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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恐怖-《邪紅的呼喚》參拾、禍籠之術

月雨海魅 | 2023-12-28 23:22:05 | 巴幣 0 | 人氣 74


參拾、禍籠之術
 
  相比後頭而來的白黃人造機械光源,眼前出自巫女之手的丹紅火光更像有如要奪走視線那般兇殘。
  然兇殘僅出現短促毫秒,後取而代之的是先從額頭、雙頰、嘴唇、頸脖、肩膀、胸口持續往下包覆全身,一股略熟悉又陌生的舒適感緩慢而生。
  像是很久以前有過這種體驗,實則為銘刻於記憶深處跟基因中置身母胎的安心包容,
  逐漸的,警官徐東和視線被一層由金紅轉換成水藍帶紫的幽光壟罩,幽光化為輕柔絲綢將己纏繞,隨後無數奔騰氣泡掠過身周,目光被一抹狀似夜晚明月光芒所吸引,整個人繼續被拉入舒適無底的深淵。
  仔細一瞧才發現自己正沉入水中,但不是冰冷陰沉的海水,不,是海水!可是沒有任何不適的窒息與鹹味,而是宛如與它融為一體,終於回歸到這裡的心滿意足。
  回巢──沒錯,如同回到原本的巢穴那樣,被母親身體包容保護的歸屬感,浸入溫水中亦醒亦睡的朦朧。
  可惜,一道傳入耳中的突兀聲響猛然拉回徐東和的意識,靈魂與肉體水乳交融的儀式就此中斷。
 
