能正是針對他改造的。
  難道是在森林中消失的桑多斯跟托塔?
  他們赤手空拳身無分文,森林又那麼複雜,他們是如何避過草神的眼線與魔物,在短短數日內找到研究基地,還能夠不餓死?
  藍髮少年沉了沉眼色,有一個他最不願去思考的答案隱隱浮現。
  如果說夢境中多托雷的出現,是暗示著這一切的發生,那他將身處在極度危險的情形中。
  在至冬,執行官的等階代表了力量的一切,他深知他跟那個男人間實力的差距,更遑論對方那無人能及的瘋狂思想,他可是在那男人的實驗室中撐過近百年的實驗體,若再次落入對方手裡會是何等下場?
  呵,恐怕只會有更瘋狂的實驗在等著他吧。
  但他又隨即反駁了這個答案,他確信自己已經竄改了世界樹,也曾抓過幾個愚人眾的前線下屬確認過,執行官第六席早已被世人遺忘,而小吉祥草王又刪除了多托雷的切片,所有的記憶共存區應已消滅殆盡,餘下的最後一個也不可能是世界的例外。
  那近日發生的這一切又做何解釋呢?
  他感到一股名為命運的無形壓力壟罩在他頭上,讓他呼吸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原想去淨善宮謁見智慧之神,但小吉祥草王這兩日因公務外出,不在城內,暫且還沒辦法將這件事上報,這裝置暫且只能先收在身上了。
  思慮無果,他煩躁地戴起了斗笠,縱身從樹上躍了下去。
  猶如落葉輕飄,他優雅地落在了寶商街上,午後時分,正是市集最忙碌的時候,行人來往穿過藍髮少年而去,他佇立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往何處去。
  他為何要出現在這裡?他懊惱著。
  自欺欺人或許對從生活中短暫逃避現實很有用,但人們通常無法真正騙過自己的心,既使是他也不例外。
  那天,從世界樹中得知了真相的他,捨去了散兵的身分,顛覆了從前以往的生活方式,也翻轉了他從前生活的意義。
  儘管小吉祥草王給了他新的身分,以罪人之身為須彌排憂解難,又讓他進入教令院探詢自我的因果,但他仍迷惘,總是徘徊在累計數百年的跑馬燈當中,不斷地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直到楓原萬葉的出現。
  一切彷彿一個圓,從五百年前的踏備沙為起點,一幕一幕串聯,最後停留在了楓原萬葉身上,將所有因果接起來了。
  他沒有辦法抑制自己不去想,越是壓抑,那四個字的人名,越是烙刻在他胸膛裡,漸漸將自己反噬殆盡。
  或許是卡維昨日勸他的話語起了作用,不知不覺間,他竟已隨著人群,走進了大巴札的市集。
  忙碌的攤販、熱鬧的舞台、五顏六色的衣衫。
  茫茫人海之中總是會有那麼一些人吸引視線,讓你不由自主地瞧上一兩眼,而這些人當中,也總有那麼一個人,閃爍著最奪目的光芒,佔據你所有的視野,再也移不開目光。
  遠遠便瞧見那橘紅的身影正搬運著貨箱,不同以往的是,他用了一條棉布把振袖收在了後腰,肩上掛著一條擦汗的毛巾,倒還真像是有模有樣的打工人。
  那一箱箱的貨物看上去也挺沉,但萬葉搬起來卻速度很快,幾下子的功夫,貨車上的箱子已全部卸貨完畢,一旁留著搓小鬍子的維爾大叔讚賞地拍了拍萬葉的肩,萬葉笑著回頭,卻就這麼剛好與藍髮少年四目相接上了。
  萬葉的視線猶如雷擊灌遍全身,他下意識地就想離開現場,萬葉見他轉頭要走,急忙忙地與維爾大叔道了聲抱歉,雙腳發力,踏著風猶如箭矢般一瞬間躍到了藍髮少年身後,人群見狀驚呼聲此起彼落。
