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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開戰以前,原本,一萬頭妖怪全都以為,他們將會看見地下無雙與禍神的正面交戰。
雖然禍神的妖氣仍是勝過地下無雙數十百倍的難以估計,但是那堅定應戰,同樣強大得難以言喻,他們的地下無雙勢必會用他們所不能想到的方式,與禍神戰個勢均力敵吧。
但沒有。
地下最強的妖怪,踏雪誅天仁右衛門,選擇用偷襲與苟逃的戰法。
斬,逃,繞,然後再斬,就像過街溝鼠一樣毫無氣度,且戰且走地與那禍神周旋。
一萬頭妖怪無不意外,作為地下無雙也會用這種戰法?
只有在踩著兩頭傘妖的頭頂,蹲在空中的鬼驍看得明白。
這一戰,征一郎的刀,不是他作爲地下無雙那時常以力破巧的霸刀,而是鬼刀征一郎還只是征一郎時,成天與生死為伍的許久以前,在死裡逃生時常常使用,輕柔狡猾的刀。
在鬼驍與征一郎相遇的時候,征一郎已經是個強者了,所以鬼驍也沒有看過這樣作戰的征一郎。
他也只是聽征一郎很偶爾才會提起,他也有需要用這樣子能存活的過往。
只是拚了命也要活下來,其他的什麼也不管。
地下無雙的刀質,絕處逢生的刀路。
這才是,最強的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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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槍怒炸!
禍神發出淒厲的慘叫,隨後祂將身體盤旋,怒目直視那對祂造成傷害的敵人。
隨後禍神的形象清晰了起來。
原本尚有透明的身軀加深了顏色,八顆頭顱注目在天空上的一人一妖,一改原本張狂燥亂的姿態,祂現在的八顆頭顱靜靜地盯著祂的目標,八條就像樹幹一樣的蛇信吞吐不定。
好不容易才打出來的傷口以及弄瞎的一雙眼睛漸漸恢復,妖氣更加地讓人感到心驚膽跳。
而且不會有大意。
再也不會有。
「好了,你還有什麼招數嗎?」看著直視自己的八顆山岩一樣的頭顱,踏雪問著蹲在自己尾巴上的征一郎,自己斷掉的幾條尾巴同樣也緩緩長回。
「沒了,無論是怎樣的較量,最後都是要決勝。」蹲在尾巴上的的征一郎站起身,看著眼前的禍神瞇起眼睛。
原本,自己心裏計較的勝算,就是建立在禍神的傲慢以及完全降臨以前的虛弱,自己將在那短短的片刻之間全力搶攻,以拿下禍神體內的那作爲與現世溝通的天叢雲劍。
自己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如果現在自己身邊沒有這隻妖的陪伴,自己甚至沒辦法戰至此時。
「你還有多少力氣?」踏雪問,她心裏有了答案。
「足夠一刀。」征一郎說,他也是這樣想。
禍神的八顆頭顱各自張開了嘴。
妖氣彈有了八顆。
不,
八顆妖氣彈組成了一顆漆黑的巨玉。
巨大得,可以蓋過禍神的整個身軀。
天空之中的一萬隻妖怪退了開,瞠目結舌。
以力破巧。
這是禍神的答案。
無論再怎麼厲害,這已經不是作戰與術可以彌補的差異了吧?
「你可以嗎?」踏雪問著她的媒者。
「可以。」鬼刀征一郎臥持長刀。
巨玉吐出。
餘勁劃破黑夜的雲,切開碎裂的大地,震退群妖。
天災的一擊。
雷電的刀氣集結。
他躍下狐的金色尾巴,腳下踩著雷氣。
她勾上刀客持刀的手,兩個人共持著一把刀。
當今之世,公認的最強妖與刀,面對絕對無可匹敵的絕對力量,死局之前他們再也不可能取巧。
可他們毫不氣餒。
因爲他們澄明的心,已經有了覺悟。
「妳可以嗎?」鬼刀征一郎說。
「應該可以吧?」踏雪誅天笑了。
十八條尾巴大張!
天災悍然殺至!