  不,更確切來說,是徐東和拒絕了這個儀式。
 
  「哇!剛、剛才那是什麼?我是誰我在哪裡我現在在做什麼?哈……」
  就像被救起的溺水者,徐東和只差沒有從口中吐出水來,意識回到現實的他不住大口喘氣。
  想起前一秒呢喃出的一連串自問自答並一一於腦中解答後,下一個動作便是舉起手中所握,不久前干擾紅衣女鬼跟巫女,祖先留給他的碎片項鍊,此物無疑是比沒帶在身上,說不定帶來也沒用的手槍有用多了。
  豈料本該在自己身前的方士左慈後裔的巫女──左涵,竟已不在,原來對方在所謂的「儀式」中斷後,就移步至屋子門口。
  此刻剛好有一對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稍比左涵高半顆頭,一個紮著低馬尾身穿墨藍色連帽外套及白色短褲,一個放髮身穿白襯衫加大地色長裙,皆有著棕灰髮色的年輕女性,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對方拉進屋內。
  待外頭車輛引擎熄火暗下車燈後,又一名年近中年,頭髮油膩凌亂、灰上衣搭配黑色牛仔褲,看起來外表沒有太多記憶點,帶有忠厚老實氣場的男性走了進來;左涵一樣拉了對方一把,只不過有別於前面那對女性,是粗魯擰著對方耳朵的方式。
  「痛痛痛痛痛!涵姊饒命!小弟莫非又做了什麼惹妳不開心的事?」
  過程中伴隨大門被一腳踢上聲響,完全沒有回到自己故鄉住家的惜物感。
  「不,來得正好,只是心情不好想找個對象發洩一下而已。」
  語畢,左涵將對方甩至一旁,目光轉移到那對長相相同的女性身上。
  從兩人面對左涵瞬間猶如待宰肥羊瑟瑟發抖四掌交握、相依緊靠,泫然欲泣的模樣,徐東和已經猜出應該是一對雙胞胎,這時候,左涵再度開口了。
  「結果呢?看來車上沒人是吧?果真今年真的只有一個人被拐到這座村子呢,就是被所謂的鯤籠神拉進去結界的那個男的。沒想到我回來的最後一年還真的是最後一次。」
  「等等等等等!現在又是在講什麼?什麼結界?果真一個人?還有這幾位是……以及剛才妳說妳要跟我結合。」
  再度面對一連串未知資訊轟炸的徐東和自然得提出自己的疑問,不然已經準備要協助巫女救人的他,會有種從頭到尾被耍著玩的感覺。
  不對,就算知曉了一切,由於主導者過於行動派,他還是有這種感覺。反正現在誰來跟他搭話一下也好。
  只是剛進屋的三人顯然被警官話中最後幾個關鍵字帶走了注意力,兩女雙手摀住嘴巴面露吃驚,剩餘的男司機更是瞪大雙眼一楞,轉過頭望向左涵,結果迎來一拳。
  「對啊,看來還需要進行第二次才可以。」
  「還要第二次?」
  「姊姊,我們似乎來得不是時候,難怪左姊這麼生氣。」
  現場氣氛簡直匪夷所思到最高點,這下左涵也懶得在唯二的可憐男身上補上一腳,重新落坐椅子。
  「徐警官,收起你的項鍊吧!就不用再對我有所戒備了。簡單來講,剛才的結合就是所謂我的靈魂會進入你的肉身,然後藉此騙過鯤籠神跟外面那些怪物,藉此進入村子的結界。
  由於我幾乎每七年就回村救人,那個怪物──鯤籠神前幾次就對我烙下標記了,所以我只能趁著村子進入『中藩』階段前趕快把事情完成。
  外面那台廂型車就是每次我要帶鯤籠神的目標,也就是『祭品』移動的交通工具。
  吶!這個男的,小胡,就是我上次救出去的目標,顯然鯤籠神對他已經失去興趣了,跟我料想的一樣。」
  此所說的無非是仍在地上因臉部疼痛掙扎的司機男,接著左涵豪邁的用拇指指了指雙胞胎姊妹。
  「這兩位則是跟我一樣同為巫女的後裔,陽伏侲跟陽予侲」
  ──又是巫女?
  「也就是說,這三位都是您的同伴?」
  專注力重新拉回的徐東和快速就聽到的現有情報,於腦中拼湊出一個大略輪廓。
  「原來所謂的妳跟我結合是這回事啊……」
  然而,徐東和卻沒料到這簡單的一句話會又挑起左涵的敏感神經。
  「你那鬆一口氣的語氣是什麼意思?還是你覺得可惜?」
  面對巫女臉色劇變的質問,從頭到尾莫名其妙的徐東和也一股火氣湧至胸口。
  「什麼意思?我沒有什麼意思。如果要說鬆一口氣的確是這樣呢,畢竟剛才也是話說一說突然就要幹嘛了,連詳細的說明跟準備都沒有,我還真的是鬆一口氣。
  而且為什麼要講覺得可惜?我對妳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突然說要結合驚恐的反而是我啊!不然我為何要拿項鍊出來做抵擋?」
  在場其他三人眼見情況不對,中拳負傷倒地的小胡則迅速回神,在與陽家姊妹交換眼神後,開始緩慢移動身子到接下來準備對應的地方。
  此也算是這個團隊多年來養成的默契,當然三人也已大致看出現況為何了。
  「真是搞不懂為什麼雄性生物不但容易基於自我美好想像沉浸在誤會情緒中,還總是發現事實不如自己所想後,強硬的想將結果操控成自己想要的那樣!」
  徐東和沒料到緊接而來是這麼一大串的指控,儘管發現重點好像已經偏離,但眼下埋怨加上想為同性緩頰的衝動,還是令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巫女大人,妳也扯太遠了吧?現在誤會的好像是妳不是我耶?而且操控人的也不是我啊!妳要操控至少也要讓我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被操控吧?
  再說,妳跟我爭論男女天生的基因設定、軟硬體問題根本沒意義,我不是生理或心理相關的醫生,更不是妳們有在信奉的神。」
  徐東和意識到最後那句話可能有些冒犯到其他兩位巫女,因此稍微以眼神跟表情向站在左涵身後的兩位表示歉意。
  可惜,前方之人已怒不可遏,下一幕即跨步向前逼近對方。
  「對,你說得真是太好了!畢竟經常以神、修練、大局、大義修行之名向信徒伸出魔爪的,極大的比例都是男性神職者或神棍;他們就常以男女基因上的設定,指向此為上天神諭,進而操控他們跟自己行汙穢之實!
  這個世界上能夠讓被操控的人知道自己為何被操控,就算對方不願接受依舊能夠心甘情願,甚至不心甘情願也選擇繼續被操控的作為者,不是真的神就是把自己當成真正的神的那種人。很遺憾,鯤籠村從過去到現在就是如此,而且是不管是人或神都是如此,可說是可悲至極!
  哼!但說實在話,這種事放社會上不也是這樣嗎?所以我才會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回來這座破村,就算我流著巫骨的血脈,但我得承認自己知道村子暗中那些垃圾事後,只希望──」
 
  這座村子毀滅了也好!
 