  「阿帽!」萬葉抓住藍髮少年肩頭:「別急著走!」
  像是流浪的船隻倏地被錨繩拉住般,藍髮少年背對著萬葉僵在了原地。
時空在此時此刻宛如凝固似地,周遭的聲音頓時安靜無聲,只感受得到彼此。萬葉將覆在阿帽肩上的手收回,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是特意來看在下的?」
恰好經過而已。」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萬葉嘆了一口氣,又道:「你可能還在生氣吧?或許根本不願意見到在下,是嗎?」
  「儘管如此,在下還是要說。這幾日,在下沒敢去找你,反而找了份工作,又接了許多委託,讓自己忙碌了起來,只因怕再想起你那天的表情。關於那天在下很抱歉,說了不該說的話。對在下而言,你從來不是可以隨意踩折的嬌花,你神秘但堅強、富有情感卻又遺世獨立,你應當是你,非萬物可以比擬。」
  萬葉頓了一頓,見對方有在聽,便又續道:「而在下對你最大的誤解,是在下被一葉障目,你身上有他的影子,卻不該是被過去所束縛之人,當下你眼裡承裝的只有一人,那人便是在下,如此簡單的道理,奈何當下卻未能看清。」
  「不你沒說錯。」藍髮少年回頭,目光略帶掙扎與躊躇:「你將我比做薔葳也罷,視作惡人也罷,我本就如薔葳荊棘般危險,也不屬於任何群體。打從一開始甚至是,從五百年前在踏鞴砂的那一天,我們就不該相遇。」如果說懷裡的裝置是風暴將至的前兆,那他就更不能讓萬葉身處在危險之中。
  「在下從不畏懼危險。」
  「那你應該要學著懼怕我!」藍髮少年幾近歇斯底里。
  萬葉勾起嘴角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阿帽,在下做不到。」
  「你」藍髮少年語塞,顫抖的瞳孔猶如被風撥亂的湖面,含著三分氣惱三分後怕四分悸動,末了,他垂下了頭嘆道:「呵,臭呆毛。」
  「謝謝你,阿帽,謝謝你來看我。」萬葉笑道。
  「我才不是——」
  『喂,帶刀小子!來活了——!!』
  「維爾大叔在喊我了,抱歉阿帽,等我把手上的活忙完,再找你聊聊。」
  「我不需要——」
  話都還沒說完,萬葉腳底一陣風便走了,他走到一半還不忘回頭道:「過幾天見!」
  看著對方背影走遠,回到那小小商鋪中忙碌了起來,阿帽也悻悻然地離開了此地。
  ——過幾天見?哼,那傢伙還想著要來找我嗎?
  「煩心。」
  想著萬葉最後的那幾句話,忍不住在心裡嗟怨著。
  當晚,他回到自己的小書房內,拿著他自己縫的布人偶反覆看了半天,楞是睡不著,他摸著布人偶的頭,那上面本應空無一物,如今卻多了一圈用乾燥花做成的小花冠,那是他在課堂上分心時,隨手做出來的小部件。
  就這樣懷著矛盾的心情過了幾日,眼看小吉祥草王都已處理完外務回到城裡,卻沒等到那抹橘紅的身影,反倒關於對方的消息不斷在城中傳開,終日不見其人但聞其事,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這一日,黃昏將晚,斜陽將影子拖的老長。他默默跟在小吉祥草王身後隨行,陪同前往她口中所說「重要的集會」。
  原本他正在大樹上小憩,小吉祥草王忽然進入到他夢裡,那一張笑咪咪的大臉可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害他差點從樹上跌下來。
