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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這條戰線斷後的王家軍,大概有四千人不等。
而敵人的數目,就傳令兵的校驗再三,以及一直送過來的戰況加以斷定,則莫約落在七千上下。
圖卡的規劃,是用這四千條英勇的性命,去交換讓王都百姓安然離開的時間。
他們將在王都前數十公里處拉起戰線,且戰且走地盡力削弱敵軍前進的勢頭,最終再在王都的城牆展開最後的攻守。
這是可行的。
圖卡不傻,追隨圖卡背水一戰的人也都不傻。
四千人,數十精靈,對上七千死靈,若目的是拖,那勝算必有。
而他們錯了。
「什麼情況……」瞭望手瞠目結舌。
「這是什麼……」先鋒軍難以置信。
戰至此時,
敵人的數量,就目測而言,就實際來看。
「我的老天……」艾哈邁德倒抽一口氣。
是十萬。
浩浩蕩蕩,十萬死騎就站在那裏,張嘴咆嘯,死亡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腐爛的戰馬踢踢鐵蹄,只剩下骷髏的士兵張嘴咆嘯,紅色的光芒從空著的骷髏眼眶閃爍,鏽跡斑斑的刀與劍揮舞,散發出比起危險更接近瘋狂的訊息。
這樣的敵人。
人數是自己的兩百餘倍?
王家軍個個驍勇善戰。
但此刻殘餘的王家軍,卻不知道揮舞兵器的理由。
七千與十萬。
巨大的誤差從何而來?
「他們的軍隊都是死人!所以他們把兵力全部藏在沙漠下!」透過天空中自己的精靈來俯視整個戰局,沙馬里難以置信自己的發現。
他看見,敵人的士兵來源,不是從更遙遠的地方長途跋涉過來,而是從地底下推開沙子爬了上來。
全部都不是活人,而都是穿著鎧甲的屍骸,因為是不需要呼吸的活人,這樣的戰略才得以成真。
所以說明了一件事。
他們,是被騙出城的。
之所以敵人會讓自己人看見七千兵力!只不過是為了造成己方有自以為能一決勝負的錯覺,而讓己方把剩餘的兵力集結好方便他們狩獵!
作為王的男人依然咬牙。
天空裡的精靈咆嘯。
神靈守護。
王在陣裡。
但又如何?
如果用一個詞彙來形容這個情況,往後將有詩歌來記錄這段歷史。
那將會是,絕望。
整個王家軍潰散,幾乎不存在士氣,之所以還站在這裡不過是在與恐懼拉扯下的結果。
圖卡咬緊牙,皺著眉,眼眶幾乎要繃出血花。
敵人將兵力埋在沙子下進行突襲,這指出一個事實。
這批死靈軍隊並不是一種自然形成的災害,也不是觸犯神靈的詛咒,而是一種武器。
是種被某個人製作出來,為了擊垮自己王朝的武器。
而且對方還是個善於統帥兵馬,善於奇襲的智者。
棋差一著?
根本是完全處於宰割。
圖卡看著自己眼前,那哪怕是作為法老王的自己,都連想也沒想過的大軍集結。
敵人的大軍集結。
黑壓壓的一片,金黃色的沙漠都被染成了漆黑。
這樣的人數,已經足以覆蓋截至地平線為止的大漠了是嗎?
圖卡眼睛幾乎要迸出血。
天空裡,有自己招喚的埃及神靈。
但這樣的死靈軍隊,說是足以弒神,也名至實歸吧。
結束了。
都結束了。
圖卡閉上眼。
「……法老王?」阿斯那小心翼翼地問。
「阿斯那。」閉著眼的圖卡說。
在一切都結束時,閉上眼。
眼前所出現的景色,將是那個人最重要的遺憾,也是最珍貴的東西。
母親曾經這樣跟他說,他一直放在心上。
圖卡曾想過,他這樣充滿無機質的人生,如果到了結局的時候,閉上眼,肯定什麼也沒有。
而此時到了。
閉上眼所浮現的東西,並不是一片虛無,而且景色浮現得很快。
在擁抱自己死期的時刻,年輕的王者心裡所想的並不是他的王朝,也不是他的性命。
而是一張臉。
一張秀髮長麗,板著表情,世界上最讓自己心動的臉孔。
在即將死掉的現在,他的心很平靜,閉上的眼浮現的臉,很清晰。
如果有來世。
如果他不是王,她也不是巫女……
「是。」阿斯那覺得他明白了。
因為圖卡哭了。
沉默地流著淚水,圖卡笑了。
他詛咒自己的命運,也感謝自己的命運。
如果命運不能讓我們擁有未來。
那麼感謝它讓我們相遇。
謝謝。
在最後的一個時刻,當我閉上眼時,眼前有妳。
「戰吧!」圖卡震吼,策馬衝出。
「!」「!?」「!」「!」
「!」「!」「!?」「!」「!」
「!」「?!」「!」「!??」「!」
「!」「!」「!」「!」「!」「!」「!?!」「!」
「!」「!」「?!?」「!」「!!」
「!」「!」「?!」「!」「!」「??!」「!」「!」
「!」「!」「!」「!!」「!」
「!」「??」「!」「!」
天空射下數道黑火。
一共四十一道,貫穿在天空中飛舞的四十一尊精靈。
與精靈簽訂契約的神官口鼻冒血。
精靈是以性命訂契,若精靈受傷,神官也將受創。
包含圖卡。
圖卡心頭一緊,眼前一黑。
忽然沙地竄出一隻手握住圖卡的馬匹。
奔馳中的馬匹摔倒,圖卡整個人跌了出去。
翻滾,起身,心口絞痛的他抽出匕首,但劇烈的疼痛讓他完全沒辦法對焦。
慘叫,尖叫,馬匹的嘶吼,死靈的咆嘯。
雖然看不清楚,但圖卡知道他正被四個從地底竄出的死靈包圍,眼前次來四隻長劍。
就像是事先就知道,傷害精靈時,神官就會受創的事實一樣。
為什麼敵人會知道傷害精靈的話,神官會受到重創呢?
他慘然一笑。
不,不為什麼了,不重要了。
對不起,我第二次說謊了。
真想再看看,妳掩蓋慌亂,硬是繃緊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