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刀起。
羽箭。
大炎彈。
嵐刃。
大地震動。
霜雪千華。
「這一顆頭我們來壓制!」
真無極大炎咒。
水龍彈。
斧擊。
青虹紫電。
大陀螺舞。
「牠現在還只是幻神!別怕!」
刨落。
烏絲黏金。
雷鳴九棒。
穢土舞屍。
天羽斬空落。
「這一顆頭我們斬斷了!牠再生還需要時間!」
霄影九十殺。
落葉碎風斬。
夜哭吹影燈。
地爆燎原火。
「不到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斬斷!禍神的頭顱會不斷再生!」
地凝千牢固。
霜凍千年。
回龍絞。
蜘蛛縛金。
大大一目囚咒縛。
「牠掙脫了!」
「混帳!」
一萬頭妖怪,與一頭幻神現得禍神戰得難分難捨。
陷入了膠著,幾乎都快改變了地形。
而。
刀起。
斬落毛髮,刀落。
斬碎尾袍。
鬼驍誅天仁右衛門揮出刀氣。
刀氣撕開雪地,擊向雙劍在手的鬼刀慎二郎。
鬼刀慎二郎跪地,雙刀插地,眉頭一緊,地面竄出一道冰盾。
刀盾交擊。
冰屑四濺。
冰牆沒能攔住刀氣。
早有所悟。
踏步,走圓,弓體。
是以在濺出冰屑的掩護之下,鬼刀慎二郎繞到鬼驍誅天仁右衛門的身後,張手揮出繁楓。
矮身,換位,欺近。
鬼驍誅天仁右衛門身形一走,在踏雪繁楓刀速未達顛峰之際,反手以福嗣格檔。
火光四濺。
剎時間鬼驍誅天自上欺落,向空門大出的鬼刀慎二郎頸上斬下他的妖刀。
大雪揚起。
斬下的妖刀沒有砍中鬼刀慎二郎的脖子,而是被踏雪繁楓那帶著冰霜的九尾攔下。
不僅無功而返,冰霜更沿著刀身吞噬鬼驍誅天。
鬼驍誅天仁右衛門轉身震腳。
鬼驍誅天則催動他千年道行的先天妖氣。
震碎冰晶。
雪地崩裂。
兩個人,六把刀。
兩頭妖,銳爪妖刀對九尾繚繞。
對峙。
怒吼!
一聲來自那寡言的地下無雙。
一聲來自那風雅的此地最強。
妖氣大震!
震歪一旁那宛如大山一般的八顆透明腦袋。
震退上方那鋪天蓋地的鬼刀座下萬千群妖。
震開了現在分處二方的戰場。
那八顆山一般腦袋,則還在原地搖搖晃晃地。
在銳爪妖刀的鬼氣,以及一長一短的對刀,鬼驍誅天仁右衛門身後的,是一萬隻生死與共的妖。
而在九尾繚繞的妖氣,以及兩把震撼天地的長刀,鬼刀慎二郎身後的,卻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
「什麼時候,你身旁都有人陪著。」鬼刀慎二郎大笑,看著他的對面,那地下無雙的男人。
「我也一直都陪在你身旁,這難道還不夠嗎?」鬼驍誅天仁右衛門一閃而逝悲傷。
難道還不夠嗎?
你為什麼要悲傷?
你悲傷了什麼?你什麼能悲傷了?
不。
「憑什麼?」鬼刀慎二郎笑了。
一百年來,他做了好多事情。
卻誰也沒能正眼瞧過他。
「憑什麼?」他笑著,刀高舉。
在場有誰,可曾連綿十年,日夜揮刀不懈,乃至雙手盡裂。
在場有誰,可曾七日連粹,時刻氣攻丹田,甚有氣火入斂。
在場有誰,勤修刻苦若我?