  他覺得有些奇怪,平時小吉祥草王參與的集會,都是在淨善宮或教令院,再不然便是外出與雨林中的眷屬們會面,幾乎沒有像這樣漫步在黃昏的街道上過。
  銀白色的單邊馬尾在眼前晃呀晃,街燈溫暖地交織在橘黃色的空氣之中,伴隨著遠方飄來的煎飯香,再看看赤著腳走在前頭的小吉祥草王,他心裡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小吉祥草王身後隨著夕陽搖曳的影子,是一座編織的搖籃,裏頭盛裝著他童年的記憶與年華,在那段空缺了母愛的記憶之中,連呼吸都跟著時光變得緩慢。
  身前的她驀然回頭,看了看少年臉上被夕陽染紅的臉龐。
  「怎麼了?」突如其來的轉身讓他愣得停下了步伐。
  納西妲搖了搖頭,笑道:「總覺得,阿帽變得內斂許多。」
  「何出此言?」
  「嗯」納西妲歪著頭想了想,道:「你心直口快,像這樣帶著你出門的時候,你通常會問我需要你做些什麼?但現在的你,好像沉默了許多。」
  「是嗎?那是我僭越了。」他頓了一頓,淡淡地答道:「況且我只是在思考一些無聊的問題罷了。」
  「阿帽,你要記住——」納西妲走近藍髮少年身前,牽起了他的一隻手道:「不論何時,身處何種境地,你都不是孤單一個人,你有我,還有許多關心你、願意幫助你的朋友。」
  「傾聽你內心深處的聲音吧,阿帽。」
  她邊說邊拉著阿帽的手,推開了身側的一道門,門後的吵鬧聲傾洩而出,燈光如紗罩在他臉上,一瞬間有那麼些刺眼。
  「喔!是壞嘴小圓帽來了!」
  派蒙幾乎同時飛到了門前,高興地對納西妲及阿帽揮了揮手,卻馬上被旅行者拉了回去。
  隨即出現在門邊的便是那位白髮少年,他為阿帽敞開了門,微笑道:「你來了。」
  他有些訝異,竟一時不知做何反應,就這樣隨著萬葉步入了燈光之中,他看見擺滿美食的圓桌旁,坐著熟悉的一張張臉孔,除了旅行者和她的小寵物,還有教令院書記官艾爾海森,大風紀官賽諾,幾日前見到的卡維。
  ——他才明白他們說的「過幾天見」是這個意思。
  「你們?」他回頭看向納西妲,對方淺淺地報以一個微笑。
  眾人紛紛站起跟阿帽及納西妲打招呼。
  萬葉領著阿帽坐在了他旁邊,而納西妲也跟著坐在阿帽身側。隨即在派蒙的高呼之下,大家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也拉開了慶功宴的序幕。
  幾日前,在淨善宮內,納西妲拜託旅行者協助,以慶祝噩夢之種事件圓滿落幕的名義舉辦慶功宴,而心細的旅行者在對話中,猜到了納西妲似乎另有隱情,幾番確認之下,才明白事情的緣由,竟然是因為那名來自稻妻的人偶看起來心情不好,這可愛的理由,讓旅行者跟派蒙當場笑了。
  「怎麼好像小孩子鬧脾氣啊?那傢伙,根本還沒長大嘛。」派蒙交叉雙臂自負地道。
  「派蒙不也還沒長大嗎?」旅行者笑道。
  「我比那傢伙成熟多了!」派蒙兩手插腰,「至少我不會開著獨眼大寶喊著招式名稱踩人啦!」
  二人瞬間被派蒙的吐槽逗笑,噗哧笑了出來。
  旅行者想了想,提議此事先瞞著事主,製造驚喜,納西妲聽了也同意,她對於人們之間的交際本就不太理解,能有旅行者及派蒙這樣走南闖北的冒險家協助,她十分放心,便將此事全權交給了他們,而自己則前往沙漠地區忙視察工作了。
  此時的她坐在圓桌旁,滿意的對旅行者及派蒙笑了笑,旅行著也回點了點頭。
