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鎖系列第一篇章17「烈日與月牙」(2)
「好了,都幫妳修好了。」
舉辦完慶祝會,薇下個行程便是抵達庭園的研究室,灰白單調的牆面上陳列著各種裝備,研究員馬不停蹄的將零件、材料以及數據報告送往四處,儘管隔了好幾面牆,薇也能聽見裡面在進行測試性能的實驗。
作為博士的月牙一派清閒,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大褂,拎著夾上幾張紙的手寫板往薇走來,年過六十的女性多半會把頭髮剪短,但月牙仍留有一頭及肩的長髮,銀白而非蒼白,作為世上最美麗的種族,他們的美貌、髮質連歲月都無法撼動,就連皺紋也像指甲印,只是輕輕地留在臉上。
見她用手指一比,跟在身後的研究員便把「兇神的雷鳥」裝載在牆面上,已經完好如初,並不需要親自交給薇,月牙伸出手指在薇的脖頸上書寫著密碼,密碼組合成形似頸環的紋身,接著像蒸發一樣消失。
月牙輸入的是傳送的座標,以及薇指紋的代碼,讓薇能像當時一樣,以手指劃過脖頸便能憑空著裝。
「謝謝妳,月牙婆婆。」薇輕撫自己的脖頸,這樣就可以繼續著裝訓練了。
月牙輕笑,薇是唯一這麼親暱稱呼她的人,畢竟她的性格跟名字一樣,是彎曲、銳利又不好親近的月牙,性格古怪,全家族唯一的銀髮也是因為年輕時她想更貼近月亮的名字而去染的。
更有著高不可攀的地位,如同梅林城元老的白晝會以太陽為部族的菁英命名。
從六光明手中接下重任的家族,從明月城主開始榮耀的血脈「群狼一族」,也是以月取名,這樣的他們不單單只是貴族,更是人才輩出讓眾人信服,月牙也是被譽為天才的博士。
「對了,月牙婆婆這次有增加什麼新功能嗎?」薇有些期待,月牙有時會在維修中加上驚喜,但月牙只是以手寫板輕拍薇的頭,教訓道:「才剛滿二十就是那麼貪心的女人嗎?」
「不只帶走我最自豪的裝備,現在連我身為森靈的天賦也要了?」薇也想參與梅林祭的消息早傳進耳裡。
看似教訓,笑容卻帶著讚美,作為科學家的她比誰都知道貪心與求知的重要,這份嘉獎也讓薇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著,她就是那麼貪心的女人。
以往會讓薇放手去做,但這次月牙的笑聲之後有些陰霾。
「但就算得到森靈的天賦,妳也不適合去尋找影居神的,放棄吧。」
薇僵住笑容,停下了眉笑眼開,得以正視月牙嚴肅的神情。
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就沒再聽過月牙要她放棄。
「為、為什麼呢!月牙婆婆不是總會支持我嗎?」就像被背叛,薇強烈地感到不解,澎湃的感情彷彿浪花,但月牙不動聲色的臉就像岩石,被沖打上來也沒有動搖,只冷冷地問道:「薇,妳為什麼想找影居神?」
「如果只是高薪的工作、刺激的冒險,那我可以介紹。」
「是、是因為上次嗎?上次我的翅膀差點被砍斷,所以月牙婆婆擔心嗎?但我──」
「我從妳還是臭小鬼的時候就在看著妳了,妳的強大用不著我擔心,翅膀不管斷幾次我都會幫妳修好,妳是我自豪的雷鳥,妳能飛得更遠。」
「但是踏上尋找影居神的路途,遲早會殺人的。」
話語裡的嚴厲,讓薇不禁退開一步,原先的堅持抹上一層恐懼。
「殺、殺人?」
「……打倒影居神就能夠得到遺物,看中遺物的惡徒永遠都不少,為非作歹的垃圾或許打不倒影居神,但暗殺、下毒、脅迫之類的手段對你們倒是挺有效。」
「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年來,能打倒五次影居神來實現願望的人少之又少嗎?因為他們的對手不只是影居神,也有那些不法的惡徒,隊伍中的叛徒更是不少見。」
「……妳有什麼非得達成的願望嗎?沒有的話就收手吧。」
薇是獵人,是與魔物打交道的人,月牙可不希望薇哪天被綁在椅子上,被人用鞭子讓她吐出影居神的情報,甚至只用鞭子的話都還算謝天謝地了。
她不認為薇會輸。
「跟邪惡的心鎖者戰鬥,可不見得每次都是打倒對方,把他關進大牢的結局,總有一天……會容不得妳選擇,只有殺了對方才能活命的情況。」
「就算對方真的十惡不赦,妳又能殺了他嗎?」
因為是邪惡的所以殺了沒關係、因為是壞人所以殺了沒關係,這種簡單的公式留在動作片裡就夠了,奪走人命的感覺,對越有良知的人越難受,她擔心的不是薇的強大,而是薇會在關鍵時猶豫。
而是薇會在殺死對方後,被惡夢纏身。
遠月從一開始就決定走上染血的道路了,他想解救那些仍為人販玩物的森靈奴隸,他早就必須戰鬥,這次的經驗無疑是一場累積,他的目標想必是入手具攻擊性的遺物。
草鹿是她的徒弟,但就算身為師傅,她也覺得好像只認識了半個人,另一半的草鹿到底在想什麼,恐怕草鹿不打算讓她知道,她就永遠不會知道吧。
所以她想保護最了解的薇,她知道薇絕對不會是殺人的料。
