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拉,撒拉,撒拉。
德克薩斯共和國¹,冬天,某天,烏雲依然密佈。我們已經快到美德邊境了,尚且不知道邊境巡邏隊是否在執勤,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或許從墨西哥入境德克薩斯,然後大老遠走了半個德克薩斯共和國來到路易斯安那州邊境不是好主意,但卻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方法了。從墨西哥別想入境美國了,從其他地方則指定會被槍斃。
起碼終於要到了。火車上那個半張臉是螢幕的老頭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必須互相假裝。遇到機器人時就說我們都是半機器人²,遇到人類時就說我們都是人類,而她不是我愛人,是我妹妹。這是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時代。
在墨德邊境我差點被他們抓到。
「對,資料都正確,亞伯拉罕和撒拉,麻煩快一點。」
對,那時候我們兩個穿著斗篷。基本上大部分人都這麼穿,因為很冷。但我很明顯的看到那幫墨西哥機器人販子走了進來,我認得那個刺青。那時候大概只差個半分鐘,我就要被關在墨西哥黑幫的地牢裡,拔掉雙腿跟眼睛,做成半機器奴工了。
或更慘。
撒拉是我在一群失事的墨西哥機器人販子的卡車中撿到的,唯一一個活下來的機器人。她還沒有根據三個月前的法案³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模樣,大概證明她是在三個月以前生產的。或是墨西哥人根本不在乎。當然她沒有植皮,她的臉是精緻矽膠。
我的目標是帶她回家。路易斯安那州。
如果我沒有帶走她,她不久後應該會被那幫墨西哥人再帶回去,然後在美墨邊境的妓院度過一生,直到機器壽命到了。誰叫他們給了機器人感情呢?要不然這一切問題也不會這樣湧現。誰叫那第一個科學家突發奇想讓機器人讀什麼白鯨記⁴呢?戰前⁵,我們開始面對了這個問題,戰後,我們終於不得不承認我們社會上佔總人口40%左右的這些金屬造物是有感情的。
嗯,就跟歷史課本上的南北戰爭有點像。
當然,他們跟以前的黑人一樣,不能跟我們擁有平等的身份。不能植皮、不能打造類似人類的五官、不能擁有與人類同等的政治權利。機器人生殺令⁶是個殘暴的立法,連我這種鄉巴佬也覺得。
不幸的,邊境巡邏隊就在那裡。我們可以繼續等下去,但撒拉並不想繼續等待了。
太貿然了,太危險了。我們被追逐,他們開槍,我被打中了。
他們來了,追了快一個禮拜,他們來了,他們聽到槍聲了。他們開著車過來了。撒拉用她那螢幕做的眼睛看著我,很抱歉,我要死了。
我看著她的臉,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知道,就是現在。撒拉,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