  賽諾見大家坐定,看了看正發楞的藍髮少年,率先開口道:「阿帽,以前跟你沒什麼交集,直到上次跟你交手,我才真正了解到你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藍髮少年疑惑地抬頭,派蒙搶在眾人話頭之前好奇地問道:「什麼人?」
  「他『帽』似是一個飛起來就很沒禮『帽』的人。」
  「
  「為什麼沒有人阻止他」卡維扶額。
  「不過呢——」賽諾又繼續說道:「看你吃飯的時候也有脫帽的習慣,我覺得這又是非常重要的禮節,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怕帽子會掉進飯裡嗎?」派蒙問道。
  「不對。」賽諾答道:「是因為這樣,才不會『帽飯』到美食。」
  眾人再次無語,卻聽一旁「噗嗤」一聲有人笑了出來,卻是小草神抵著下唇咯咯笑著,接著旅行者見狀也笑了,這笑意就像打哈欠一樣會傳染,頓時讓餐桌的氣氛活絡了起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天,派蒙則急不可耐地拿起桌上的咖哩烤餅張口咬了下去。
  「好燙!」派蒙被燙得小手抖了一下。
  「哇,派蒙你的醬汁都滴到衣服上了。」旅行者拿起餐巾幫派蒙擦了擦。
  「欸——!」派蒙大吃一驚飛了起來,左右晃了晃腦袋,確認自己的衣服,卻正好瞄到坐自己旁邊的卡維,發現他衣服上竟也沾到咖哩醬,嚷嚷道:「哇啊,卡維身上也滴到醬汁了!」
  「不會吧?」卡維低頭看了看,果然咖哩醬也沾到了自己的白衣服,他懊惱地瞪大了眼。
  一旁的艾爾海森見狀,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了像是香水一樣的小瓶子,噴在餐巾紙上後,將對方的衣衫跩了過來,不到三兩下的功夫,衣衫上的污漬已然乾淨無痕。
  卡維瞠目結舌,有些羞怯地捋了捋領口。
  「大驚小怪。」艾爾海森淡淡地道。
  萬葉跟阿帽坐在他兩人對面,在艾爾海森拉起領口清理污漬時,都看見卡維的胸口似乎有明顯的咬痕。
  阿帽輕輕地「哼」了一聲,萬葉則略顯訝異地眨了眨眼。
  「這是什麼神奇的東西?」派蒙飛到艾爾海森面前,指著他手裡的香水瓶。
  「這傢伙愛乾淨,身上容不得一點污漬,所以隨身帶著這個『抑污劑』,同樣的東西家裡還有很多呢,『髮型噴霧』、『止汗劑』,簡直比女人還麻——」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隔壁投來一股令臉皮作痛的視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喔!果然是卡維,很了解艾爾海森嘛!」派蒙道。
  「我我才不是」他懊悔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回想剛剛說的那一番話,簡直就是詔告天下他倆現在同居。
  艾爾海森把那瓶抑污劑給了派蒙:「妳要是不介意的話,拿去用吧。」
  「哇!謝謝!」派蒙高興地捧著小瓶子回到旅行者身邊:「旅行者!快幫我用這個擦一擦嘛!」
  旅行者接過小瓶子,斜睨了眼派調侃道:「以派蒙的吃相,再有幾瓶抑污劑都是不夠的吧。」
  派蒙氣得跺腳:「妳怎麼被壞嘴小圓帽傳染壞嘴了啦!」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賽諾靈光一現開口道:「我想派萌一定也是一種所謂的反差萌吧?」
