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To the End of the World：§
Journal 12──《青之探望》
午後風和日麗，紅髮女巫慵懶地待在壁爐前長椅，閱讀著這片異界大陸的書籍。她仍將惡魔萬髑胡亂解讀人偶工坊「青瀝之羊」門前告示牌之事列入黑名單。果然重要事項還是依靠自己更加妥當。等候貴客之際，她揮動了手指，花火般的魔法轉瞬間預備好招待用的茶水與點心。
向店主帶回的藝術品非常管用，由於對方誠信可佳，她反交付一張黑色名片，上頭記著自居住址和桃紅玫瑰印記。購買人偶時她曾告知，依循名片來到森林，再以意念連結她的住所便會自動尋路，玫瑰印記會解開遮蔽住房屋的幻術。
「霏雪準備一下。」女巫對著少年呼喊。黑髮少年點頭示意，接著安靜地佇立在門口恭候貴客前來。
純白的高挑身影在黑森林中相當顯眼，穿著高跟靴子的魔女健步如飛。循著指示步入森林深處，隨即顯露在眼前的是坐立茂密枝葉間的鮮豔大宅——「薄暮公館」。外圍黑柵欄的門牌上鑲嵌著清晰的燙金文字，與此同時迎上黑髮少年的身影。見著熟悉的樣貌，他輕喚了聲少年「霏雪」。
黑髮少年異於普通人偶的貓耳晃動了幾下，這是從某處接收到自己名字被呼喚的表現。他抬頭望向發聲方向的不遠處，擁有亮麗碧眸的金髮青年獨立於周遭陰森景物，正朝著宅邸的方向輕盈前進。他認為自己應當對這身影殘存印象，他思考究竟是何事絆住了記憶，他感覺思緒中斷沒法接續。
「……！」被喚為霏雪的黑髮少年，貓耳垂下顯現出驚惶失措。他猶豫了一會兒，向後方推開詭麗的黑紅色大門，往屋內逕自奔去。
「『青瀝之羊』的老闆到了嗎，霏雪？」待在客廳內休憩，稍後聞風聲響的紅髮女巫察覺情況有異，她離開了壁爐正燃燒木柴的客廳，來到玄關見著門外身穿白衣的青，卻沒看到應當接待貴客的少年。「青，您來了。真是不好意思，這邊請。」屋內光線略為昏暗，待客人進到屋內，壁燈才自動點燃火光照明，同時映照出蒼白膚色的女巫。
不知道是否自己做錯了什麼，少年沒有前來接待，反而直接跑入屋內。比起沒得到回應的尷尬，更擔憂的是孩子——不，人偶的情況。他跟著進屋旋即慌張失禮的四處張望，然而乾淨的地面上不見一個鞋印、一絲灰塵。他轉頭望向紅髮魔女，那張蒼白的側臉上躍動著燭光。「不要緊的，謝謝您⋯⋯霏雪不知為何見到我就跑了，我擔心他怎麼樣了。」青有些焦急的說著，對人偶的事很容易顯出情緒起伏。
從未見過店主流露出如此不安又明顯的情緒變化，看來猶如遺失了自身珍貴的一部分。紅髮女巫一邊觀察青的面色，一邊思考黑貓少年興許正躲進他個人臥房。她猜測可能往昔為少年施予靈魂附著魔法的後遺症復發了──本體靈魂與附加靈魂互不相容時，進而發生的記憶排斥。再說青還是少年的製作者，人偶體內對製作者擁有強烈印象的本體靈魂，肯定陷入混亂了吧。
「他滿有可能待在二樓房間裡，樓梯在走廊後方，您可以先前往查看？」紅髮女巫提出建議，而她原本打算讓貴客先往客廳裡用餐，計畫因突發狀況只能先被擱置了。當然眼前事情更為重要，她可不願意訓練有段時日的人偶少年就這麼付之一炬。眼下判斷由製作者的青先平撫霏雪的情緒再說。
「當然沒問題，請問房間的具體位置？」聽到少年可能待在房間內便稍微平靜下來，但由青的話語聽來，大有想要獨自一人馬上進房找人的打算。語畢，他想了想還是向對方低頭說道：「不好意思，我亂了方寸、失禮了。」他往對方指示的樓梯方向作出「請」的手勢。「可以的話，能麻煩您陪我一起去嗎？」
