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的黑衣影尉,隱在簷下半跪的待命,他們面前的主人透著不悅,只敢屏息以待。影尉短刀配在腰間閃著刺眼的冷光。
凝視著園景裡池魚的主人眼神清冷,身著冰藍蟒袍,腰配通體的白玉,正專注聽著影尉的回報。
「無任何變故?」
「回主子,沒有。」
「世家彼時欲辦酒席,如何了?」
「主子,長安城內的大姓都在其中了。」
「嗯。」
「另外……姜璧桬也被遞送請柬。」
「姜璧桬?」
「興許……興許因為在御書房辦差。」
「彼些人欲意御書房動向……」影尉面前的主人停頓片刻正在思考,影尉隨側在後,靜待主人的吩咐。
長安城內世家王氏子弟近日正籌備文人酒席,王家遺孤僅剩當年年幼的王興、王匡及王莽嫡孫王利,目前都在朝內當著不大不小的官職,算安分守己。
原世家王氏、丁氏、傅氏皆已沒落,勉強府上還有些人在。現下長安城裡嶄露頭角的是府上就任代大司徒的馬家、代大司空的彭家、代大司馬的韋家。董氏摻和在其中代王家送請柬,除了韋家,其他長安城的文人雅士都邀請了,聽聞還想要搭上中山王爺這線,但王爺一直閒散在外,並不理朝政事,董家也不可能有關係攀到這上。
可前一陣子在城內盛傳姜璧桬與中山王爺關係匪淺,幾乎到了耳鬢廝磨的地步,姜璧桬人還跟在哀帝內侍身邊,頻繁進出御書房,光這兩層關係就不是泛泛之輩,就算姜璧桬沒有正式官職在身,董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白瓈一直低調行事,並不以王爺身分在外走動,對外大家都當王爺身體虛弱不能下床,非宮內身邊人不會知情他的真實身分,但哀帝那邊可就不一樣,哀帝似乎就是故意要拿姜璧桬來當試金石。
他是也不是哀帝的眼睛,哀帝將影尉交給他管理已經著實顯現對他有多信任,不過現在是?哀帝當找到他的弱點要拿捏他嗎?還是要拿去試探世家勢力,或著……兩者都是?
「餘一人緊盯姜璧桬,其餘任務繼續。」
「是。」
***
不日,王家的文人酒席就來臨,這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邀請名單遍布整個長安城,剛剛好的就在皇帝的百花宴前夕,讓人無法不去深想,只是沒人敢明著說,王家雖已沒落,在世人眼裡還是有一定地位在。
這酒席雖然明面上是王家舉辦,但董家在其中卻推了不少力,董家嫡次子董寬信在酒席上來回奔波招呼。
王家園內鳥語花香,爭奇鬥艷,如跌落凡間的綺麗仙水,座位旁書畫掛於屏風上妝點,文人雅士齊齊的坐在園子裡賞花吟詩作對,大家酒酣耳熱,還有人手舞足蹈唱起曲了,文人雅士中未看到姜璧桬的人影,姜璧桬尚未到場,他近日都在福德公公左右跑,跟著籌備哀帝的百花宴。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姜璧桬著輕便素衣姍姍來遲,他除了官服就沒有其他衣服能出門。
「這人是?」坐位裡一個雅士起了頭詢問。
「姜璧桬,哀帝內侍身邊的紅人。」董寬信對著那位雅士介紹。
董寬信轉頭對著剛到場的姜璧桬一禮。
「姜璧桬,我們可算是盼到你來了,請坐請坐。」董寬信佯作親密的招呼。
姜璧桬第一次赴文人酒席,有些緊張笨拙,不知道自己被領到上座,眾人僅僅只是看著,沒有人出聲提醒。
"看著只是一介粗布衣,有瞧出什麼嗎?"
"莫不是董家送錯帖了吧?"
"還坐上座,太沒見識。"一個文人遮著扇子,肆意的嘲笑。
"慣於以色事人所以……?"
"可他不是進士嗎?"
"你們是不是忘了論色還有董家那位……"
"人家是皇帝欽點進士。董家那位能比過?"
