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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看似意外的自殺

佛萊曼 | 2022-08-20 22:29:35 | 巴幣 214 | 人氣 748


「八月十六日下午,新竹經國大橋發生一起車禍,該駕駛因車速過快穿過柵欄,飛出橋外,從高處墜落死亡……」
 
電視螢幕上的主播正口條清晰的說明新聞內容,一旁的畫面是死者的照片,上頭的人是阿文,長相清秀、端正、英俊。
 
我看到新聞以後,便當從手中滑落地板,也不顧飯菜撒落一地,立刻騎機車火速趕往事發地點,
 
阿文死了?這怎麼可能!阿文是那樣謹慎、敏覺的人,他從來沒有出車禍過,也沒有任何交通糾紛,是個遵守規矩的人,而且騎車速度不快。
 
因為他知道這樣很危險。
 
「你看,台灣好多車禍都是因為車速過快,或不遵守交通規則而釀成的,尤其是酒駕,所以說,只要我們不求快和遵守規定,不就能預防很多意外發生嗎?」
 
那時候我和阿文正在客廳吃飯,看電視報導車禍。
 
事後還補上一句:「每一起意外都是一個家庭以上的心碎。」
 
以上,因為,通常不只一個家庭會分崩離析。
 
我在騎車時百感交集,滿腦子都在回想以前的事情。
 
抵達現場後,警察拉起封鎖線,將道路封鎖起來,有些人在旁圍觀。
 
搞什麼?這有甚麼好看的?這些人在想甚麼?
 
「小姐,請不要靠近封鎖線。」警察對我說,可能是看我靠太近了,才出聲警告。
 
「阿、阿文在哪!我要看他!」我已經泣不成聲了,溫熱的淚水撲簌簌流下來,阿文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我們從高中就認識。
 
以前曾對他產生朋友以外的感情,可是我知道阿文是無性戀,對男女都沒興趣,可是他卻對待男女平等,如此溫柔體貼。
 
不對,也許他只是對我沒有男女的感情罷了。
 
警察見我一臉難過的樣子,緩和口氣說:「遺體的話……要到橋下那處封鎖的地方……」說完後拉低帽沿,我往被撞毀的橋柵一看,那裡被撞出一個破口,看的出來受過很強勁的撞擊。
 
是水泥和鐵管呢,這樣堅固的設備受到嚴重損壞。
 
「我知道了。」
 
我立刻前往所在地點,中間還繞了點路,因為封鎖道路,讓很多行車改道,交通有些阻塞。
 
這裡的警察正在蒐證和檢驗,經過詢問,他們表示這是一起意外沒錯。
 
「當時的目擊者也看到了。」
 
「或許是恍神,太累了。」
 
「也可能是速度太快,反應不及。」
 
這些原因我聽了通通不能接受。
 
因為我知道阿文是甚麼樣的人。
 
唯獨一位警察說:「是意外沒錯,也許不是。在這個車道騎這麼快,明顯可能會來不及轉彎或剎車,搞不好他就想騎這麼快,往下飛。」
 
其他警察同仁以為他在開玩笑,哄堂大笑起來。
 
唯獨我面色鐵青。
 
他就想騎這麼快,這句話彷彿一記直拳打上我的胸脯,震撼心臟。
 
儘管不想承認,我從不覺得阿文會出意外,他這麼做最大的原因,恐怕是想將自殺偽裝成意外,以躲避外人對他的指責。
 
阿文的死,是有些軌跡的,從最近的相處,隱隱感覺到這點。
 
「我不想給其他人添麻煩,你說我會在乎其他人觀感?不會,有時候可能會,要看是甚麼事情。」阿文說。
 
「像是什麼事情呢?」我問,阿文笑笑的沉默不語。
 
阿文自從私立環境工程系學士畢業後,這幾年擔任過房仲、環境專案管理師、金融分析師、設備工程師、半導體裝機工程師、廠務工程師和業務,換過很多工作。
 
最近他陷入漫長的待業期,不曉得該做甚麼,胡亂投遞履歷,偶爾面試,幾乎都被打槍,或是被不想去的公司錄取了。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適合做甚麼樣的工作,擅長甚麼,喜歡什麼,也不知道想做甚麼。」
 
「所以就一直換,看能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嗎?」
 
那天,我們一起在南寮漁港沿著海岸線散步。阿文喜歡看海,也喜歡在河道騎車,上一回我們去頭前溪的自行車道騎車,也有去香山的海之聲,那邊風沙超大,怪不得人少,阿文的機車騎到一半還倒了下來,弄得整台車都是沙子,竹北的新月沙灣我們也沒錯過,這裡的海岸線有座森林公園,成排的水龍頭卻都沒水,看起來很適合烤肉和露營。停車場有不少休旅車,大人帶小孩、情侶或整個家族的人,看起來好像只有我們是朋友。
 