紅髮女巫擺手表示不介意並接受了禮貌的致歉。她瞧著金髮青年纖細的身影佇立在樓梯間，以為對方比較想單獨和人偶少年私談。或許所有人在場更好釐清問題吧。喪鐘花自顧自思索著解答，於是她領先上樓領著青來到霏雪的寢室。
敲門提醒，對方卻不應聲。喪鐘花依舊扭動深藍門把開啟了房門。人偶少年的房間簡潔舒適，黑與藍交錯的紋飾壁紙向上延伸到天花板，中央懸掛著一盞漆黑枝形吊燈，房內日常生活用品，宛如訴說著霏雪是個人類男孩。書桌書椅及幾層放置整齊的書架，衣櫥與床也完好地擺設在靠窗角落。黑髮少年坐在床邊顯得有些驚惶，沒有去處可以躲避了，他只能維持安靜待在原地。
「青特地撥空來見你，這樣並非我們說好的禮數。」紅髮女巫聲線平靜，但五官呈現卻頗為嚴肅。人偶少年猶豫半晌，鼓動著黑貓耳朵，才起身向白衣魔女鞠躬：「抱歉，勞您費心了。」
「他滿內向。」紅髮女巫說道：「話雖不多，做事勤奮。偶爾會有些反常，但多數時候很有幫助。」簡單地把自己對人偶少年的評價告知店主，喪鐘花心中考量著靈魂附著魔法的相容性何時才會完全穩定。
若果無人知曉黑髮少年是人偶的話，看見房間細心的擺設，肯定會以為這是屬於一個人類——一個真實存在之人的寢室吧。青藍的眼輕輕環伺過房間內的物件，最後落到其主人身上，如同無處可逃的貓咪般惶恐的少年。
他霎時明白了什麼，露出了和適才態度截然相反的、宛如初次見面般平靜的模樣。「請不用太在意，是我剛才太突然嚇到你了，我才該向你道歉，霏雪。」他向少年低頭誠懇低頭道歉，再望向紅髮魔女接續說道：「他能幫上您的忙那自是最好的了。」
「霏雪現在感覺還好嗎？」
聽見青的提問，彎身的黑髮少年戰戰兢兢抬頭確認，接著才是身體。佇立房門口，原先陪同青身旁的喪鐘花則隱隱退去白衣魔女的後方。「抱歉，」黑髮人偶垂落著貓耳，顯得頗為緊張：「我、那個，要光臨，原來是您、不確定……」話語逐漸細如蚊蚋。
「啊，沒有不歡迎，我很開心，是真的很開心！」試圖想將自己的話解釋得清楚，讓接收者能明白他的心意。無奈還不擅將詞彙組織運用自如。「我一開始沒，想不起來，藥草可能……大概……」話依然詞不達意，霏雪似乎感到沮喪的依舊垂著耳朵。
「啊啊、沒關係。我完全不介意喔，你不用太緊張，知道你現在沒事那就安心。能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喔。」白衣魔女倒是相對的露出溫和的態度。如他所言，沒受到少年的招待不傷大雅，自己也並非會介意這種事的人。
「顯然，應該由我來解釋。霏雪很優秀，他的靈魂成長亦然。」接續黑髮人偶的話語，紅髮女巫掌握起主導權，繼續解釋道：「為了讓他能夠快速學習這裡複雜的工作環境，他身上被施加了降靈術，這降靈術並非短時間附體，而是將靈魂與靈魂相融，成為一體。」紅髮女巫的蒼白面頰上紫晶雙眸閃閃發光。「或許是看見您，這件事太過衝擊原生方的記憶體，顯得有些混亂了吧。」
「原來如此……」青將手置於下巴上思索，附加新的靈魂再相融嗎？青藍的眼眸看著紫晶裡閃爍著的光芒。「即是說那將會成為新的靈魂麼？難怪從進來後就感受到『氣息』不同了。請問您放進去的靈魂質量是怎樣的？我反而擔心霏雪的身體會無法承受過剩的質量，雖則我本來有使用魔法加固了……」
「實際論起有點說來話長……」紅髮女巫忖度了兩秒才說道：「盡量說明重點。附著於霏雪身上的另一個靈魂是我的使魔。我們來自彼端某處的大陸，黑貓使魔與我陷入了時光漩渦，他原先的肉體和靈魂因為時間渦流強烈拉扯而分離，我的魔力足夠自救之餘，也僅能將他的靈魂留住。」於是她眼睜睜看著使魔的身體在漩渦裡分解成碎片，隨後趕緊逼自己回過神來勾住對方也逐漸殘破的靈魂。