  「什麼啦!」派蒙聽出來對方在調侃她,嘟著嘴坐了下來。
  「『派』是一種東方的方言,指一個人的個性很差。」艾爾海森補充道。
  「這種時候就不要來添亂了!艾爾海森!」卡維忙將叉子上叉著的脆球送進艾爾海森嘴裡,堵住對方的嘴。
  萬葉也爽朗地笑著,看了一眼藍髮少年道:「你的朋友們都是有趣的人呢!」
  藍髮少年抿著唇,啜飲著杯子裡的美酒,稍稍紅了臉龐,卻沒有回答。
  他總覺得萬葉今日對他的態度若即若離地,有些不太自然,就好比剛剛在門口,萬葉出現在門邊時分明對他伸出了手,似是想牽起他的衣袖,但只一瞬,卻轉而搭到了門邊為他敞開了門。
  「萬葉,你就這樣待在須彌沒關係嗎?北斗她們會擔心的吧!」派蒙問道。
  「在下有給她們捎信,幾日前才剛收到回信。」萬葉道:「本應跟著她們跑一趟貨船到蒙德的,但在下因突發狀況脫隊,也實在沒有辦法,可能要一個多月後她們才能來奧摩斯港停泊了。」
  「原來如此!」派蒙道,「不過沒想到緣分這麼神奇,你竟然跟壞嘴小圓帽變成了朋友,明明以前還發生過那些事呢!」
  「什麼?」萬葉愣了一愣。
  「咦?」派蒙捂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一旁的旅行者見阿帽沉下眼色,忍不住也搖了搖頭。
  納西妲微笑著舉起酒杯,道:「各位,讓我們舉起酒杯,敬阿帽,以及遠道而來的萬葉,謝謝你們,幫助森林解決了一樁危機。」
  在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之中,大家推杯換盞、喫到半酣。
  萬葉喝沒幾杯,便趴在桌子上酣酣大睡,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旅行著見狀,拿起留影機拍了幾張『酒醉劍客與大肚白飛飛』的合影。
  阿帽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納西妲,隨即又低下頭去,默默地咬了幾口烤餅。
  從前的他很樂意在愚人眾的夜宴座上發言,與席間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做心理攻防,再欣賞對方瞠目結舌的表情,是他的小小樂趣。如今這種如家人朋友般一起享用美食的餐桌,卻反而像是回到了當年在純樸的小村莊裡,與曾經的家人們同桌共餐的場景。
  還記得當時的他反覆地啜著茶,不知道做何反應,生怕自己的任何發言,都會破壞了這美好的氣氛,如今他握著熱呼呼的烤餅,不禁想著,眼前的這片光景是否也如手中的溫度般,隨時會消散呢?
  納西妲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似地,喚了一聲「阿帽」。
  她說,她也有過一段自我厭惡的時期,每日一睜眼就是泛著螢光色的牆,總思考著自我存在的意義。只是那一天,從淨善宮的牢籠中望出去,就像是水引起感電的必然,她看見一位少年的眼神是那麼孤獨、沉重、離經叛道,像是抗拒著這世間的一切,卻又在眼底深處對她呼救。
  那是她誕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那樣的眼神。
  或許是她被關太久了吧,儘管她貴為神明,也忍不住為這樣的眼神動容,所以在少年失去了機甲,還給世間一次墜落之後,她毅然決定要引導他,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