阿文說,到海邊會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看見無垠湛藍的大海,就會意識到人生的旅途還很漫長。
 
「是阿。」
 
我問他,是否有個想法,至少敲定主意,因為總不能這樣一直不工作。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工作,而是真的很迷惘。
 
他的眼神,以及宛如小動物那般的羞怯。在我腦海中仍記憶猶新。
 
自從畢業當完兵後,阿文就搬離家裡,一面吃大學時期打工賺的老本,一面待業,在家幾乎不知道要幹嘛,他沒朋友,也沒另一半。
 
不對,他還有我們。有兩個好友,那就是我和另一個男生。
 
這個男生是我的男友,而我以前很喜歡阿文這件事,直到現在也沒變過,可是我仍需要一個人陪伴我,因此找了個人取代內心空缺的位置。
 
阿文剛畢業,原本想找環境工程相關的工作,最基本的就是考公職,他說系上有不少同學在環保局上班,再來則是環安人員,無論是科技業還是傳產業都需要,但阿文沒有考取半張執照,只能說他大學太混了。擔任環保工程師需要的空、水、廢、毒,都沒有。
 
最後則是工程顧問業和檢測業,兩者都工時長,工作量大,薪水又不高,但是阿文說,環工這塊本來薪資就不好,除非去科技業當廠務。
 
「我大學做過很多事情啊!打排球校隊、寫程式、打工、擔任教授助理,別忘了!還有實習呢,這都是為了找尋未來的方向,你也知道,我雖然對環工的課程有興趣,卻對環工的出路不滿意,沒什麼興趣阿!」
 
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我覺得他的說法有點矛盾。不過後來想了想,人本來就是一種矛盾的動物,你可能討厭你的工作,不想工作,但你還是會去工作,因為你需要錢,一份好的工作能保持身心健康,聽說長期不工作,沒有具體生活理念或目標的人也容易產生身心失態的狀況。
 
結論是,阿文畢業後找科系相關的工作不順,最後跑去信義房屋當甚麼房仲,聽他說,女主管控制欲很強,要他幹些跟房仲無關的事情,結果就離職了。
 
第二份工作,說是環境專案管理師,結果都在寫報告,他覺得像是勞力活,乾脆早點走人,在那邊做一年,要離開的前輩也說,很後悔找這份工作,浪費一年的時間。
 
第三份工作進了台積電當助理工程師,整天都在保養機台,覺得久了無聊,就閃人了,雖然薪水不錯,壓力也蠻大的,工時不短。
 
第四份工作去了設備商當裝機工程師,需要北中南兩頭跑,一會兒是林口,一下是新竹或台中,也要去台南出差,對到的大多是台積電或美光這類半導體大廠,規矩多,工時長,也很累,最後受不了也走了。
 
直到在系統廠當上廠務工程師,阿文總算穩定下來,做了好一段時間,卻因為薪水低,加上跟主管相處不睦,就離開了。
 
最後則是業務──在銀行擔任電話行銷,是做信貸的,挫折感似乎蠻大的,阿文不久後就離開,這份工作也很短。
 
阿文說,或許他是草莓了點,加上還在找尋人生目標,這些也許都是藉口,因為他都做不長久。
 
在那之後,阿文就陷入漫長的待業期,加上景氣衰退,儘管一直有在投遞履歷和面試,他都沒有找到工作。
 
我覺得阿文蠻厲害的是,他都能進那種上千人的大公司工作,已經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像我一畢業,只進一家百人以下的小公司擔任採購人員。
 
明明我們都是學店畢業的,出路卻大不相同,而我在系上成績優異,系排百分比在前十。
 
阿文說,早期的時候,他面試了好幾家廠務,很意外都有上,可是他都沒去,因為太遠了,而且輪班傷身。
 
不過他又隨即補充,如果真的不行,去輪班幾年,多賺點錢,當作未來結婚成家的資金也不錯,看起來他還是有在替未來做打算和考量的。
 
我想,主要原因是前面的工作都做太短的緣故,加上不斷變換領域,又常常投遞不同種類的工作,讓人摸不著頭緒,好像不管做甚麼都行,或者說,沒有定性和目標,這樣的求職者讓人無所適從。
 