雷聲一瞬。
天地白殛也一瞬。
捂着耳朵,同時所有眼睛也都閉上。
他們兩個都笑了。
十八條金色尾巴,最後一次出現在這一萬頭處在第一線觀戰的妖怪們眼前,是在大蛇張得巨大的血盆大口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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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妖,死於母胎腹內的幼狐?幾乎,沒有什麼妖氣,你不挑別的嗎?」
「不了,就它吧。」
「可這樣,多少不利?」
「沒關係啦,久了就會有利了,我想想喔,叫做『踏雪』怎麼樣?」
「你還要練劍嗎?」小狐狸搔搔自己的頸子,她會說話了。
「練劍好玩啊。」少年揮舞手上的長刀,他喜歡這把楓火棘紋的刀,也喜歡揮刀。
「鬼刀的修羅夜叉,普天之下只有仁右衛門可以招架吧?」
「不錯,看來他就是後來的地下無雙了,搞什麼左右對刀啊?」
「慎二郎……」小女孩在一旁安撫,她身姿透明一半,頭上長著一對狐耳,背後黏著一條尾巴。
「我沒事,謝謝。」穿著斗篷與斗笠,握著杯子的慎二郎微笑。
而那被慎二郎握著的杯子,裡頭的酒水則蒸發得一乾二淨。
一乾二淨。
慎二郎劍不差,百鍊自得的劍,何差之有?
可征一郎的妖,乃是親自降伏的西國食人鬼,窮凶極惡,妖氣狂暴,簡直如同一匹悍馬。
「還練劍啊!慎二郎!」如同出水牡丹的女孩吶喊,女孩的身後長著四條尾巴。
「踏雪,拜託,閉嘴。」慎二郎握著劍。
劍柄上殘留著乾了又疊上去的鮮血。
劍身上頭纏著飽滿且紮實的氣。
但媒刀客,靠的可不只是這個。
「……」四尾女孩默默流著淚水,一語不發。
「聽說修羅夜叉今天一個人攻略一座城池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是奇襲,他讓一些鐮鼬爲他聲東擊西,接著一個人直接取了敵將的首級。」
「好威風的打法。」
「怎麼?你也想試試看嗎?」
「慎二郎!不要再練劍了!」六條尾巴的女子抓著男人。
他的兩條手都已經發紅發脹,簡直就像是隨時要腐爛脫落似的。
也難怪,他已經揮了十萬劍,不眠不休,從不間斷,直到六尾女子睡醒後察覺,嚇了一跳才去阻止。
哭了。
是雙手紅腫的男人哭了。
「到底,哪裡做錯了?」
劍柄上殘留著乾了又疊上去的鮮血。
劍身上頭纏著飽滿且紮實的氣。
但媒刀客,靠的可不只是這個。
是啊,到底哪裡做錯了。
「……慎二郎,我離開就好了。」她可不傻。
「不可以。」他是恍神了下,但沒有猶豫。
「可是!如果你跟一個比較有妖氣的大妖怪訂下鬼契!就會比較順利了不是嗎!」
「我沒事,妳聽好。我的地下無雙,鬼刀以來最好的地下無雙,只能是踏雪誅天仁右衛門,再無其他。」
「修羅夜叉今天衝破敵軍前鋒啦!」
「一千……」
「修羅夜叉好像已經大下城池了!我們可以回家啦!」 「修羅夜叉殺死黑山姥與人的盟軍了!我們的山自由啦!」 「修羅夜叉!」「修羅夜叉!」 「修羅夜叉!」
「一千九百九十七…一千九百九十八…」
「修羅夜叉大哥收不收小弟?」「得了吧,就你這德行。」「哈哈哈哈哈。」
「一萬零一…一萬零二……」
「聽說修羅夜叉要繼承誅天劍了。」「真的?」
「以後就是地下無雙——鬼驍誅天仁右衛門囉?」「真適合他,哈哈哈哈。」
「說起來,這一次的鬼刀流,不是有左右對刀?」
「有嗎?」
「對不起。」他說,皓皓雪下。
「怎麼了?」她問,現在的她看起來倒像是個姐姐,雖然說他們兩個實際的歲數都比看起來的還要更大。
「因為我,妳永遠都沒辦法是踏雪誅天……」他語帶躊躇。
「傻瓜,這名字很難聽的。」她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