  而如今,少年胸口的神之眼,就是他所做選擇的最好的證明。
  她笑了笑:「所以阿帽,你已經是被神明注視著的孩子,你的所有選擇都將受到神明的祝福,不必妄自菲薄。」
  「是這樣嗎?」緊握著胸口的神之眼,他蹙起了眉頭道:「呵,還得多謝妳為我費心了,小吉祥草王。」
  難得聽到少年口中道出感謝,納西妲開心地綻出了笑容,一旁的派蒙拍了拍手,道:「沒想到壞嘴小圓帽也有嘴巴不壞的時候嘛!還是納西妲有辦法!」
  「妳這沒有品味的綽號還想叫到什麼時候?」
  「喂——!竟然說我沒有品味!太過分了!」
  沒想到一提到這神秘的少年,故事起了個頭就停不下來了,納西妲接著又講了少年曾經翹太多課,結果因為被記太多支訓誡,做為教院勞動服務罰給聖樹施肥,整日臭氣薰天,衣服在聖河洗了三天三夜都還有味道殘留。還有曾經在聖樹上睡午覺,結果被路過的暝彩鳥滴了一頭鳥屎,或是在無郁稠林睡午覺,結果帽子被蘭納羅當成樹王聖體菇拿走之類等不為人知的事蹟。
  一樁樁如數家珍似地,聽得藍髮少年頭上都滴了幾粒汗珠。
  眾人邊聽邊笑,再加上賽諾時不時來一句笑話,將餐桌上的氣氛推到了最高點,大家從沒想到,這樣一個冷酷又高傲的少年,從智慧之神口中說出來,卻是這麼生活的普通人,就連艾爾海森也難得多喝了幾口酒,時不時與卡維拌拌嘴,倒也笑得很開心。
  酒席行至中途,阿帽終究被嘈雜的聲音及酒氣弄得腦殼疼,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抓起放在一旁的斗笠轉身意欲離開。
  派蒙見狀便問道:「欸!壞嘴小圓帽要去哪裡?」
  『碰——!』
  萬葉忽然猛地從睡夢中坐起,兩手一拍桌面把大家驚地嚇了一跳。
  旅行者見萬葉起身要去尋,便壓下了派蒙笑著搖了搖頭,與一旁的納西妲相視一笑,舉起杯續開酒席。
  阿帽走出餐館右拐,走到了後方的小園林裡想安靜片刻,喝茫的萬葉見狀也跟著出來。
  餐館的門在身後關上,一瞬間蟲鳴鳥叫取代了餐桌的觥籌交錯。
  「你去哪?」萬葉搖搖晃晃拉著阿帽的衣袖亦步亦趨。
  「裡面太吵了,出來走走。」阿帽見他幾欲摔倒不禁皺眉,伸出左手扶著萬葉,譏諷道:「我是真沒想到堂堂一心傳竟然是一杯醉,酒量這麼差?」而且還很重,阿帽心底腹誹,說著邊又提了提身旁的人。
  萬葉好像沒聽到對方的話,只覺得有人攙扶,噴著酒氣就整個身體往人家身上靠,阿帽被萬葉全身的重量一帶,踉蹌地往右方石牆上背靠了過去,手中的蓮花斗笠掉落在地,吃痛怒道:「喂,臭呆毛你別太誇張。」
  萬葉因酒醉紅暈的臉上帶著笑意,眼神對焦著身前人兒嗔怒的眼睛,像是看不清楚般把臉湊了過去。
  忽然拉近的距離讓藍髮少年瞪大了雙眼,萬葉沒注意到對方的臉上也泛起了薄薄地桃花色,下一秒就把頭靠在了對方的肩頭上。
  阿帽被此舉楞住,雙手抵在萬葉的胸前正欲推開,卻聽得萬葉黏黏糯糯的聲音隔著耳膜一字一句敲打著神經:「…喜歡…阿帽…你好可愛…」耳鬢摩娑,萬葉毫無顧忌地嗅著身前人兒髮絲間的味道,平日間正經八百的模樣消失殆盡。
  萬葉吐出的字句讓藍紫色髮絲下的眼神一黯,他不屑地鼻尖輕哼了一聲,卻反而收回了欲推開的雙手,任憑他將全身重量靠在自己肩窩上。
  喜歡…?果然人都是一樣的嗎?輕易地說出口又輕易地收回,輕易許下承諾又輕易地丟棄。明明根本不了解對方,卻輕描淡寫地想把名為喜歡的包袱丟給別人來扛?