低低的笑聲,遮掩在屏風的邊緣,遠遠的望著姜璧桬。看似平穩的酒席,案下風波不斷,大家早已對哀帝不滿,只是明面上不發作。
「聽聞姜璧桬在御書房當差?」一個文人有意無意地開口。
「是。」姜璧桬坐姿端正的就口喝茶,並無深想其中的意思。
「皇上勤政愛民,想必差事很多吧?」
「尚且還行。」
「姜璧桬辛苦啊。」
「不,不,應當的。」
「呵呵,姜璧桬您太客氣,賞賞花吧?今天這花頗有姿色。」另一個雅士帶笑的補一句。
「我都忘了,董賢不也在未央宮得了個差嗎?」又一個雅士等著看熱鬧。
"啊?不是說被皇上輾出去。這還得了差?"
"……"
……
從姜璧桬口中撬不出什麼事情,大家也就了然無趣的各自聊各自。
董賢遠遠的看著姜璧桬,手捲袖口緊了緊,姜璧桬雖入了學士院,卻因為御書房事情多一直沒有出現在課堂上,據說讓皇帝親自教導,比那些聽太傅教書的進士還殊榮……
憑什麼?
董賢不覺得這個粗鄙野鄉來的孤兒會比過自小接受書香薰陶的他們,論資質、面容,姜璧桬有什麼出采的部份讓人得以多看?
董賢一直自豪自己的美貌,旁人也是這樣認為,對董賢來說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若不是橫插一個姜璧桬,現在御書房在哀帝身邊待的人該是他董賢的位子。
"知道就好。"董賢心底一個聲音這麼說。
「誰?」董賢看著身邊左右,他旁邊人都喝多了,沒人說話。
"正史裡你與哀帝相伴左右,耳鬢廝磨流傳後世"那聲音迴盪著。
「我?」
"要不還有誰?哈哈"
董賢站了起來,那聲音不再出現。周圍有醉倒的人,清醒的人正在交頭接耳的談話,姜璧桬大感無聊正準備起身要走,董賢看著他道別了王家酒席的接待人,董賢緩步跟在其後。
「姜兄。」姜璧桬穿過了大門,一襲白衣綢緞,站在王家門外。
董賢看著殿試時出現的貴人在等著姜璧桬,遽聞是王爺,但因為沒有實證可以證明,最後董賢只當作是尋常世家子弟。
「白兄,你怎麼來了。」姜璧桬愣在原地。
董賢見勢收了腳步,董信寬還在酒席上沒有跟出來,他不能獨自離開。
白瓈遠遠的就看見在姜璧桬身後的董賢,白瓈眉眼對某個方向凝緊後,又鬆了眉心上前。
「尚有百花宴事宜須斟酌,便到此接你。」
「喔……皇上讓你來的嗎?」
「嗯。」
自休沐日那天姜璧桬便有些躲著白瓈,但白瓈把百花宴的事情也攬在身上,為籌辦事宜他還是要跟白瓈接觸。
「那邊走邊參詳吧。」
姜璧桬有禮的離白瓈遠些,白瓈面上看不清在想什麼,抿了一下嘴巴。
「好。」
他白瓈此刻能站在這已感到滿足。
"小白啊?你坐姿也太難看,咱俠士灑脫怎麼也得有個風流感"
"小白啊?這評書可講究了,你別不信,我說一說你都要叫我一聲爺。"
"小白啊!茶不是這樣泡。好茶清沖就好。"
再別已是人事全非,今兒個眼前的人也並非是他,白瓈知道的……
再別已是人事全非,今兒個眼前的人也並非是他,白瓈知道的……
「姜兄,你與我同到茶樓聽書嗎?」兩人走了幾步,白瓈突然丟出了邀約。
「現在?」姜璧桬看著高掛的月亮,都戌時了,上哪聽書?
「不……無事。」白瓈嚥了回去,只當是隨口一提。
「休沐再去。」姜璧桬思考了一下,喝個茶而已應該不會有事。
白瓈沒有打算到姜璧桬會回答,畢竟姜璧桬已經躲著他好一陣子,所以白瓈停下腳步,似是要確認。
「不是怕了?」白瓈半回首。
「你……你那臉……任誰被美男子貼過來都會緊張……」姜璧桬猶豫地找了個藉口塘塞。
「……」
姜璧桬眼見白瓈往前走了幾步,月下璀璨的星河肉眼可見,那面上融蝕的雪景,澄澈的連月色都相形見絀,王家的園子更沒有這般好看。
江邊璧羅攏桬擺,飄逸清點了芙蓉瓣上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