「在那方的世界裡，有魔藥能將不同靈魂碎片強制膠黏後融合，不過來到這片大陸後，雖想要如法炮製藥劑，卻因此地的生態環境差異，材料與認知大不相同，所以執行起來頗為困難。」她隨手從掌心瞬移出一張調藥處方，紙質略為泛黃看來已有段時間。「霏雪目前狀態只是勉強將兩個靈魂扣住，的確很有風險。」
黑髮少年凝望著金髮青年，對方天青色的眼眸滿是擔憂。「我……還行？也許……」接著人偶伸手輕抓住青年的白色衣袖，有點緊張地說道：「青會幫我？」
首次耳聞的大事讓青頓了頓，雖然他知道很多魔女都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可聽見紅髮魔女說出她與使魔被捲入時光漩渦，不由得感到痛心的皺起眉頭。青藍眼眸看著對方變出的調藥處方，思索著自己可以為二人做些什麼時，被什麼輕拽住了衣袖，隨即迎入一雙向自己求救的眼睛，金髮魔女瞬間呼吸一窒。
他緩緩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反過來握住少年的手，屬於人偶的硬質手掌即使注入靈魂也不會變得柔軟，但它不會衰老、會永遠維持著「活著」的型態。
「您們不嫌棄的話，我會盡力幫忙的。」他來回看看少年和喪鐘花，用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認真態度答應：「首先我先將原本附在霏雪身上的靈魂回收掉吧，如此一來使魔先生的靈魂就能以更安定的形態留在軀殼裡。」
「藥劑方面，我會盡量以我的知識幫忙，如果不行的話，我會問問通曉魔法的人。」他輕踏自己的影子兩下說道。「這方面也需要兩位的知識協助了。不知道這樣的話好不好呢？有什麼其他方法都可以說說的。」
「原靈依您判斷處理即可。」紅髮女巫點頭同意青回收人偶原靈的決定。「靈魂附著不穩定的狀態，容易隨時脫離身體。完全穩固前，我禁止他離開這棟房屋。倘若靈魂完全黏著後，應可像普通人那般自由行動吧。關於靈魂加固魔藥的情況，單是材料收集跟確認其成分的艱難度，恐怕足夠耗費好幾個星期。」
喪鐘花這說法並非沒有根據，如她先前所言，藥劑調製配方來自她的故鄉，而此地是陌生異界大陸，她光是蒐集並分析五種材料中最普通的迷迭香是否能發揮相同功效，就已讓月相圖的指針悄悄從新月蹓躂到滿月。畢竟這裡的迷迭香和那裡的迷迭香，也存在某些差距。
「必要材料五種，目前有四種確認找到相同成分的替代品，還差最後一種。」喪鐘花向青說明了截至目前為止的調製成果後，繼續說道：「我四處打聽下來，尚且還缺幽靈湖底下的百幽草綠。」
「在這裡進行回收靈魂也可以，需要的道具我一直帶著。」自己使用魔法的條件是黑山羊和人偶，兩者都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所以都沒有問題。
「百幽草嗎⋯⋯這聽起來確實很難辦，那位在幽靈湖的底部。」他思索了一下。
「不知道可不可以拜託禰？禰的話不用擔心被影響。」他轉頭切回了東方語言向空無一物的後方問道，沉默了一陣子，沒有風更沒有推動，青的影子卻如蛇又如煙般詭異的扭動了一下。
「謝謝禰！」
「百幽草方面不用擔心，我請不受該地影響的人幫忙去拿，我也一起過去。待材料收集好了，我再過來一併回收靈魂可以嗎？」