  還真是若離若即地、一廂情願地,說著大話的一張嘴。
  他看著萬葉髮絲上那一搓橘紅,也弄不明白此刻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但就像是開啟了某種自我防衛的開關,他本能地照著從前的台本,收回陰暗的表情,勾起一抹邪媚的笑,修長手指纏繞勾上萬葉後腦杓的髮絲,薄唇貼近萬葉的耳朵,吐出一絲絲的熱氣,猶如惡魔般的低語開口道:「你剛說什麼?…喜歡我嗎?」
  萬葉抬起身,背著月光,那雙橘紅色的瞳孔裡充滿足以包覆世界的溫柔,月光從瞳孔裡透了出來,還藏著些許醉意,他點了點頭說聲:「對,喜歡。」
  「喔?」聞言,少年輕笑了一聲,雙手勾上萬葉的脖頸,帶著萬葉緩緩走入牆角陰影之中,柔軟的腰身擺了擺,讓兩個人緊緊貼在了一起。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萬葉整個人躁熱起來,紅暈蔓延到了耳根,已分不清是酒精作祟還是意亂情迷。
  阿帽又將唇瓣湊近,嫵媚的眼神似要將其吸入,睫毛微顫,用極好聽的聲調再次問道:「…那你…想要嗎?」
  萬葉低眼看見那張粉嫩小嘴一張一合,早已無餘裕回答,右手掌越過眼前人的後背覆上後腦杓,另一手攔腰擁住藍髮少年,將兩人的唇瓣湊到了一起。
  阿帽像是早料到般嘲弄地勾起嘴角,鼻尖嗅得萬葉嘴裡殘留的酒香,溫熱又充滿彈性的吻一下一下地碰觸過來,輕輕地吸吮著自己唇瓣,時而輕咬時而舔舐,像是壓抑著強烈的慾望般小心翼翼地索求著。
  那天在薔葳花叢旁匆匆一別,被留下的萬葉獨自躺在草地上,望著明月思慮了良久。空中偶然一隻草晶蝶飄過,他回想起很多事情,一些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的東西。
  常年在江湖走跳,許多人見到萬葉的評語,大都是些「淡泊」、「灑脫」、「自在」,溫潤如玉的臉上總是掛著和煦的微笑,像是生來就帶著海風與陽光。
  殊不知他也曾有想追求、想挽留而不得的回憶,一直存在他心中。
  月光下,草晶蝶飄然停留指尖,他淺淺地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又再次陷入了執著的輪迴,但卻也明白,他所執著的,無非天上一彎明月,凡人難以觸碰也難以得到回應。
  ——那就「守護」吧。
  至少不能讓那彎月吞噬在無邊的黑夜裡,他這樣想著。
  可誰知幾杯黃湯下肚,靈魂躁動,名為佔有慾的念想衝破了軀殼,將他好不容易包裝起來的自己無情撕裂,再不復返。
  藍髮少年被萬葉緊緊圈在懷裡,呼吸漸漸加重,迎合地微張開嘴,而萬葉也似是受到邀請般,將柔軟的舌伸了進來相互糾纏,耳聽得濕潤的聲音間續地傳了開來,隔絕了外界嘈雜的一切。
  這樣極具佔有慾的唇舌交會,讓阿帽眼神也似被這酒香薰得微醉,喉頭不自主地隨著萬葉的吻發出幾下悶哼,儘管他自知他對酒精是有絕對的抵抗力,但仍是被吻得眼角泛上了紅暈。
  「嗯…哈…」
  抵在藍髮少年腰間的力道漸漸加重,兩人忘我的氣息交雜在一起,而藍髮少年的振袖外衣也因身體動作而滑落肩膀,藏在黑色緊身背心下的半邊鎖骨及白皙肌膚在萬葉眼前展露無遺。
  正當他已作好心理準備,認為對方要有進一步動作時,萬葉卻倏地退了開來,凝視著眼前的人,雙手捧起藍髮少年那美麗而沾染些許情慾的臉龐,用指尖輕輕的摩娑了起來,後又在他紅潮未退的眼角輕輕落下一吻,似是有萬般不捨。
  片刻,萬葉那溫柔的嗓音響起,他微蹙著眉說道:「…別這樣…阿帽,讓人好生心疼。」
  那似醉非醉的眼神以及莫名其妙的舉措讓阿帽沒來由的心慌,他掙脫了萬葉的懷抱,一步步往後退。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那些描繪著美好話語的背後,不應該都是謊言嗎?不可能…不對,不對!這人瘋了!喜歡我…喜歡我是什麼意思?
  萬葉酒醒了一半,看阿帽的反應以為自己傷到了他,柔聲道:「對不起阿帽…你還好嗎?」
  終於發覺自己原來招架不住萬葉的溫柔,阿帽忽然放聲笑了起來,神色中藏不住的慌亂,他倒退了兩步,隨即轉身驅動了元素力倉皇飛離了此地,留下被風攪動的一地混亂以及兀自不知所措的萬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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