面對月牙難得的苦口婆心,薇的語氣不禁敗下陣來,她低著頭。
「確實呢,是我想得太少了。」
然後將眼眸抬起。
「可是就算聽完月牙婆婆說的,我還是想踏上這個旅途,我沒有要打倒影居神才能實現的願望。」
「成為獵人的初衷也只是為了冒險,但與森靈的大家相處之後,我當獵人的目的也產生了變化,森靈是最適合成為獵人的種族,因為你們能透過交流來避免紛爭。」
「有些靈性種因為無法與外界交流又想保護好自己,過於著急才採取偏激的手段,是森靈成為橋梁,讓牠們脫離兇殘的惡名,知道這些事、看見這些事後,我覺得森靈好偉大,我也想成為那樣的獵人。」
「有些種族恐怕正在被殘留的影居神迫害,我就想著,如果我既能冒險,還能打倒影居神來保護魔物和大家,那不就太好了嗎?而且得到天賦的話,就更像我曾經憧憬的森靈獵人們了。」
「現在,我又有一個憧憬的人,又有下一個目標了。」
引燈當時打倒牛魔人的背影,仍時常出現在她訓練時的眼前。
她認為複雜且不必要的能力,被引燈在短時間內駕馭,更展現出薇沒思考過的可能性,從那一天開始她就感到興奮,她還能變得更厲害,引燈就是她最好的教材,更是她最大的果樹,引燈說過的評價也仍在耳畔迴繞。
「我想變得跟他一樣強大,在他身邊學習,得到更多成長!所以如果、如果我要因為月牙婆婆說的那些討厭的人,放棄這個機會、放棄這些我想做的事的話,我就會覺得很不甘心!」
「殺人……一定很可怕吧,但未來的某天,我因為當年逃避了危險和壞人,所以放棄了想做的事、離開了能讓我成長的貴人,開始後悔的時候,一定更可怕。」
月牙望著那彷彿望向山峰的眼神,就算仍有顧慮,也已經沒轍了。
因為當年也是這樣,她想要薇放棄兇神的雷鳥,卻被薇的眼神給折服了。
她打造出最自豪的裝備,卻沒有森靈能夠使用,更被他人稱為失敗品,她知道這並不是錯誤的評價,沒有使用者的裝備跟廢物沒有區別,但心裡的委屈和不甘卻停不下來,她多想看到有人能夠駕馭。
就在那時,薇進入了研究室,就像出神了一樣,沒聽見旁人要她先去套量尺寸、填寫資料的指引,她直盯著牆上那件名為「兇神的雷鳥」的裝備,直到月牙大聲呼喚她,她才回過神並興奮地笑:「我能穿上那件衣服嗎?」
「不行,那是失敗品,雖然有著其他裝備無法匹敵的性能,但對使用者的負擔太重了。」月牙的語調顯得平淡,忍著稱呼傑作為「失敗品」的哀傷,但薇的眼神依舊明亮:「我的心鎖能強化自己,我想試試看!」
這沒有點燃月牙的希望,她還記得上次說自己身強體壯的森靈變成什麼樣子,而且被心鎖這種搞不清來頭的力量給駕馭的話,就更不爽了,她決定開始嚇人:「會死──」
「而且月牙博士應該不覺得是失敗品吧!我真的好喜歡它!我想試試看!」
就是這句話還有那個憧憬著「失敗品」的眼神,讓她折服了。
不只是挑戰,還有發自真心彷彿一見鍾情的憧憬。
自己疼愛的孩子終於得到告白,不再是出於安全考量的不合格判定,讓作為母親的她何不動容。
簽下切結書後的訓練並不簡單,骨折、昏厥都是家常便飯,每調整一次動能的強度,原本的適應又會被打回原形,對薇而言彷彿看不見終點的賽跑,月牙並不吝於支出魔具替薇療傷,但她每次都害怕薇醒來時就決定放棄,但薇總是笑著說:「下次一定行!」,甚至開起了裝備的玩笑,說兇神的雷鳥對她很兇。
薇的心鎖,取決於鍛鍊的結果,是努力的結晶。
是薇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才救活她原本死去的孩子。
並不是兇神的雷鳥讓她飛翔,是她讓兇神的雷鳥得以展翅。
所以她不禁開始對薇溫柔,薇也放肆地稱呼她「月牙婆婆」。
月牙的身體不自覺地動了起來,讓她離開回憶,回到現實。
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抱住了薇。
等她注意到時,她已經把這個與自己髮色相近的少女,當作孫女看待。
化身為雷鳥的薇,現在看見了更高的天空,她不知道薇憧憬的人是誰。
那道眼神如同當初,那她怎麼可能阻止得了。
怎麼可能不去相信,駕馭雷霆的鳥不能翻過她所說的山頭。
但又有哪個婆婆,不會擔心自己的孫女。
感受著月牙的顫抖,薇抱了回去,抱得更緊,笑容中充滿甜蜜。
她抱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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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月牙博士的研究室:

其他人只能選御三家,就妳能從三神鳥開始挑,薇,妳好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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