「有勞您了。」售後服務做到如此完整，確實是非常到位的店主，紅髮女巫由衷感到愉快同時疑惑，顯然青方才正面對空氣中某位無形體者言語，但見青藍眼眸如水澄淨上善的魔女已作擔保，便為禮節相待，不再深詢。黑髮人偶以能與女主人相同儀態向青再次行躬禮。「霏雪，送客。」紅髮女巫輕聲說道。
隨黑髮少年帶領，青之魔女再度踏出黑柵欄，他向霏雪笑著揮揮手後，一身白的魔女緩緩隱入森林之中。步行的影子中張開一雙血紅的眼，高跟靴子再度踏地時，徹骨的冰冷瞬間襲來。漆黑即時從青的腳底竄出，一直延伸至藍眸看不見的前方，就此沉默一陣子後，黑影就漸漸收回來，將濕透的百幽草舉到魔女面前，凝著水珠的它彷彿散發著冰冷的微光，將之收進瓶子後，一轉身又看見鮮豔的大宅坐立在枝葉間。
「我回來了。」白衣魔女走近門口後說道。
「感謝您。」大門口接待纖細青年的女巫輕聲道謝。紅髮女巫視察著百幽草可取用的部分，任務完成迅速品質亦佳，著實令人驚嘆，可惜因為青溝通的手段柔婉謙讓，令她未能趁隙取得「機會」跟隨對方前往觀摩──對魔法研習向來充滿新鮮感的女巫，不免好奇店主究竟如何使用術式？
罷了，應該有機會見識，這樣妄圖試探並非好事。「我去製藥，青能先對霏雪進行靈魂抽取？」喪鐘花簡單地指出分工，而她悠然轉往廚房後方密室。霏雪和青待在客廳，漆黑壁爐內紅焰如往昔啃咬著棕柴，柴仍以發出劈啪聲響表示痛苦。
「……青，請問，」黑髮少年略為猶豫，彷彿不曉得把疑問句吐實是否正確。最終掙扎過後他還是搖頭，將心中欲明白的事向對方說出：「我被抽走的靈魂會去哪呢？」
聽見疑問的青張了張嘴，在那短短的一秒裡又斟酌了話語，因而又闔上雙唇、稍稍移開了視線。 他隨即又望向黑髮少年，中性的臉龐上揚起溫柔的微笑：「你希望它會去往哪裡呢？」提問居然輕輕轉了方向，又回到對方身上。
青金石色眼瞳躊躇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回青的身邊。」
這句話說出口之際，不再如同早前句式中斷，而是完整表達一如普通人類。「兩個靈魂。現在發話者，我，乃屋主的使魔。初次見面，青先生。人偶原生靈暫且沉睡，這具軀體通常由我來掌控。他是初生之犢，靈魂成長尚未完全，我則附體之靈，需要時間掌控軀殼。然而他無法與我融合，又擔憂遭受拋棄或被消滅。再見到您時大概是激動地想求救，所以我與他立場暫時調換。」以人類而言，黑髮人偶彷彿置換人格般，不疾不徐地述說前因後果。
「我覺得頗為可憐，所以之前讓他親自表達其冀求。」黑貓使魔靈活地運用全身軀體，人偶不似人偶。儘管言詞等同外來者鳩佔鵲巢，黑貓使魔卻也沒有退讓軀殼的意思，不過他倒也沒有惡劣到驅除原生靈。一席話後，人偶動著貓耳，視線繞過金髮青年秀麗的側臉，後方紅髮女巫帶著藥劑回到門前。
「我們要開始了嗎。」眨著紫晶渲染的虹膜之瞳，喪鐘花輕聲問道。
青靜靜地聽著黑貓使魔的話，不時點頭致意，直到話音落下又被魔女的聲音接起。
「嗯，我明白了，他會回到我身邊的，請放心吧使魔先生。」他一邊柔聲說，一邊伸出雙手作出懷抱東西的姿勢，與此同時被壁爐焰紅點點吞噬的燦金髮絲和衣服長襬在無風的室內輕輕飄起，一時之間彷彿只有青身處別個空間的無重力中，但瞬間以他為中心一口氣如黑霧擴散的沉重壓力覆蓋了虛無縹緲的錯覺，近似恐懼的詭異撼動廳房每個細微的角落。
「——我們開始吧。」齊平的短髮輕輕掩去秀麗的側臉，他輕聲開口回應喪鐘花，亦是對使魔和寂然在他懷中出現的黑髮人偶說。驀然從青身下伸出的黑影，如黏濃的墨水浸染般將黑貓使魔覆蓋、或者說是攫獲，並勾勒出奇異的法陣，安靜而迅速的漫延、止於紅髮魔女的鞋尖。隨即在使魔身後張開一隻巨大的眼睛，赤紅的虹膜血淋淋的融化，像渴求著將此刻緊緊捕捉住的獵物吞嚥入腹，渲染在紫晶裡的是在火光閃爍中微笑的金髮魔女，他舉起戴著漆黑手套的手——