  見作為可以成為故鄉拯救者亦擁有超脫凡人能力的巫女道出此話,連結之前對方對於血脈與家史的憤恨激昂,徐東和半感到意外;另一半主要在於對方指摘之事。
  這座村子果真有著影響他們家族,甚至到後人不惜想將其捨棄掉的醜惡故事;最終對方更連同血脈都不願意繼承的那種怨,內化成也不該觸碰到的逆鱗。
  至此,徐東和已冷靜下來,轉身拍了拍悄悄來至身後待命的小胡,重新落座。
  「好吧,抱歉,我不該這麼激動的,只是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協助一個人,現在看起來是一個陣營?既然答應我就不會反悔,所以我還是希望能盡量達到資訊對等的程度。
  另外我也得為自己確實有骯髒的想法為妳道歉,巫女大人。」
  徐警官的態度率先軟化,頓時令現場安靜到可以聽見遠處海潮,左涵雖然有些拉不下臉,但還是醒酒般拍拍自己額頭,彆扭的雙手環胸回座。
  時間轉眼已經來到十點半。
  「我、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的確是有點太敏感了……想起來倒是更像因為剛才的結合過程失敗加上你的表情讓我想到過去的事才會這樣。我得強調,你沒有錯,說得也有道理。」
  「是因為妳家人的事吧?」徐東和直接點破左涵失態背後成因,眼下把話都說開也好。「就像妳剛才講的,令堂是被逼死的,而且是被清籠寺……應該說是整座村子的人逼得在這裡上吊自殺,還讓這裡變成他們口中的『上吊屋』。我猜這件事妳的祖母跟父親也涉入其中吧?所以妳才會對自己流有巫女血脈感到痛恨。」
  左涵沒有回應徐東和,臉色凝重盯著桌面一角,後者看了看時間,又說:「沒關係,現在救人要緊,剛才的結合儀式嗎?我接受了,再進行一次吧!」
  這次巫女終於抬起臉來,一手接來雙胞胎姊妹帶來的罐裝咖啡並丟一罐給徐東和,打開大口啜飲幾口後,彷彿藉此解開內心防線,目光轉為堅定。
  「我就老實跟你說吧,徐警官,你的誤認沒有錯,以我們剛才的『結合』,確實正如其他人被誤導且誤解的那樣,是一種儀式,一種關於內丹的修行儀式,也就是相傳我的祖先左慈擅長的內丹術,或稱為男女合氣之術,中醫學理所稱的『房中術』。」
  此話一出,徐東和是真的震驚到整個人完全停格,待對方接續道出那鯤籠村神潰之前,人禍中最後一根稻草,也是村子自古以來臭不可聞的殘酷真相,左家分崩離析的內幕後,才在憤怒催化下重新回神。
  「作為當時同為鯤籠村巫女其中一人,陽家姊妹的母親也知道這件事,而她們母親跟反對派的巫女人馬最終選擇反抗並脫離清籠寺的掌控。
  只是……我的母親沒有那麼做,因為她是當時唯一能夠主控保護鯤籠村結界力量的主司巫女,因此她不得不選擇繼續留在清籠寺,履行自己的職務、廟方跟村人的請託,以及我祖母口中所謂的繼承跟責任。」
  左涵話說到這,怨恨目光投向身後蓋在黑布下自己的祖母枯骨,又轉過頭來咬牙切齒道。
  「一切都是為了力量跟能力的壯大、結界的穩固,與神的共鳴,我們必須依循傳說成仙方士左慈流傳下來的方術,強化內丹的修行,對此,不管是廟方的男性還是巫女都必須進行這所謂『合氣之術』的方丹道術,甚至還拿產下的死胎作為這座村子的『鱙人』當作結界術定錨之針
  可笑的是,這種事在那個鬼東西回歸之前,自『大潮』祭開始就傳到現在了。那鬼東西的回歸,只是讓前面這些鬼話找到一個更合理又情感綁架的理由。」
  然後,她一手握凹裝著咖啡的鋁罐,眼神再次與徐東和對上,不久前帶來如置母胎溫暖水床的溫火,如今重新化為想將汙濁血脈燃燒殆盡的烈火。
 
  「而我之所以痛恨我的父親、祖母還有這個家、這個血脈,可不只有是作為巫骨後代,母親被迫與那些滿肚肥腸,只想滿足私慾的噁心人渣發生關係的緣故。
  在於,我同樣被私下傳說不知道生父是誰的『雜種』這件事。」
 
  邁向神潰之前,最後遺留至今予下一代的人禍,終於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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