「憑什麼?你們憑什麼?憑什麼!」對著漫天之上一萬隻妖怪,他揮舞緊握在手的兩把刀。
咆哮著。
聲嘶力竭地。
他一直笑著。
笑著,笑著,笑著──
──他不笑了。
「殺死仁右衛門的是我。」對著東邊的妖怪,手裡握著的手皓白的長刀。
「我比你們任何人,都還強。」對對著西邊的妖怪,手裡握著降臨禍神的媒介。
「你也好,赭瞳誅天也好。」看著身前那背負真正名號的後繼之人。
「沒有個神劍,什麼也不如我。樣樣不如我。」對著中央的鬼驍誅天仁右衛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對著那拿著鬼驍誅天與福嗣,地下無雙的鬼驍誅天仁右衛門,媒者之首的鬼刀流當家。
他握著一把陪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刀,以及另一把自己打破禁忌偷來的刀。
在萬妖圍觀的此處,對著那同時是地下無雙與鬼刀流當家的男人宣戰。
一萬隻妖怪都不出手。
甚至有的妖怪微微偏過頭,直視不忍。
那張臉實在太過狼狽。
「無雙,即不成雙。」他說,風雅素然的笑容。
世上,只有你,正眼看我。
若有來世,希望我們不會是這樣邂逅。
別了,朋友。
「我是,鬼刀慎二郎。」
---
而鬼刀征一郎不閃不躲。
他直視著那身穿高貴,臉孔高雅,一塵不染,純潔無瑕的皓白。
哭得滿臉都是鼻子跟眼淚。
那張臉實在太過狼狽。
讓天上的一萬頭妖怪都不忍直視。
自剛剛開始,他們的地下無雙,就是哭著在揮刀。
一刀比一刀猛烈,一刀比一刀凌厲。
「你知道為什麼,師父要打破一脈相承,收一對刀嗎?」鬼刀征一郎說。
修羅夜叉的他,很擅長揮刀。
但是鬼刀征一郎的他,一直都不是很擅長開口說話。
鬼刀征一郎落著淚。
殺死無數人的他,頭一次為揮刀感到痛苦。
如果這種感覺要給他一個形容。
那比他所踩過的每一個戰場都還要痛。
「這福嗣,是師父重鍛,故方能令眾鬼,此刀,此刀……」
鬼刀慎二郎看著鬼刀征一郎。
看著他永遠的憧憬、嫉妒,以及憎恨的,兄長。
那張地下無雙的剛毅臉孔,正哭得唏哩啪啦,哭得話都不會講,哭得連黑天上的一萬頭助拳的妖怪都不忍心直視。
「要讓禍神降臨,媒介是我手上的天叢雲,祭品則是要血,屠盡千人萬妖,罪孽深重之血。」所以鬼刀慎二郎說,轉了轉手上的兩把神劍。
「我是。」鬼驍誅天仁右衛門看著旋轉雙劍的鬼刀慎二郎。
「仁右衛門都是。」鬼刀慎二郎握緊雙劍。
天叢雲的祕密,當今世上只有十七個人知曉。
除了實為守護者的天皇,其餘十六個人全都符合天叢雲的祭品條件,只要殺了他們其中一個,就可以喚醒禍神八岐。
雖然不曉得原因是什麼,最終前來的只有一個地下無雙。
但禍神降臨所需要的,是屠殺八千人之人的血。
「你……」鬼驍誅天仁右衛門睜大雙眼。
「是啊,但你知道嗎?雖然比不上你……」鬼刀慎二郎笑了。
沒想到,再最後,自己居然殺不了這樣的他。
但自己,還是好想勝過他。
這麼奢求,是不是很傻很傻?
鬼驍誅天,踏雪繁楓。
福嗣,天叢雲。
他轉刀。
刃口朝內,手握緊。
刀名,天叢雲。
「住手……」鬼刀征一郎大吼,他知道他想做什麼。
鬼刀慎二郎看著瞪大雙眼的地下無雙。
大步朝著自己跑來,丟掉自己手上的福嗣,張開手掌朝著自己,想要搶走自己手上的刀似的。
真是的,跑得這麼破綻百出,且居然連刀也不要了嗎?
是呢。
在過往漫長的歲月之中,成千上萬個在自己前面或後面的人,唯獨你,我想並肩而行。
天下無雙也好,其他頭銜也罷,我想讓讓普天之下都知道,世上有兩個人站在一起。
與地下無雙者並肩而立的,另一個人。
世間會如此稱其。
左右對刀。
「住手!」鬼刀征一郎跑著。
真想,有這一天。
若真到了這一天,我能不能自由一點?
我所想要的,真的是這些嗎?
不知道。
答案,往後再找。
「萬人屠者,你是,但。」鬼刀慎二郎閉眼,反握天叢雲劍。
群妖遮天。
丟在地上的短劍。
跑到一半的地下無雙。
伸出手,傻著眼。
刺破心臟的天叢雲劍。
落淚消散的狐,鮮紅一片的白,緩緩垂下的九尾。
「我也是啊。」
「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