啪。一下響亮的彈指，瞬間恢復平靜。剛才冒現的彷彿不過是一閃而過的錯覺，但被黑墨包覆的黏稠難受感觸確實殘留在魔造的皮膚上，而原本在體內共存的靈魂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在黑貓使魔面前的還是那個溫和笑著的青之魔女，黑色的手輕輕覆在纖弱的胸口上，彷彿一名紳士般優雅且若無其事。「他已經回來了喔，使魔先生。您感覺如何？」
當下黑髮人偶聞聲便稍微扯動身體所有結構，猶如生物復健時盡力去活絡筋肉連結那般。無需顧慮體內第二靈魂的緣故，令肢體無形中爭奪主導權的負重感眨眼間消散，但身體依然不完全聽命自己使喚。心理作用、心理作用……藍眼黑貓使魔極力壓下不安，墨黑魔法所包裹的奇異感，還有背後被窺伺的戰慄感，仍餘下惴惴惶然。他望向後方的女主人，紅髮女巫回以肅然眼神，黑貓立即取回理解，不當多問。
剛才那氣息是他曾經習以為常的魔界，雖說青答應讓原生靈回歸，卻未有明說「回歸」是怎麼一回事，或許這尊人偶的靈魂原先即是從無以名狀的黑暗所撕扯下來，如今剛好歸還其主，然而那魔法賦予卻是將靈魂全蝕的感受。
「能很完好使用身體了呢。您瞧，輕鬆多了。」黑髮人偶平靜回覆道，不再有早前人偶初犢唯諾的姿態，霏雪決定完封住心中疑問，面對現實。
「可能還會殘留一點不適感，因為才剛剛收回原生靈魂，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了。」注意到對方操控身體時一點細微的地方還有生硬的地方，他柔聲向人解釋。「不過有好多了那就好了。」他安心的笑起來，看著喪鐘花遞出藥瓶，飛彈的焰星彷彿都融入其中般，霏雪誠惶誠恐的喝下藥劑，幾秒間連柴木灼燒的聲音沉入稍微繃緊的沉靜之中。
「非常感謝您的協助。」喪鐘花悠然走近了兩人身邊，她將靈魂黏著劑交給黑髮人偶，重生的使魔拿起藥瓶戰戰兢兢喝下，他再也聽不見同居之魂的任何聲音。「勞駕您處理如此繁瑣之事務。」原生大陸上多次環遊世界的紅髮女巫，試圖將方才所見所聞與腦海知識庫的邏輯勾稽。同強大惡魔訂定契約者，其所支付代價亦沉重，自身能力必然有一定水準。青瀝之羊的店主總以和婉笑容輕巧覆蓋過去。
紅髮魔女恭敬的言辭重新灌入空氣裡，青向她搖搖頭，緩緩微笑著。「不會，我的能力有幫上您們的忙那是我的榮幸。」在搖曳的橘紅中輕垂目光，青藍的痕跡在喪鐘花的手流向霏雪的手，爾後又抬眼望向魔女的眼，「我能幫忙維繫住您們在此地的羈絆、修復靈魂的裂痕，感到很有滿足感，這對我來說已經很足夠了。」
與施展魔法時顯現的黑夜截然不同，青完成魔法後，和煦柔光摘除夜紗，他的青藍眼眸恢復成蒼穹間雪鴿舞空，令羽翎紛飛般的色彩。霏雪領會，點頭示意明白青之魔女對適應性的解釋。主從倆再次道謝對方惠澤，黑髮少年遵循原本身分的禮節，恭送青的優雅身影，從容離開宅邸。
紅髮女巫佇立於門口前，暗自回味魔氣縱橫時的場面。想必那人也隱含深切意念，強到足以令惡魔時時刻刻與之共存，尤其當對方啟唇向空氣間的無形生物對話時。或許她和使魔的依存關係，牽引對方伸出援手也未可知。纖細的白衣魔女消失於森林之間的頃刻，喪鐘花招呼霏雪到客廳，她們是時候好好聊聊彼此日後生活型態的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