最早認識阿文,是在高中課堂的分組,那是個綜合課程,讓大家玩桌遊認識其他人,用意是「與陌生人打交道」,就算是一個班級,仍有相當多不認識的人,這些陌生人單純只是因「同校」和「班級」建立起連繫。
 
那時阿文主動的找了一些人玩起撲克牌,而我就是其中一人。
 
「為甚麼會找我呢……?」
 
「看你一個人坐在那邊,所以就找了阿。」
 
「這麼普通的原因嗎?」我聽了有些不高興,嘟起嘴巴。
 
「老師不是說要主動認識陌生人嗎?既然如此,當然要找不認識的同學下手啊!」那張天真無邪的臉搭配下流的話語,實在讓人難以連結。
 
我勉強接受這個原因,在那以後,不知不覺間,我們就混在一起了。
 
班上開始傳出流言,說我們在交往,女生問起我是不是在跟阿文交往,我總是立刻否認。
 
「你們早上還一起搭公車來上學耶!」
 
「妳不是還去他家叫他起床嗎?」
 
「好甜蜜、好恩愛呀!」
 
「別再說了啦!」我惱怒的說,其實是因為害羞。
 
「臉紅了!好明顯阿,你們看!」
 
我們單純只是好友關係,僅僅如此而已,阿文是個開朗、活潑、樂觀、健談的人,他的朋友很多,跟每個人都關係很好,大家都喜歡阿文,阿文很會講笑話,在他身邊聊天的人總是笑個沒完,坐在鄰近的同學,無論男女,就連T或GAY都喜歡阿文,阿文就是擁有這般魅力。
 
阿文上課都不專心,造就了很爛的成績,儘管如此,他還是有本事能段考及格,維持一定的標準,甚至曾用班上的電腦玩跑跑卡丁車和爐石戰記。
 
我和阿文不算住在附近,只是搭同一班路線的公車去上課,我有時會刻意搭比較早的公車去阿文家叫他起床,阿文總是準時起床,可是有時不一定趕得上公車或捷運,因為太悠閒吃飯而錯過時間(他經常這樣),只要錯過一班,就會遲到,他總是在緊要關頭賽跑,偶爾能趕上,但是經常沒趕上。
 
我們很少在假日約出去,因為平日上課都能在學校見面,直到上大學,我們上了不同的學校,跟阿文見面的時間一下子少很多,我的內心感到寂寞無比,很後悔當初沒跟阿文填同一間學校,只因為這間學校離我家比較近。
 
大學時期,我交了男朋友,將男友介紹給阿文認識,這段時期,我也有單獨和阿文出去約會,男朋友並不會介意和吃醋,他認識阿文的為人,也是在這時候,我們才知道阿文是無性戀,既不喜歡男生,也不喜歡女生的人,比起同性戀可是要稀有很多。
 
怪不得從沒看過他主動追求女生。
 
「我從小到大,沒有特別喜歡女生或男生。不過我還是會自慰啦!就是看成人片,你們也會吧?女生我是不太清楚,但我應該還是傾向跟女生交往,因為我的性欲還是源自女性啊!」
 
「這樣還算得上無性戀嗎?」前男友疑惑地說,但是見著阿文這樣真的對男女都興趣缺缺,他也只能這樣想了。
 
大約一個月一次的約會,是少少能見到阿文的機會,我總會把握機會跟阿文分享生活上的大小事,包括跟男友的相處,阿文不會不耐煩,也不會分心,他很專心的聽著,並且同樣分享自己的生活給我聽。
 
阿文說他大學完全是個邊緣人,沒有朋友,這我一丁點也不信,直到有一回去他系上的班級找他的同學,才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阿文完全沒跟班上的人有接觸,同學不認得他,有的不記得,有的則是不能理解阿文的行為,他幾乎每堂課都到,不翹課的好學生,跟高中大相逕庭,成績還不錯,雖然剛進大學時蠻糟糕的。
 
「我是邊緣人啦!我幾乎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啊!」阿文說。
 
「做甚麼?為甚麼不多認識一點朋友呢?也可以交個女友試試看啊!說不定會很喜歡那樣的生活。」我說。
 
「我想啊!但是交不到,我不知道怎麼認識女生,也不知道怎麼進一步提出交往。」他聳聳肩,一臉無奈。
 
「最好是啦!你女人緣明明超好!」
 
都是藉口──
 
就我所知,高中班上就有好幾個女生喜歡阿文,只是阿文不曉得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他不像是我以前見過的那些神木或直男,他是對女生有一定程度了解的細心男子。
 
「有嗎?沒半個女生找我告白阿,我喜歡隔壁班的那個女生,一點都不理我。」
 
還要等女生主動告白,也未免太被動、太消極了。
 
「你是男生,要主動一點啊!怎麼可以這麼被動?而且你不是無性戀嗎?怎麼又有喜歡的女生了!」
 
「高中時不是阿,我是大學時變成的。」
 
「靠!哪有這樣的啦!最好是!」
 
「怎麼會沒有?也許你上個月沒有興趣,難保這個月不會有興趣阿,我是指對某件事物的。」
 
「對人也算嗎?」我忍不住瞇起眼睛,阿文的歪理還是讓人無奈。
 
就這樣過了四年,阿文畢業後,先是去準備國營的考試,根據他和他家人的說法,他在環工類的考試以0.7分的差距,遺憾落榜,原以為阿文會沮喪很久,結果聽說他只難過幾天就振作起來,開始找工作。
 
自畢業後,已經過了半年,阿文總算在年底找到信義房屋的仲介,這是一家知名的好公司,我向他祝賀,一起吃頓飯,那時的我沒有男友了,因此很稀望能跟阿文走在一起,畢竟,我們認識這麼久,我自認很了解他,他的缺點、優點以及生活習慣、嗜好、人生理念都一清二楚。
 
他可是那種不把舊課本拿去回收場,而是丟到五樓邊陲地帶男廁所裡面鎖起來的人。
 
我從不覺得阿文會氣餒,只是心想,他這樣的人,搞不好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也許私底下他的壓力非常的大。
 
這段日子,我們分分合合,甚至長達三個月沒聯絡,將近半年沒見面,因為疫情,加上餐廳又幾乎不能內用,很多街道的店家沒開,也不適合外出逛街,我忙於工作,結果不知不覺間,和阿文的聯絡變得愈來愈少,其實我心裡是很想念阿文的,卻總是被動的等待阿文主動聯絡。
 
阿文一定會主動聯絡的,這點從沒變過。
 
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主動聯絡了。因為那塊布底下,蓋著阿文的屍體。
 
冰冷的雨水、溫熱的血液、潮濕的地面,在這樣惡劣的天氣,我完全沒有心情撐傘。
 
為甚麼?阿文,你要這樣離開我們?你的家人怎麼辦?還有我──默默地把手放在胸口,心臟激烈的跳動,彷彿正在向阿文吶喊。
 
潸然淚下的我,不斷用手指拭去淚水。
 
一直以來,我都默默地喜歡你,從沒說出口,我不曉得你是裝傻還是真不知道,現在也無從得知……為甚麼以前的我沒能早點說出口?
 
雨水混雜淚水流進嘴巴,眼前一片模糊。
 
我的身體在顫抖,誰來抱抱我,安慰我,好嗎?
 
阿文,我想要你安慰我啊──你能不能回來呢?
 
阿文現在是真的沒甚麼朋友,可是我聽說他國小人緣也很好,國中似乎有一些糾紛,導致跟班上的人關係生變,高中也有過,但很快就跟大家和好了。
 
「阿文嗎?他實在是很難讓人摸著頭緒。」
 
「有時不太懂他的想法,他人是很好啦!也很搞笑。」
 
「總跟大家有點距離感。」
 
「太有禮貌的緣故吧?可是這樣很親切,不是嗎?而且他從不做出逾矩的事情。」
 
「對耶!沒有性騷擾,討厭的眼神或惡意的舉動。」
 
「要是阿文喜歡我就好……」
 
「他好像暗戀隔壁那個大個頭的女生耶!」
 
「那個大隻的女生嗎?真搞不懂哪裡好……」
 
以前班上女生的那些話語,宛如亡靈般的低語在我耳畔呢喃,增添一絲遺憾的氛圍。
 
彷彿在哀悼阿文的死亡。
 
「真是遺憾啊,這樣的年輕人。」
 
「聽說好像是竹科的工程師。」
 
「竹北工作的嗎?那收入都很高阿。」
 
聽見旁人的竊竊私語,我感到不滿,這些人明明甚麼也不了解,根本不認識阿文,卻擅自妄加評斷。
 
握緊了拳頭,身體仍在發顫。
 
「我決定去竹科台積電上班。」
 
去年阿文這樣跟我說,我很驚訝,他這樣的個性去台積電?
 
「你要去台積?做甚麼工作?」
 
「助理工程師,保養機台的。薪水好啊!反正也不知道幹嘛,當初台積找我去面試,上了就去啦!我的家人都很支持。」
 
的確,對於我們這樣的學店,台積電給的薪水很好,讓人趨之若鶩。
 
高薪水、穩定,名聲好,是人人心神嚮往的。
 
「可是工廠壓力應該很大吧?又是封閉的環境……新竹很無聊喔!聽說食物很難吃,能玩的地方很少。」我使勁想要說服阿文別去新竹,別獨留我一個人在台北好嗎?
 
「沒差吧!反正是去工作啊。」
 
阿文敲定主意後,就出發了,租屋處僅花兩個小時就找到,在園區附近。他還很得意的表示自己眼光不錯,選到便宜的好套房。
 
「那可不是在那個什麼金山街,是在更好的地方。」
 
後來我也跑去新竹工作了,只為了能常常見到阿文,但是沒想到,阿文蠻快就從台積離職,跑去一家設備商當裝機工程師,後來詳情就如我上述所說,中間也有蠻長的待業期,有時幾個禮拜,有時兩、三個月不等。
 
我在新竹很快就認識男生並且交往,我其實內心是很想等阿文的,只是總有其他人更主動、更快出手,而他卻什麼也不做,有時我在想,如果我顯得有行情,有競爭對手,能不能激起他身為男人的鬥爭本能,說不定屆時阿文就會萌生想追求我的想法,發現身邊一直有這麼好的女人在。
 
那些都是我的幻想,現實的阿文,什麼也沒做。
 
「我真的好累阿……好想一個人到好遠的地方,沒有任何認識的人,那樣倒是輕鬆點,回歸山林,種田生活。」
 
「別鬧了!沒有網路,手機和電腦,你活得下去嗎?」
 
一定可以,我知道,因為阿文是個適應力很強的人,高中曾被沒收手機長達一個月,以前阿文曾有手機成癮症狀,也因為這樣,跟女友整整一個月都沒有手機連絡,被對方大罵一頓,結果阿文才過三四天就恢復如初,開始看書,四處找人閒聊,下課打籃球,放學參加社團,生活仍然多采多姿。
 
「我啊,只要找到人生的意義和想做的事情,人生就沒有遺憾。」
 
「那你想做什麼呢?」
 
「我會製作遊戲、寫小說、旅行、寫程式……這樣看下來,不是製作一款超棒的遊戲,不然就是寫出很棒的小說或旅遊札記。」
 
「那你想從事什麼樣的職業呢?」
 
「有份穩定的工作,利用閒暇時間吧……」
 
其實我偶爾隱隱約約感覺到,阿文已經厭倦生活,儘管我們在新竹,經常出遊,像是去湖口的好客文創園區、老街,內灣的老街、溫泉,北埔老街、冷泉、神仙谷……這附近區域幾乎甚麼地方我們都去過。
 
其中我最愛的是綠世界,阿文很喜歡昆蟲和動植物,看見他那宛如孩子般淘氣天真的樣子,如此的歡欣雀躍,有種媽媽照顧小孩的感覺。
 
新埔、關西、竹北、內灣、峨嵋、南庄、香山、竹東……
 
細數下來,沒去的地方少的屈指可數。我們走遍了這麼多觀光景點,我一直等待你的深情告白,像是「謝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或「有你在,真好。」「希望今後能永遠這樣下去……」,可是這些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吃了甚麼怪東西,為何一直迷戀著阿文。
 
大學畢業後不久,班上約了高中同學會,阿文沒去,那時還是有不少人閒聊著阿文以前幹過的蠢事,像是在走廊上模仿遊戲或動漫人物的招牌、技能和說話方式。
 
也有提起他翹課去打籃球的事情,大家都講的津津樂道,把這當作笑話或茶餘飯後的閒聊。
 
阿文如此的受到大家重視和喜愛,這樣的他卻死了。
 
「阿文……絕對不是意外。」我對那名看起來很困擾的警察說,他就是最初推測不是意外的人,卻被大家當作說笑話。
 
那位警察驚詫的看著我,我隨即又垂下眼皮說:「可是,阿文不會自殺的……」
 
「這樣啊,您是這位死者的熟人嗎?」
 
「我是他的好朋友。」
 
不久後,救護車鳴笛而來,將遺體載送走,目送閃爍著紅白的燈光離去,我想,也許我也該繼續往前走了。不能再被過去所束縛住,阿文離開了,我的人生還是得過下去,不過,我永遠不會忘了阿文,因為他是我內心中重要的一部分。
 
一陣強風呼嘯而過。
 
「能這樣痛快瀟灑的死去,似乎也不錯呢。」
 
這是幻聽嗎?
 
剛剛好像聽見耳畔傳來阿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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